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我们已经改变很多了

“你们晓得不晓得？那小鬼子当时脸一下子就曲黑了。狗日的，之前他装孙子装得差点让老子都怀疑看错了。但老子把那三句话让他说一遍时，你们猜怎么着？”张卓林话说到半截，买了个关子，手捋着大胡子呵呵笑道。

“张副……张连长，那小鬼子怎么样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战士往前凑了凑，急切问道。

张卓林但笑不语。

“老张，别卖关子了。老子这里有半盒好烟。”还是老兵了解他，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四十岁老兵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香烟盒，在耳边晃了晃，才随手扔了过去。

“你个烂贼，只剩下三根了，还半盒好烟？”张卓林瞪起了眼睛，张口骂道。

“那还我！”老兵懒洋洋的伸出手去。

“还你个锤子。”张卓林再次扫了一眼烟盒上的大大小小的英文，快速塞进了上衣口袋。手抬出时，已经摸出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

十四五岁小战士很有眼色，立即摸出一盒宝塔牌火柴，划了一根给张卓林点上。

张卓林美美的吸了一口后，才吐出烟圈笑道：“格老子的，你们猜小鬼子会怎样？要是你们，你们会跟老子学吗？”

“肯定要骂！小鬼子的天皇不骂他还捧他，谁不骂谁是汉奸！”旁听的一个憨厚的士兵一顿手中的步枪直接道。

“你个莽子，老子说的是小鬼子！”张卓林一拍大腿气道。

“照样骂呗！骂两句还丢块肉了？”老兵懒洋洋地一伸手，也从刚才掏烟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示意小战士给他点上了。

“你个龟儿子。”看见那根香烟，张卓林不由骂了一句，随即坏笑道，“老梁，要是让你骂委员长，你骂不？”

“骂！照样骂。”老兵眼皮都不抬，直接回道。

“要是守着长官，你敢骂？”张卓林眨了眨眼睛道。

“骂了又能咋得了？为了完成任务，相信长官能理解。”老兵嘿嘿一笑道。

“要的！”张卓林又一拍大腿，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这小鬼子就不敢。老子才说完第一句，那个小鬼子就黑曲着脸喊了句‘八嘎’。”

“后来呢？”小战士往前又凑了凑问道。

“后来还不简单？”张卓林对小战士这么识相的捧了一句还是很高兴，继续摸着胡子说道，“本来就像个罗圈腿的矮冬瓜，看着就像小鬼子。他这么一喊，就真是小鬼子了。二狗子的机枪立即就对准了他。”

“听说小鬼子很多人？”老梁插了一句。

“人多算个球？”张卓林不屑道，“老子有4挺机枪对着他们。不过，这帮狗日的还真多。”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心有余悸。

别看现在他跟手下吹牛，当时小鬼子发难的时候，他当时有些发懵。

他也没想到小鬼子这么沉不住气，直接就发难。若不是过前边几道关卡后对这群人早有准备，先锋军的那些机枪手率先开枪，当时他可能直接就阵亡在那里了。

“听说有一百多小鬼子，都被你们灭了，真的假的？你们只死了两个，别是又吹牛吧？”老梁忍不住问了一句。

“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啥时候冲壳子了？”张卓林一瞪眼道，“这一次，老子绝对没吹。小鬼子有103个，我们有4挺机枪，还有30支花机关枪对着他们，他们咋蹦跶？”

战后赵易亲自点检的数字他记得清楚，张口就来。有心算无心，饶是小鬼子实力强劲，落在伏击圈里也无力回天，只能带给伏击人员2死8伤的伤亡。

老梁心中盘算了一阵，也觉得张卓林他们胜面大一些，只是多年的从兵经验让他对这个伤亡数还是不相信，不由再问一句：“听说还有一伙小鬼子，伤了我们不少人？”

