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乱战又起

玄晔率众出了西城门，用渔船装运物资，打算沿漯水进入黄河，再顺着黄河水道进入梁山泊。

而聂城的百姓已经沸腾了，都在往聂家大院涌去，不仅把钱粮布帛等物资搬了个干净，又开始搬运锅碗瓢盆、床榻橱柜，抢完家具又开始拆房揭瓦……

哄抢习俗，从众心理，自古有之。

钱紧听着城中的动静，也有些按耐不住，心里想着聂家好大一笔财富就这样与自己失之交臂，但此时他已上了贼船，由不得他了。

“开船！”玄晔令道。

看着渐行渐远的聂城，这里是他来此世的第一个家，又抬首北望，亦不舍已然北去的张宁、猛将管亥以及裴元绍，稍稍担忧他们的安危和未知的前途。

他此刻扪心自问，若是张宁有个三长两短，或落入乱兵之手，将不堪想象。看看自己身边的雪儿，他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我只是同情她，或不忍罢了，岂敢三心二意，有雪儿我已知足了。”

雪儿或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柔地靠在他的肩上，温声道：“你舍不得那个人？”

“哪个人？”玄晔装傻道。

雪儿顿时嘟起了小嘴，将手悄悄伸向他的腰间，捏住三分皮肉，然后一拧，依然温言温语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玄晔猛吸一口凉气，忙不迭答应：“哦……想起来了，这下想起来了！”

雪儿幽幽道：“我抛家舍业跟着你，你可不能负我。”

“当然！”

“那还不从实招来？”

“好，我说实话，我确实有些担忧她……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玄晔连忙组织语言，说道：“你看啊，她是反贼头目张角的女儿，朝廷的头号通缉犯，此时世上已无半个亲人，身为一个柔弱女子，又携国色天香之资，一旦落入乱兵之手，恐怕……”

雪儿闻此，回想起方才聂家后院的情景，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哪里还敢去想，却问道：“她此去真的会有危险吗？”

“冀州只要有皇甫嵩在，张牛角必亡，张燕必败！或许，皇甫嵩已经在排兵布阵了，或许张牛角已经败了。”

“那你快去救救她罢！”

“你希望我去救她？”

雪儿点了点头。

玄晔心情大畅：“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他们驾船驶离岸边的时候，隐约看到东面开来一支官兵，兵分两路，大部分向北追击黄巾军而去，一部约百人进入聂城。

聂焱带着博平的援军回来了！

聂焱方一进城，看到一大群老百姓正在自己的家里拆屋揭瓦、蚂蚁搬家，粮仓府库家什门板什么的都不见了，勃然大怒，指挥兵丁向正在打劫自己家的“贼子”发动了攻击。

“你们这群无耻贱民，附逆贼子，平日里种我家的田，住我家的房，吃我家的粮，贼兵来时个个躲在家中不敢吭声，坐看我家败亡。现在贼兵跑了，你们却来顺手牵羊，趁火打劫，岂有此理！”聂焱红着眼睛吼道：“给我杀，杀光他们！”

城中方才还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顷刻间便成了人间炼狱，哭爹喊娘。

这一变故被吴病察觉，大叫道：“不好，聂阎罗进城后看到自己的几代家业毁于一旦、亲戚妻子尽皆惨死，又见城中的百姓正在‘打劫’自己家，恼羞成怒，正在杀人泄愤！”

正如他所料，已有百姓惊慌失措地奔出了西门，身后还追出来几个官兵，举着血淋淋的战刀几乎是两步杀一人，十步杀五人，呼吸之间，便有十数人倒在官兵的脚下。

“军主救救他们吧，聂阎罗回来了，现在正在**啊！”

船上的绝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城中就有他们不少亲朋好友或正在惨遭杀害，如何不着急，皆向玄晔请命。

“来时炊烟袅袅，去时鬼哭狼嚎，这都是因我之故，岂能独善其身，再一走了之？”玄晔毅然道：“传我命令，重新靠岸，准备战斗！”

他们遂调转船头，船速太慢，船只离岸又稍远，众人心急如焚，皆趴在船边，把刀剑伸入水中用力“划桨”。

玄晔招来钱紧，指着雪儿、张勇、钱妻、钱子，吩咐道：“你们就待在船上，但见敌军靠近，就划船离岸。”

他又对杨智、赵信、孙仁三人说道：“你们三个也留下，我若回不来了，她们就靠你们保护了，船上的资财也够你们寻个地方安家落户了，好好活下去。”

雪儿听见此话，双眼泛红，紧紧抱着他的臂膀，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玄晔轻拥身边的红颜，叹道：“时也，命也，你我此生若果真无缘，也只能做这半日夫妻了罢！”

