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下

李岱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折五娘这时却整容说道：“你不要多想，我们折家没有背叛朝廷的心思，我只是觉得汴梁凶险，现在的这些大臣也都各怀心思，以前还发生过大臣被刺杀的事情。我们折家牵扯到整个关内的局势，你能以一当百，可以防止一些宵小。我爹爹请你路上不要走得太快，等上一个多月在十一月之前到汴梁就可。”

李岱这才知道折五娘只是想请他做保镖，自己却是把自己的份量想得太重了些。折五娘因此还拿出二十两金子作为李岱的报酬，这金子在古代可比现代还要罕见，可以算作宝物，一锭金子足足可以让一家人生活一年无忧。李岱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今天折五娘出发，李岱特意来给折五娘送行，本来从府州去太原，正常的路径是从麟州南下绥州，经延福至孟门关，经过石州和汾州可达太原，但是折五娘比较着急，所以一行人计划过黄河东出吕梁山脉，穿过苛岚军和宪州之间这一片小小的盆地，然后再越过云中山直达太原。这一路净是山路很不好走，而李岱他们几个直接汇合要送重伤的杨行田回老家杨坎子村的杨狗子他们一同南下，杨狗子他们会在麟州那里转头往西回杨坎子村，李岱将直接和折家派去汴梁面见折从阮的信使同行直接南下往汴梁去。　

　时至七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折五娘清晨天还没亮就在城内拜别父亲，一路纵马小步疾行，半天时间仅仅休息了一次转眼跑了百余里，眼看前面越来山路越多，气候也显得凉爽起来，只见远处山高林密，鸟鸣猿啼，应该已经进入了吕梁山脉了。他前世还曾经过来吕梁一带旅游过，不过那时候坐的是火车，可比骑马快多了，当时还觉得缓慢的很，现在却是求之而不得了，不知道当初的吕梁市距离这里有多远？正感叹间见折五娘驻马回过头来冲他招手，便急忙催马过来行礼道：“将军。”

折五娘微微一笑道：“你已经离开麟州军，便不要这么客气，叫我五娘子便是。再前面几十里就是岢岚地界，这一带山川密布行路缓慢，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李岱低头应是，折五娘顿了一顿又道：“这次的信使丁四郎你是熟悉的，你武艺高强，办事稳重，有你随同，定然能保证丁四郎他们安全把信带给我爷爷。这信事关重大，就要拜托你多费心思。”

李岱见她如此郑重，应道：“五娘放心，定不负所托。”

折五娘点点头又道：“我爷爷在京城滞留数月，实在让人心焦。你实乃万人敌，这次到京城，还请帮我多多照看一下我爷爷他老人家。你们这次去汴梁，只要到年关之前到了汴梁就可以，路上时间也很宽裕，可以慢慢地走，如果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我后面再派人追上去告诉你。”

接着又微微一笑：“看你整日若有所思，想来定是胸中自有一番成算。此去汴梁凭你的武艺才干定然有出头之日，我给爷爷的家书中也提到了你，若不如意可以去找我爷爷帮忙，或者还不顺心的时候可以去太原投奔我和我夫君，希望你能一展胸中抱负，山高水长总有再相见之时，袍泽之情莫忘，后会有期！”

李岱张了张嘴，自己记得这几年朝代变换，政局波谲云诡，但是具体形式也记不清楚，想要提醒折五娘就无从谈起。再想想折五娘夫妻先从北汉后随北宋，总体还算平安，倒也不需要自己提醒太多，顺其自然吧！于是抱拳行礼道：“五娘子这半年对某多方照顾，麟府军内并肩作战的袍泽也都是肝胆相照的好汉子，某心中绝不会忘记。”

折五娘不再多话，点点头一拉缰绳，一行人顺着山路迤逦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树木掩映之下。

李岱见折五娘他们已经走远，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回身招呼杨狗子往南而去。折家派往汴梁的两个信使也同李岱一同出发，他们此时正在南门不远的一家小客栈等候，一同在客栈的还有杨行田，他大腿被箭射伤了筋脉，后半辈子恐怕腿脚不太利落，李岱和杨狗子雇了驴车让他在上面休息，这次回杨坎子村就算是要养老了。

