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补给点

“我们粮食不多，药品更是稀少，到了这里，车辆已经用不上了。士兵自己行军都累得不轻，谁肯抬担架？还是抬那么多担架。伤势轻的自己就走了，伤势重的只能留在这里，各安天命。”留守的中尉古成德吸了口香烟，捏下了那个烟头，鼻子里哼出了烟雾，对赵易冷笑道，“你以为他们落到小鬼子手里就能有好？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赵易明白他说的是大实话，只能含糊了一句：“活着总有希望。”

“希望？我们留着希望。”古成德继续冷哼道，“我们伤兵营在这里挪不了窝，我们也一直在等着。若是鬼子不来，那些兄弟们扛过去就能活下来。若是鬼子来了，我们先送他们一程。至于那些早死的兄弟，我们也没办法，他们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不是每个伤兵都会死，而每个兵都可能会受伤。”赵易也冷下口气来说了一句，立时让古成德哑了口。

“无论怎么样，枪口都不能对准自己人。”赵易叹了句，说得极为坚定。

古成德冷笑一声：“说的容易。鬼子很快就追上来，这么多伤员你来保护？你来治疗？”

“我来管，我来治。”赵易斩钉截铁道。

在赵易心中，这些伤员对先锋军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经历和听说了这一场断腕行动，这些伤员对国内的忠心已经淡了。这时候先锋军伸手招揽，随波逐流的这些老兵们对先锋军的认同度会极高。

“哼哼！”古成德冷哼了两声，却没再多言。

只是之后的伤员转移，他又站出来了。

看先锋军的举动，他也明白了一些。

这么多伤员，根本没法转移太远。赵易选择的是三公里外的一处小山包。是从附近华人口中打听来的，易守难攻。

“我们只有这么点兵力，怎么防守？日本人来了，怎么打？”古成德再也忍不住了，找到赵易争辩道。

他知道赵易的身份，中校的身份只能吓唬那些士兵，却管不到远征军，他哪怕只是中尉，也是隶属于杜聿明身边的警卫部队，更不惧赵易的管束。

赵易笑了，这样的刺头得先压服：“我们有情报，鬼子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足够我们转移安置。小鬼子的数量也不多。你也看到了，大部队走过的路那么明显，你觉得这么点小鬼子是继续追大部队呢，还是留在这里搜索？”

原历史中，日本人追着远征军进入了野人山的只是少数军队。

本来他们兵力就捉襟见肘，需要控制大片的新占土地，还要封锁远征军进入国内的通道，根本无力派出大规模的兵力去追击远征军。尤其是远征军进入野人山后，权衡利弊的日本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赵易也不敢把赌注都压在日本人不敢追击上。不过前边远征军大军路过留下的那么明显，无疑吸引了追击日军的火力。那些伤员无法远距离挪动，只能冒险隐藏。

“我们早就抹去了队伍经过的痕迹，布置了6处疑兵，探查了3处埋伏点。鬼子来了，能不能找到我们还要另说，就算他们让那些土著人带路，也绝对找不到。”彭季淮忍不住插话道。

……

“他们撤走了？”麻生四郎向来多疑，在来到莫西后，他注意到了那些伤员，在那些缅奸的陪同下，仔细向那些当地土著询问。

他可不认为远征军会带着这么多伤员在丛林中行军，这些拖后腿的伤员在日本军队中同样是可以牺牲的。

顺着土著人指点的伤员撤走的方向，他在小河边和佛塔处以及远征军抛弃的车辆重炮附近找到了一座座的坟幕。挖开几座坟，清点每座坟内的人数，再点数坟墓的数量，他估算出了一个大概的的数值。只是一些焚烧的尸骨难以分辨，坟墓中人数有多有少，让他估计的误差范围偏大，总不能耗费精力把所有的坟墓都挖开仔细清点。他倒是有心妄为，不过身边只带着一个小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最后推算的数据和土著人描述的大致人数相符，但他还是怀疑其中有诈。

“他们肯定还有人撤走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前方已经有日军的小队追进了野人山，他这支落在后边的军队难有大战功，他更愿意在这些无力反抗的伤员头上做文章，“说不定就躲在附近。”

只是在那些伤员撤走时，当地土著人被管制，各路口都有人监视，有心去探查消息的土著人都有三个一直没有回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那些伤员躲在哪里，只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苦寻着蛛丝马迹，在当地土著人的帮助引领下，他终于找到了一处行军的痕迹，寻到了一处山谷。

