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融风暴（上）

重庆江北国际市场，飞机缓缓降落。

梁思琪一行人，包括近藤光、王悦可以及接机的人，一起坐车赶往最近的酒店，为了安全着想，近藤光道：“梁小姐，虽然有些冒犯，但我必须和你住一个房间，否则我一个人无法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梁思琪愣了愣道：“可是……好吧，其实分套间的，我住里间，近藤先生住外间。”

近藤光想了一下，也不好提出真的一个房间，便点点头同意了，王悦可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这绯闻一闹，全国巡演算是砸了，现在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她甚至有预感，重庆歌迷会对梁思琪吐口水。

肖正留在杭州，没有跟来。

朱琳被绑架，而对方又偏偏不传出任何音讯，这让所有人都心中没底，虽然警方介入了，但毫无结果，朱琳只是普通老百姓，就算全城搜捕，也持续不了多久，最终会不了了之。肖正几乎以头抢地，他流泪，他悔恨，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保护不力，朱琳又岂会出事？如果朱琳出了事，他万死难赎其罪，如果朱琳出了事，他一定会杀人，他本就是小人物，这样的贱命又何足惜！

到了酒店，梁思琪劳累，随意和亲自到大堂迎接的酒店经理客套两句，便上楼休息——她能感受到酒店经理打量自己的眼神，固然是自己的姿色占一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舆论沸腾，她真的厌烦了。

近藤光自然也跟着梁思琪进了门，后者进了里间洗澡，他看看天色还早，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上网，随意搜了一下时事新闻，发现基本没有梁思琪的事了，公告新闻还有，私人的一律被木马吞噬。他知道是黄志伟动手了，而对方肯定会反击，不知道黄志伟组织的人手能不能干得过程公子的专业团队？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则新闻：雪枫城第三高级中学学生打砸食堂。

雪枫城最近刚下了一场夏雨，某领导兴致一来，下了基层。那是一次意外——为什么有那么多意外？应邀到雪枫三高视察，并做指导，有些事总是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直接，哪怕你做好了准备，它还是干脆利落地发生了。

领导车队在小小的三高缓缓停下，校长陪同领导进了校园，由于学生正在上课，校长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中断学生们的课时，听说领导对这种做法倍感欣赏。众人随着校长走向食堂，这时候学生刚刚下课，正准备吃饭，只不过，让领导等人奇怪的是，去食堂的学生却没有几个，大多是三三两两地聚在凉亭、走廊里聊天，面色都是一副嫌恶的样子。

等到食堂门口，意外就发生了。

一位中年妇女好像是卖茶叶蛋的，不过卖到了食堂门口，领导有些奇怪，这妇女如何进到学校里的？要知道，雪枫三高可是封闭式管理的，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学校某个老师的爱人，只不过老师因病不能授课，也就挣不上那份工资了，他的爱人只能跑到学校里卖点茶叶蛋补贴家用，杯水车薪，但有一点是一点。

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跑过来，二话不说，一脚将妇女踹倒，口中骂骂咧咧的，不许她再来学校卖东西，这是抢食堂的生意，而且口出污言秽语。领导当即眉头一皱，向校长看去，后者额头已经冒汗了，只好让一个老师上去劝架，这领导就在旁边看着哪，他已经预感到了前程的灰暗……

老师上去劝架了，还没说上两句，中年人一拳头闷下去，老师的眼圈就黑了，与此同时，领导的脸色也黑了。他看着校长，冷冷道：“这是谁？”

“这……这……”校长不停地擦汗，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然后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年老师。

领导又看向中年老师，喝问：“他是谁？”

中年老师眼神闪烁道：“他……他是食堂经理。”

“食堂经理？”领导眉头皱成了川字，“你们就把食堂承包给了这种人？你们学校的管理制度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不准学生出去吃饭，也不准他人进来卖东西？”

