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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小说:99号卷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7/1/16 13:28:14

对于前路,我的选择还是探索,但具体是要干什么,我现在还说不上。如同交警大队这样的单位,人际关系复杂,悔莫深焉;影楼日子好混,而且收入也不错,但我有我的问题;文字编辑苦是苦点,可是也能算是一种不错的工作,自由,干什么不干什么全由我自己做主,但能干多久我心中没有数。目前我还没有离开江城的打算,虽然欣君就像是一个谜,但是她在江城,还是我依然想滞留在江城的主要原因。当然,我也离不开江城,生于斯长于斯,江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熟悉的。故事可以不断变换主人公,情节也可以变化,可环境只能是我熟悉的。这一点我和新君不一样。用欣君的话来说,新君就是一只猎奇的山猫,每一次游荡都想要不同的人物、环境、情节,这样就让他能有持续的动力。可是,我更喜欢复制粘贴,在不同的人物和情节里面用相同的方式,或者就在同一个环境里用同样的方式去解决我所面临的问题。

怎么活着不重要,为什么活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生活的感触是什么。痛快还是痛苦,欣悦还是欣慰,迷茫或者困惑,什么样的感触就给你什么样的动力,也给你什么样的思维模式。欣君在江城,不管怎样我就得留在江城。

“凌志,小交警真的就那么无趣?”这是陈徵离开我之前经常提起的问题。既然是“小”,其实干什么都是无趣的。这种感觉也只有走向工作岗位的人知道。“小凌”是“小”,“小交警”也是“小”,就像我们都经历过的“小学生”一样,五年的或者六年的,只要你是小学生,老师们都会说“一二三请坐端,四五六手背后,七八九闭上口”,然后满屋子都是木桩子。“小”其实就是还没长大,或者还没锻炼过,是一种友好的蔑视。我讨厌别人叫我“小凌”,可是在很多时候还不得不面对“小凌”,用欣君的话就是“你比人家小,人家不叫你小凌,难道一直把凌志挂在嘴边?”这话虽然我不赞成,但我还得给“小凌”增加上其他情感,那就是因为我的确比人家年轻。

年轻其实就是资本,就是可以挥霍和潇洒,就是可以适当地犯一些错误,哪怕是最低级的错误……年轻就是任性。离开单位我没有错,游离在摄影师和文字编辑都没有错,我的错是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者下一个黎明我要去干什么。与陈徵如此,与欣君也是如此。当然,陈徵已经是一个过去时。欣君是进行时?我也没有感觉。欣君是未来的可能?好像也不是。就在这种彷徨中,我送走黑暗,迎来朝阳。

“来市政广场。”欣君的口吻是命令。

“不去。”我的口吻是一把利剑。

估计欣君被我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凌,你今天好像哪儿不对?”

“也没有,最近我就是不想出门。”我的回答也是冷漠的,平静的,灰色的。说实话,我想见到欣君,但我渴望我能平等地与她见面。市政广场算怎么一回事?把我们都暴露在阳光下,没有隐私,赤露露……对于欣君我是无语的,也不想给她解释什么。

“那就随你吧。”欣君好像也是平淡,既没有被我拒绝的失落,更没有因为建议失策的懊恼,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屹立在惊涛骇浪中也是顽石一块,浪来浪去,我自岿然。

“馨儿,你在吗?”七百多次的问候,新君依然还会这样开始。

“在。”欣君的回答也是模式化的。

“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你问的是我在不在啊,难道要说‘我在哩,今天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样也不现实啊,咱们都是普通人,每天面对的也都是极其普通的小事,很多时间甚至连小事都算不上。就像我,早上起来随便吃点早餐,中午连饭都省了,然后出门在街上溜一圈,找到能干的事情就干干,找不到就只是溜一圈。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想吃就吃一口,不想吃甚至连厨房都懒得进。天天如此,你难道还要我欢呼雀跃?”欣君的话的确是多了,但绝对不是新君所期待的。

“这倒不是,你可以说说你的孩子,或者你逛街时碰到的新奇特事儿啊。”新君一副好脾气,被欣君呛了回去,他还是会找到话题。这或许就是新君与欣君能在虚拟世界交往两年多时间的缘故吧。

“都给你说了没遇到什么,出门晒晒太阳,陪同学亲戚逛逛商场,既无聊也无趣。还是说说你遇到什么新奇特的事情吧。”欣君也不是没事闹出三分理的人,平静地说道。

“事情有是有,可都是与别人的,我也不想唠叨……这样吧,我带你去看海,怎样?”