“那些小鬼子是一伙人，被关卡隔开了。前边枪一响，后边的小鬼子也开枪了。”张卓林不安地摸了摸唇上的胡子。

日本人这一次派了二百多人冒险突击，都是身着便衣混入难民中，准备偷袭夺取惠通桥，却不想被关卡隔成了三段。最前边的一段就是张卓林他们的埋伏圈，这一伙日本人没翻起浪来就被机枪**了。后边紧跟着的还有七十多个鬼子，隔着一个关卡发动了进攻，要冲卡和前边人会合。

这一处也设了埋伏，更加隐蔽，小鬼子一开枪，3挺机枪也还击了。这一处火力同样占据优势，仅仅5人牺牲。

反倒是拖在后边的一伙日本人，约五十来人，跟前边分成了两伙，还没有靠近关卡。听到枪战，这伙日本人意识到前边队伍身份暴露，为了接应他们，突然也发动了袭击。

他们所处的位置周围难民多，防御最为薄弱，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先锋军和远征军付出了三十多人的牺牲，才把他们消灭了大半，还放跑了二十来个鬼子。

“打死差不多二百个小鬼子，才死了不到五十人，已经很不错了，算得上是一场大捷。”老梁听了张卓林听说来的第一手资料后，吐着烟圈连连点头。

“当然不错！老子打得仗当然是大捷。”张卓林哈哈笑道。

……

“伤亡有些大啊！”叶关也点了颗香烟，埋头抽着，沉默了半天才对赵易吐声道。

赵易明白他说的伤亡不是指先锋军的伤亡。

凭着赵易和叶关两个中校的威严，终于约束和联合了一部分远征军的溃军，组织起了关卡，并指挥了这场战斗。战斗结束清点，先锋军的队员只牺牲了5个人。其他阵亡的有合作的远征军，还有自行反击的溃兵。但还有一个伤亡数字，也在战后清点了出来。

“160多条人命啊！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平民！唉！”叶关想到惨烈的现场，心中就一阵难受。

到现在他也经历了多场战斗，对战场的惨烈早就习惯了。可这一次，是因为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是被他们的子弹打倒的。

日本人便衣化妆混在平民中，再被关卡分割鉴别，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平民的混入。面对日本人的暴起进攻，误伤难免。张卓林他们那一队面对的日军中，竟然还有日本人用来当掩饰的一个婴儿和拐来的三名儿童，最后全部死在那里。那名婴儿干脆是被日本人顺手扔在地上，被踩死在混乱中。

想到那一幕，赵易的拳头也不禁攥紧，过了半响才长吐一口气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优柔寡断，让这群小鬼子逃了，恐怕会有更多的死亡。”

真让这些日本人逃出关卡，混入难民中，恐怕就会像最后一段战场那样，更难对付，最终仅仅五十来名只携带轻武器的日本便衣，造成了难民的溃逃踩踏，冲溃了远征军的围攻，平民伤亡的大多数是集中在这一段。加上死于剿灭这群日本便衣的流弹下的人员，这一段死亡人数就超过130人。

“要是那群溃兵听指挥，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叶关忍不住愤恨道。这一次他算是体会到了赵易以前说的别人的队伍难消化的意思了。

远征军的溃兵虽然是溃逃，但很多都是有组织，有建制的。多则一个营，少则一个班，都有人领头。无论队伍大小，没有足够的好处，都不会轻易听从赵易和叶关的指挥。受他们约束的只是一些散兵，跟他们合作的也只是少数，人手太少导致关卡并不严密。否则这一次会以更小的代价全歼日本人的便衣突袭队伍。

“他们就是这样了。”赵易不以为然。

“对啊，他们就这种德性！”叶关越想越生气，一下子捶在了眼前那张临时办公用的木头墩子上，“逃得比谁都快，连敌人都没有看到就望风而逃。逃就逃吧，还他*妈的断了后边人的路，直接炸桥了！”