可那里没有找到一个人，只留下大大小小新堆起来的坟堆。

挖开几座，果然是远征军的伤兵。

“难道那些伤员真大量死亡了，剩下的撤走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多疑的他还是最后探查了一遍周围，哪怕没有找到伤员，找到远征军隐藏的武器和其他物资，也是大功一件。毕竟远征军的车队就停在这里，无法进入野人山。要么毁坏，要么藏起来。他总得找一圈才死心。

接下来两天，终于让他发现了另一处坟地。

“哼哼，这大概是他们的疑兵之法，分为几处，怕被我们一起剿灭了。”麻生四郎自得自己的判断，却不打算再找下去了。

依照现在估计的伤员数量，应该早就过千了，剩下也不会有太多人。就他估计，远征军缺医少药，还缺少粮食补给，剩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撤入丛林中，就算全死光也不稀奇。

“小鬼子就这样走了？”古成德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小鬼子当然走了，不走干什么？”留在这里的彭季淮心中不爽，对他翻起白眼道，“要是他们留下更好，我们还有4处疑兵点没用呢。就一个小队，带着他们在丛林中绕上几圈，引入包围圈，保证全部干掉，一个也跑不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不敢冒险。

他身边留下的队员不多，只有二十来人，看护保卫伤兵，很难保证全歼一个日军小队。万一走漏了消息，被日本人找上门来，九百多伤员可就真无处可逃了。

先锋军带来的药品有限，医护人员有限，注定了无法挽救一些伤员的生命。

这些天里，依然有四百来人死去。若不是先锋军的摩托车队带来第二批药品，恐怕牺牲的人员还会更多。

能够救治九百多伤员，先锋军已经尽力了。

这么长时间先锋军积聚下来的药品也不可能全部用在这里，野人山中还有大量远征军将士需要医治救援。

赵易也需要有所选择。药品只能尽量先保障轻伤的老兵恢复战斗力。伤员中一些缺胳膊断腿，再也无法自理的，活下去恐怕比死了更难过，能让他们做个饱死鬼，能留下一封家书，他们已经觉得无憾了。

事实很残酷，却很现实。

……

剩下的三十多队员都跟着赵易进入野人山了。

身边还聚集着这一段时间撤回来的队伍。后边有断后的队伍，还有大量落下的士兵。远征军有收容队，这一支先锋军小队凭着药品和其他物资，也渐渐成了一支收容队。

“前边有标记！”朱子明惊喜地趴在一棵大树前仔细辨识，“这个标识是老侯留下的。他们偏向了右边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营地。”

老侯本名叫侯兴光，也是赵易留在远征军的一颗棋子。

本来就瘦瘦的他现在更加瘦了。二十多岁的他现在已经留起了杂乱的胡子，一见到赵易，忍不住热泪盈眶：“队长，可见到你们了。”

按照赵易之前的叮嘱，如果走不下去了，可以建立营地，就地安置那些伤病员。

进入丛林后，伤员已经不多了，但病号骤增。

疟疾、革登热、回归热、猩红热等疾病让水土不服的远征军将士们无所适从，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干净的水源，没有足够的药品，可以说远征军上下毫无准备的一头就扎进了这亚热带丛林中。

进入丛林后，雨季已经到来。不下雨的时候，闷热潮湿，气温甚至达到42度，一旦下雨，人都泡在水里，很多人双脚都泡烂了。

不少人根本无力再跟上大部队，只能一头栽在路边，成为了这条不归路上一个新的白骨路标。

侯兴光的营地中就是聚集了大量的病号。

“这里有五百多人了。我还只找到了一个物资补给点，药太少，每天都在死人，这么多人粮食也快不够吃了。”侯兴光哭丧着脸道。

远征军在进入野人山的时候，带着不少粮食，一开始不缺粮，后来粮食逐渐减少，那些落在后边的士兵补给更是困难，连野果野菜都被前边的部队吃光了。若不是赵易在丛林中早早安排了几处补给点，恐怕这一处营地也建不起来。

补给点也是赵易早就设置好的闲棋。

根据原历史中的撤退路线，赵易选择了几处必经之地，在一个月前雨季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着了。一开始李衡带了半数的先锋军队员留在国内，并不仅仅是安排腊戌畹町这一路。方文治早早去腾冲，也不仅仅只为腾冲的撤退。老队员中可以独当一面的吴凤山一直在安排野人山物资补给点的建设，从孟拱河谷到胡康河谷，星星点点的布置了15处，像一串拯救远征军命运的珍珠一样，直到现在终于开启了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