“的确如此，学校里不仅有食堂，还有小卖部，完全能提供学生们的需要……”中年老师又眼神闪烁地说。

“哦，原来如此。”领导露出了笑容，其他人刚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见领导脸色一变，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就算是如此，人家一个上了岁数的人进来卖个东西也不容易，你们好言好语劝出去也就罢了，难道人家还会赖着不走？干嘛还要打人？”

这时其他来食堂的学生看不下去了，纷纷劝架，一个女学生扶起了妇女，而食堂经理还在骂骂咧咧，学生们敢怒不敢言，有几个争辩几句，又被踹了几脚。所有人真是见识了，谁都敢肯定食堂经理已经看到了校长等学校的相关领导，却还这么跋扈，气焰如此嚣张，定然有什么过硬的背景，要不然就是手中有钱。

领导也没心情视察了，沉着脸就往回走，其他人见领导走了，又是庆幸又是擦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食堂的局势进一步发展，这边食堂经理还在骂骂咧咧，食堂里已经闹起来了，一个学生将手中的碗一摔，叫道：“吃饭吃出苍蝇、螺丝也就罢了，这回竟然还有人的指甲，我们学生花钱你们就给我们吃这个？不吃了，我们走！”同坐的两个同学倒也响应得积极，事实上，这饭根本不能吃，但学校又不准学生出去，再难吃总比饿肚子强，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工作人员走过来，冷笑道：“爱吃不吃！看看你们一个个傻X样儿，还是学生，连点吃苦精神都没有，政府都在提倡节约粮食，你们就这样浪费粮食？”

“你说什么？”那个学生火了，推了工作人员一把，然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个学生也被激怒了，其他就餐的同学立刻放弃吃饭，跑过来围观，剩下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却不是劝架，而是一起打那个和同事纠缠在一起的学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们被彻底激怒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多人打一个！”

“太不要脸了，同学们，这帮傻X不仁，我们不义，一起上！”

“上，这食堂的饭算是吃够了！”

“上！”

“上啊！”

领导刚刚走出两步，后面就爆出一阵呐喊，随后就听到食堂经理的怒吼声：“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天了，还想不想吃饭了？啊，还不住手！”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声，食堂经理“嗷”地一声，狼狈不堪地从食堂里滚出来，几个学生追出来，同时将手中油腻腻的盘子砸了过去，食堂经理骂骂咧咧，但只能那么躲闪，根本不敢靠近，同时几个学生将那位卖茶叶蛋的妇女围在中心，尽量避免误伤到她。

这一下动静可是惊动了整个不大的学校，领导停步，和其他人一起回头，食堂冲突进一步升级，里面传出一阵嘈杂地打砸声音，同时一个男高音大声吼道：“同学们，我们忍够了，食堂和学校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学生，官逼民反，把食堂砸了！”

“好！好！好！”一阵杂乱无章地响应，然后是连续不断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木头断裂的声音，仿佛是交响乐，刺激着外面的学校领导。校长的瀑布汗又下来了，那个中年老师也是双股战战，领导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成了，他倒要看看，这事件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学生们的怒火一经燃烧，便毫无顾忌，有人高喊：“小卖部也得砸了，都是一路货色！”

食堂和小卖部都是食堂经理开的，食堂的食物又贵又难吃，还不卫生，小卖部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学生们被激怒之后，有的继续砸食堂，有的则冲出食堂直奔小卖部，而食堂经理和那些工作人员见势不妙，则已经抱头鼠窜，不知躲到哪个旮旯里了。

校长面如土色，一个老师急声道：“这样下去不行，快让学校的保安过来制止事态扩大！”

话音未落，食堂经理就引着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过来了，他们手上都拿着胶皮棍，食堂经理见食堂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怒吼道：“快快，上，这群学生真是反了天了，往死里打！出了事算我们的！”

领导饶有兴趣地瞥了几乎要晕死过去的校长一眼，呵呵一笑道：“校长，你身上的汗这么多，别是生病了吧？来人，扶校长下去休息。”