这两个信使也是同李岱他们在寨堡守卫时候一同作战过的，年长老成的叫做丁四郎，年轻伶俐的叫做周平原，大家平时相处的也很好，此时见李岱和杨狗子，亲热的打了招呼，也不多话，只一同赶路。当晚就宿在麟州城里。到第二天出城不到十五里，杨狗子和他爹就要顺岔路往西而去，而李岱三人则要顺着直道直奔南面。

大家在岔路口依依不舍的分别，杨狗子一路上不停地嘱咐李岱，让李岱一定有机会要带消息给他。如果汴梁有趣的话，那他杨狗子就随东岳大哥一起去闯闯，如果汴梁没意思就回来杨坎子村找他，李岱知道他不舍，不停地点头应允，直到李岱他们走出很远，还能看到狗子在岔路口依依不舍的身影。

从麟州城南下过了大河屈野川就是原来的银城县，沿着南北走向的大河南下，再越过佳芦川就到了党项所辖的银州地界。这一路道路都是山路，众人慢慢而行。到了银州，沿着和佳芦川平行流淌的无定河南下，走一百六十里路就到了绥州。这一带就是后世的米脂县和绥德县。这里道路狭窄山势险要是兵家要地，如果不出现变故的话，百年后北宋西夏对峙，会在这一带修筑一系列寨堡，特别是银州东南几十里外的罗兀城，宋夏为了修建这个城寨发生了一系列血战，为此甚至涉及到两个大国帝位权力的斗争。这一带的人也以男女容貌俊美而著称，陕西民谚有云“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就是指这里。李岱觉得可能是这一带党项契丹回鹘和汉民往来反复多民族混杂的缘故。当然，到了后世这些民族都已经完全融入的汉族成了一个叫做中华民族的大民族了。

李岱等人在这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启程过了绥州继续往南，走上百余里山路便是一处比较平坦的村寨。这里在后世将修筑的清涧城将是威震西陲百年的种家军的起始点，他们一辈辈在这里抵御外敌，开枝散叶，成为和折家并列的顶级西军将门，到后来靖康之变北宋灭亡的时候，种家的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已经成为西军的统率。

过了这个目前还是小村镇寨堡，不远就是魏平关，过了这个险要的关卡之后就进入延州地界。延州就是后世的延安，这里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地势险要，北面芦子关和魏平关扼住党项四州南下的道路，西面通往庆州和盐州，南面通向关内平原，是一处战略要地。此时**朝廷变动的厉害，皇位上面几年就换一次人，关中的节度使们都处于半独立状态，目前**政府并不能有效控制这些半独立的势力，只要求他们表面对**表示恭顺就可以了。

因为延州掌权的高允权对**态度还比较良好，所以后汉朝廷任命延州地界的刺史高允权开府建节，为彰武军节度使，并且授予名誉头衔检校太师同平章事的职衔。检校就是代理的意思，而同平章事全称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就是唐末到宋代宰相的头衔，简单来说就是名誉宰相。

傍晚时分，李岱一行三人进了延州州城。进入这座古城之后，李岱发现这个州城同旁边的肤施县城是邻居，不过两个城中间有一条深涧，西边是延州城东北是肤施县城。虽然延州土地比北面要肥沃的多，不过看起来街面上的情况却不是很好，老百姓面有菜色，形色匆匆，还不如战乱频仍的麟州和府州的老百姓看起来有精气神。

作为一个军人的本能，这一路上李岱对山川地理和各个州郡首脑多有关注。进店住下，李岱便邀请丁四郎和周平原一同吃饭。席间李岱给了那伺候的小二几十文钱，顺便打听起这位高节帅的轶事，小二见有赏钱登时来了精神，在一边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原来这位高节帅出身延州望族高氏，从他父亲高万金时期就是延州很有势力的土豪。石敬瑭出卖燕云十六州造反的时候，当时的延州节度使杨汉章被高万金的旧部刘景岩杀死，不过当时爬上高位的是手中有兵权的刘景岩，高家趁机和刘景岩结了亲，高允权娶了刘景岩的孙女当了老婆，高家因此势力更盛。

等到刘景岩被**用计谋调离延州之时，高家就已经势大难制，后续的延州节度使周密最后就被高家煽动兵变逼走了，到了这个时候高允权当这个节度使才算是实至名归。那店家小二收了李岱的赏钱兴致颇高，口沫横飞的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就见店老板走过来狠狠瞪了那小二一眼，接着就上前把话题岔了过去。李岱想来必然是有什么隐情，不愿多事也就不再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