赵易心中喟叹。

惠通桥还是被炸断了。

日本人突袭惠通桥的人员不止那二百多人，早有零散的特工混到了桥头。他们有的绕过关卡，有的是直接通过关卡。

赵易和叶关想出来的辨别法也不是万能。在没法录音和录像留下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日本人也不都是死脑筋。下层官兵中固然神化天皇，可那些历经各种环境的特工却大多灵活多变，忍字当头，反正事后死无对证，扯一句绕过去也没人来真计较。

陆陆续续的竟然让这些真正打前锋的日本特工汇集了十来个人。

正常情况下，这十来个人还不足以撼动守桥的守军，哪怕守桥的只有不足百人的宪兵和工兵。可桥头还有惊弓之鸟般的难民和溃军。

后方传来激烈的枪声，拥堵在桥头的难民和溃兵先骚动乱了起来。

先锋军已经通知了桥头守军会有伏击，可这个消息不可能透露给下边的难民和溃兵，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的守军也没有安抚人群的准备和计划。当十来个日本特工趁机掏出武器，四处射击时，他们的冒险成功了。传言中的日本人终于来了，这样的恐惧让人们失去了理智，西岸桥头拥堵的人群中掀起了更大的混乱，人们争先恐后的夺桥而逃，都想逃过桥去，逃到安全的河对面去。

日本特工混迹其中，不时枪声和手榴弹声响起，此时远处飞来了一架日军飞机，更让守桥军队无法淡定了。

高级军官早就逃走了，守桥的指挥官张祖武不过是个少校。他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日本人冲了过来，守桥士兵只有维持秩序的五十多宪兵和三十多名准备炸桥的工兵，他承担不起惠通桥失守的后果。他只能打电话向上级请示。

“炸桥！立即炸桥！”电话中有些失音的急促喊声决定了惠通桥的命运，也决定了怒江西岸众人的命运。

“轰！”一声巨响，早就安置好的炸*药爆开，随着一团火球的腾起，东岸的桥塔被炸毁了一部分。

“桥断了，退回去！”桥上的人们哭喊着，不止所措。

有人想继续冒险，继续前冲过桥去，有人想后退离开险地，也有人头脑空白一片，只知道嚎啕大哭。

本来桥上拥挤了那么多人就让吊桥不断晃动，炸*药爆开后，有吊桥的钢缆被炸断，吊桥晃动更加剧烈。不断有人摔下桥去，落入江中的惨叫声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随着一声声的爆炸，桥上的人撤离的撤离，落桥的落桥，终于让清空了桥面彻底坠入了江水中。

惠通桥终于被炸断了，汇集西岸桥头的数千难民和溃兵只能遥望对面，哀哭嚎骂。

“惠通桥被炸断也说不上大错。敌情不明，若是被日本人占领了惠通桥。怒江天堑的优势就没有了，日本人的坦克可以直入云南腹地，直攻昆明。谁敢保证能挡住？与这数千难民溃兵比，还是大局更重要。”事已至此，赵易只能安慰叶关道。

“我们早早就提醒了国内，国内怎么不早做准备？国内不是有数百万的军队吗？难道不能救援远征军？还有宋希濂的第36师呢？腊戌他们救援不了，难道这惠通桥都守不住？哪怕是多守一段时间，让更多的百姓通过桥去也好。”叶关却不能释怀。

“你收听电台应该知道了，国内战局现在也吃紧。”赵易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美国的杜立德用B-25轰炸机从航母上起飞，在四月份轰炸了日本东京。这刺激了日本人，在江苏、浙江等地掀起了又一场大扫荡。这迫使老蒋不得不集中兵力照顾国内，应对日军的攻击。救援远征军也来不及。牵一发而动全身，36师也得稳定云南局势。至少老蒋认为，需要36师稳定云南。龙云当年和汪精卫的关系，让老蒋不得不防。谁也没有想到远征军败得那么快！”

“难道我们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改变远征军的命运？”叶关很不甘心，也有些沮丧，“我们还是太弱了。”

“从3月份到现在，我们只发展了两个月而已。两个月的努力就想让这个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赵易心中也充斥着挫折感，但他还是笑了，“其实这两个月我们已经改变这个世界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