“算了吧,你带我进去就不想离开了。再说……我还真的想去看看海,那怕就瞄上一眼。”欣君本来想拒绝,但转眼一想两个人总不能就这样干耗着,一句话都不说,可有可无,可真可假。既然新君有这个想法,何不去跟着凑凑热闹。

“看海不一定非要带上一个心情,早晨可以去看退潮看海上日出,晚上可以去听潮或者抄一票星星。当然,这要选择不同的时间段去。大多数时间还都是顺服的,虽说不是静如止水,但浪头绝对没有咱们在电影电视里面看到那样,一尺来高的浪一个追逐着一个扑过来,就像交响乐在演奏,轻快的冲上沙滩……”

这是月色下的海滩,或许是黄海,更或许是东海,甚至可能是南海,对于此时的新君与欣君而言已经无所谓。一片海滩,一顶帐篷,两个人就坐在月光下依偎在一起。“哗啦……哗啦……”海浪声声,就像一支平缓的夜曲在奏响。靠在新君的怀里欣君不想说一个字,但新君**欣君的头发,偶尔让欣君心旷神怡。欣君心想:“要是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不用说一个字,心也是在一块儿的,就像传说里的那对情侣一般,我也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守望月亮。”

“逸翊,你怎么不说话了?”欣君抬起头望着新君的脸,问道。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新君平静地回答道。

“哦,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欣君呢喃地说道。

“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新君有点魂不守舍。

“你有事?”

“也没啥事。”

“说说吧。”

“真没啥事。”

“不想对我说?”

“你听了可能会心烦。”

“那倒不一定,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我不插嘴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我心烦。”这是欣君第一次主动说了这么多话。

“那我就说说?”新君突然放开心情,征询欣君的意见。

“嗯。”欣君还是回到自己的状态里面,和原先一样继续沿用着一个字代表所有意见。

“我想离开漠北,找一个地方……漠北我已经待烦了。”

“这不是新问题啊。”

“馨儿,我是想问你你想去哪儿。”

“我……无所谓,哪儿都一样。”

“你能跟我去吗?”

“我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答案,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有答案了也就没有了咱们。”

“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这样。我不属于漠北,可是就是因为有了她,我才留在漠北。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我自己都为自己的存在感觉到没价值。”

“不可能那样坏吧。”

家庭的暴风雨往往蕴藏在看似的平静中。一个家其实就在一个平衡之中,丈夫妻子孩子三者构成一个家的基本元素,丈夫和妻子各牵着一头,孩子就在俩人中间游弋,走向那一头,或者那一头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一般男人都是以家为中心的,在很多时候,男人也会扮演一个最轻若鸿毛的角色。可是,这个角色的重要性恰恰只有做妻子和孩子的最清楚。或许,是因为丈夫那边的力矩要长一些。所以,才有丈夫虽然在一个家庭之中排名老三,但总能把这个平衡保持住。这,不可能会因为妻子是一个女汉子,或者河东吼狮能改变的,也不可能因为孩子天生会偏爱母亲,更或者其他缘故能够改变的事实。把这个道理拿到妻子身上也是一样。所以,在很多时候大家都在维持着一个家的完整,这样生活才能继续。

一个人在外面驻足时间久了,也就没有离开的勇气和胆识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丫头,还有一个家。“我不属于漠北”,漠北只是一座城,对于一个旅人而言,一生要走过多少座城,把漠北只当作旅行中的任何一座城,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我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是对生活的否定。对过往兮的否定,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一年都可以说得过去。但是,否定十年二十年,那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你要慎言慎行。逸翊,不要轻易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欣君是清醒的。对未来,欣君的努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所以,她深知说出这番话的心疼。欣君用非常淡定的口吻说道:“逸翊,有些事情看起来特别容易实现,但是要真的做起来就很难。我给你说一段我的经历吧,或许我的这段经历会改变你的决定。”

对工作负责认真努力是每一个打拼职场的基本素质,有些人持续的时间长一些,也就能脱颖而出,能从一般的员工变成小班长,再由小班长升任到部门经理,再坚持一把就能成为一个部门的主管,或者更高的位置。欣君也是这样一路打拼过来的。

“店长,今晚有客户来,你看……”

业务经理的汇报让欣君坐立不安。虽说,与男人的矛盾从表面看已经偃旗息鼓,但是家庭矛盾依然存在,男人的多疑和与那女人的藕断丝连,随时都有可能矛盾升级。再加上儿子还在上幼儿园,虽然脖子里挂还是钥匙能自己打开家门,但没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是欣君最大的担心。“你能接待一下客户吗?”欣君犹豫地问道。