出来两个随从，不由分说就将校长拖下去强制休息了，望着其他老师一脸诧异地神色，领导选中了方才那个眼神闪烁的中年老师，招招手道：“你过来！”

中年老师迟疑着走过来，领导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中年老师腿一软，就要跪倒，领导眼疾手快地扶住，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中国早就没有皇帝了，不兴跪礼，何况你们这些教书育人的知识分子？”

中年老师差点哭出来，颤声道：“王**，王**，你赶紧阻止那个混帐东西吧，他……他是我表兄弟！”

领导恍然，中年老师叹着气一股脑全说了，他们家有钱，但在偌大的北方，这点钱说起来连小康之家都算不上！这有钱与没钱其实是相对的，在北方够不上小康之家，但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那肯定是“富”了，也就怪不得这位哥们的表兄弟如此嚣张。

而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十几个保安根本不能控制场面，愤怒的学生差点将他们吃了，无奈之下，他们落荒而逃，食堂经理势单力薄，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也跟着跑了。中年老师的脑袋一阵阵眩晕，他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全完了，这可怎么是好？

局势继续发展，学生们砸了食堂之后，又去砸了小卖部，这就不得不让人哭笑不得了，因为学生不仅砸了小卖部，还将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虽然学生们的愤怒有着正当的理由，但这么客串了一把劫匪还是要受到批评的，然后不知是哪个老师报了警，警方接到举报立即出警。

不过，哪怕警察来了也没控制住局势，原来并不在于学生，而在于警察。

警察来了之后，出动的警车就过六辆，由于对象是特殊的学生，根本不敢配枪，最厉害的武器也不过是电棍。来到学校，不知道领头的警官是怎么想的，不分青红皂白，先把第一个闹事砸食堂的学生抓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警车里，然后就要把人带走。

这下更是犯了众怒，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很多学生都躺到了床上，虽然白天有人闹事，但有些人还是尽量避免惹事。不过，一听到警察来了，而且带走了自己的同学，二话不说都爬了起来，有的女学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睡衣就出来了，事后有网民还感叹地说：“造孽啊，造孽！能将我们明事理的学生逼成这样，这得多大仇啊！”

那辆带着学生的警车想开走，但周围乌泱乌泱的都是学生，这一开车肯定要撞到人，所以一时间寸步难行。一名穿着睡衣的女学生更是彪悍，直接跳到了警车的面前，张开双臂，叫道：“不准走，要走就先从我身上轧过去！快放了我们的同学！”

“同学们，警察不讲理，和学校狼狈为奸，肯定是被那个食堂经理喂饱了！”有人大喊，“我们学生有什么错？为什么连调查都不调查就抓人？”

“是啊，为什么一上来就抓人？”

“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一路货色！”

“同学们，不用和他们废话了，救出我们的同学，既然他们胡乱抓人，拼了，砸警车！”

“砸警车，救出我们的同学！”

这次来的警察好歹也有几十个，但局势随着一名学生的被抓彻底失控，别说他们手中拿的只是胶皮棍和电棍，哪怕荷枪实弹，这时候汹涌的人潮也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淹死！学生们愤怒地涌向警车，有的就地取材搬起石头或者掀起砖头就上，有的拿着从食堂的桌椅板凳上卸下来的桌腿也加入了砸警车的行列。

综合楼，领导静静地站着，眼看着局面已经失控，他还是稳如泰山，这下连校长都着急了，中年老师更是吓得失禁：“王**，这样下去不行的，恐怕会闹出更大的恶**件，不如……”

“不如什么？”领导指了指正在砸警车的学生，“官逼民反啊！”

这则新闻总结一下就是：因为食堂经理殴打卖鸡蛋妇女，校方不给予回复，食堂经理失踪。学生强烈抗议，打砸食堂，特警前来维持秩序，警车也被学生掀翻砸烂。

ps：此次事件取材于真实的永城三高砸食堂事件，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我仍是深有感触，故以此文向永城三高的同学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