船只靠岸，玄晔第一个跳下船头，拔出佩刀，吼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该拼命时就得拼命，去他大爷的，老子不活了，跟我上！”

接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横的怕恁的，恁的怕不要命的，越怕死的人越死得快，越不怕死的人反而越死不了。

当玄晔的刀子砍在一个官兵脖子上时，血溅了他一脸，滚烫的热血、浓烈的血腥味一时间充塞他的口鼻，进一步刺激了他内心的戾气。

他毫不顾忌的扳下卡在死尸脊椎上的钢刀，又把眼睛瞄准了下一敌人，挺身急进，一刀戳进那郡兵肚子里，破甲而入，从后背透出。

玄晔身先士卒，冲了一阵连杀数人，随着体力的消退，他拄着刀躬身**，头脑中的热血已经渐渐冷却下来，忽然想起：“老子可不会武功啊，话说我竟然没有受伤，看来老子也有当猛将的潜质啊！”

他提刀抬腿，继续往前走，发现自己的手腕在颤抖不止，大腿也有些虚软飘忽，又停下来，转念一想：“我方才或只是乘其不备，一时侥幸罢了，再要面对面厮杀起来，恐怕就要招架不住，一个不小心就挂了也不一定！”

他刚要打退堂鼓，却发现气氛已经被他带动起来了，他手下那支刚刚组建起来的轻侠队伍毕竟不同于他自己。他们皆是些习武之人，平时就爱玩命，最是尚气轻生，此时便若猛虎下山，纷纷越过了自己，嘶吼着向前猛冲猛杀，越战越勇。

尤其是那身高八尺的张彪，左劈右砍，刀势大开大合，手下哪有一合之敌，挡者刀剑俱断，擦着便死，挨着便亡。不多时，他手上的刀刃已砍缺了多处豁口，身上、脸上、发上鲜血横流，或不是自己的，毫不在意，大呼酣战。

秦虎号称“瘦虎”，短小精悍，持刀或劈或斩或刺，全无任何多余的动作，皆是招招毙命。

吴病学过兵法，才被任命为什长，指挥一什人马团队作战，如墙而进。比起他来，玄晔这个“主帅”倒有些自愧不如了。

忽然，玄晔又瞧见沿途的屋中跑出来几十个拿着刀枪棍棒的汉子，正向自己奔来。

玄晔起初吓了一跳，就要转身而逃，却听他们俱皆喊道：“我等愿意跟随玄君，跟聂阎罗拼了！”

玄晔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大喜，招呼他们共同杀敌。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的百姓一见有了主心骨，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家中的武器或棍棒、农具，加入了自卫反击的行列，渐渐聚起了数百人！

见此，玄晔精神一震，连连呼和，乘胜追击。这时，一个女子的呼救声传入玄晔的耳朵。

他循声望去，透过大开的院门，只见一个敞胸露背的女子推开窗户，冲着外面绝望地叫喊呼救，旋即又被一只粗壮的大手倒拽了回去。

玄晔见此，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是否有人跟上，拎着刀子，便撞进门来，二话不说，抡起刀子从背后将那恶人劈翻。

不料，房中那恶人还有一同伙，本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好戏，突遭变故，急忙跳开，然后拔刀反击，对着玄晔的后背一刀斩下。

玄晔劈翻那人之后，忽然感觉背后刀光一闪，本能地朝一侧闪避。堪堪侧身，那环首刀便贴着玄晔的右臂竖直劈斩而下，刀尖沉沉地嵌进了他脚边的地板里。

玄晔右臂一凉，手中环首刀掉落在地上，侧首去看，那敌兵对他一击不中，作势又砍，玄晔亡魂皆冒，拔腿就跑，哪还有勇气独自面对这个杀神。

玄晔踉踉跄跄地跑出房门，来到院中，脚下丝毫不敢停留，又朝院门跑去。

情势危急，命如累卵，他慌不择路，恰好一脚踩在一泡“糖鸡屎”上，噗嗤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玄晔本能地呼痛一声，低头一看自己酸胀麻木的右脚上，正粘着一块酸臭粘稠的污渍，自小生长在农村的他，立刻知晓了那是何物。

他内心接近崩溃，脱口而出：“他大爷的，怎么都喜欢在院子里养鸡，害死我也！”

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泡鸡屎上面！

玄晔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来，就在这时，那杀神追了出来。他哪里想得到玄晔就躺在门口等死，脚下一不留神，竟被绊倒了。

玄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杀神，提着刀，鼻孔朝天，笔直地向自己扑来，他的本能想再次闪躲，却是腿脚麻木，根本动不。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似溺水的孩童，双手在地上胡乱抓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没有抓到稻草，却摸到一块砖头，紧紧地抓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杀神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体上。他胸口闷哼一声，眼皮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抓起那半块青色的墙砖，朝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杀神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