“这……我做不了主,而且接待客户平日里……”

来的客户是店面的供应商,接待规格是决定欣君今后与其他打交道难易的基础,而且平时自己也是一直在与这位客户电话沟通。这座店是开张还不到半年的新门面,也是老板信任欣君才让她过来负责的。这一点欣君非常清楚。也可以这么来说,忘我拼命地工作也是欣君这几年来忘记家庭不幸的唯一良药。现在平台老板给了自己,怎么把握决定权在欣君自己。挽救一个支离破碎的家,还是在职场再打拼出一片新天地,这是摆在欣君面前两难的选择。“嗯,我知道了,一会儿再说吧。”欣君需要一个思考,一个能做选择的思考。

望着助理走出办公室的背影,欣君突然想做一次尝试。于是,她拨通电话:“我今天有客户,可能要晚一些回家,你回家后带儿子吃点东西吧。行吗?”欣君是拿恳求的语气来和男人说话,也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行啊,你有事你就忙去吧,我带儿子在外面吃点东西就行了,也不回家做饭了。”欣君没想到男人会这么愉快地答应了。

“儿子不能吃辣的,你千万别带儿子去吃辣的东西。另外,也不要带儿子去酒场。”欣君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叮咛道。

“知道啦,婆婆妈妈。”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快到关店门的时候,欣君又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电话是儿子接的,而且只说了一句话:“妈妈,我就不和你说了,我要和爸爸到外面吃好吃的去了。”

“他真的变好了。”欣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客户虽然有些难缠,但是有助理在一帮撑腰,两个多小时的饭局欣君并没有让客户得逞,茶饱饭足,客户余兴未了,又要拉着欣君和助理去唱歌。

“胡经理,我今天真的有事,要不咱们改天?”

“欣小姐,你这是看不起我胡某人了。”

“也不是,我是真的有事。”

“有事,现在通信这么发达,你现在就当着我面解决事情,我和你的助理在一旁瞅着。”

“有事”,其实是欣君找来诳骗胡经理的。虽然欣君有些担心男人的诚信,但是他亲口答应的,家里孩子应该没啥问题。这一点欣君非常放心。她不想再让胡经理纠缠才是欣君诳骗“有事”的根本理由。但现在胡经理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自己,还非要欣君当着他和自己助理的面打电话解决事情,这让欣君有点骑虎难下。

“店长真的家里有事,今天下午一直都在忙。”助理还是恰如其分地插进来给欣君解围。

“我不是说了吗,她可以现在就解决事情啊,多大的事情电话里面还不能解决的?”胡经理有些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胡经理这么胡搅蛮缠也是有企图的,垂涎不是一天两天,借着酒胆放肆一把也算今天没有白来一趟。

“那行吧,我先打一个电话吧。”欣君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不知道男人带儿子去吃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父子两回家没有,欣君先拨通男人的电话。可是,男人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这让欣君有些心烦。再拨一次,还是依然。欣君只好拨通家里的座机。

“儿子,你爸爸哩?”

“我爸喝酒去了。”

“就你一个人在家?”

“嗯。”

“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本来跟我爸一起去吃饭,刚到楼下我爸接了一个电话,他就让我一个人先回家了。”儿子居然没有一点委屈。

“那你怎么知道你爸去喝酒了?”欣君有些凄凉。

“他给我说的,天还没黑那会儿他来电话了,还问你回来没,我就告诉他你还没回家,他就说他在喝酒,让我等你回家再吃饭。”

“那你现在干什么?”欣君绝望了。

“看电视瞌睡了,睡了一会儿刚醒来。妈妈,我这会儿好饿,都有些头晕了。”

挂掉电话,欣君甚至看都没看胡经理和自己的助理,站在街边一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家里。

“逸翊,你能想象得到吗?把一个五岁的孩子的放在家里不管不顾自己跑去喝酒,他这就是对亲生儿子的态度……你说,我……那天晚上也是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一个晚上。我气冲冲地跑回家,居然忘记在楼下小超市给儿子买点吃的东西,上楼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劈了他的心都有。可是,那天晚上他居然没回家。家里这样,第二天我只好去辞职,然后坐等他回家……那一次,我铁了心要离婚,也有了死的心思,最后闹到割腕。逸翊,你看,我的手腕还有那道伤疤的痕迹。”欣君讲述和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非常平静的,就像从来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不,就像是在讲述从街头随便买来的猎奇杂志上看到的奇闻异事一般,与海边的星空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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