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配给制度下的小日子【上】

“这双木头鞋隔得我脚生疼，简直像是水晶鞋！！”

爱玛一边抱怨一边放慢了脚步，自从1939年八月底开始实行配给制度以来，各种各样的替代品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出现在德国人民的面前！用莴苣根制作的咖啡替代品，用木料制作出来的衣服和鞋子替代品，特别要说一些这种把木材纤维经过特别加工之后生产出来的靴子皮革替代品，尽管它不像是完完全全的日本人喜欢穿的木屐（因为做了软化处理），但是依然没法完全做到符合人体脚掌的程度！爱玛把自己战前做的的几双皮鞋全都藏了起来，一个礼拜才肯穿一次，即便是坏了也没地方修，因为连修鞋的那里最多也只能搞到军备厂用剩下的边角料而已！

“忍一忍吧，再走几步路就到了。”我安慰道“哎？那边排队在干嘛？这是在征兵吗？”

“阿尔佛！”爱玛挽紧了一下我的胳膊笑出了声“你见过征兵处的人都有这么大岁数吗？呵呵……而且穿的那么时髦。”

的确，从街角到拐弯的地方看去，站着一长溜德国有钱人，或者说至少是中产阶级，配给制度才刚刚开始，他们穿着厚实的皮毛大衣，戴着高高的圆顶帽，手上更是真皮手套，一般情况下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银行开门或者投票点。然而出现在这里就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这里一条街全都是民用品的商铺。我和爱玛沿着大街往下遛弯，顺便合计着用国防部新发给我的商品购物券买点东西回去。爱玛犹豫了半天才买了两瓶脱脂牛奶，剩下的食品券要留着买面包和熏肉……

七十年后德国产的脱脂牛奶远销世界，但是这是作为一种减肥食品或者对低脂肪摄入人群的产物；牛奶已经成为了从亚洲到欧洲的必备饮品，摄入低脂牛奶的人们绝对想不到七十年前这玩意是希特勒发明的，而且低脂牛奶对普通人一个礼拜还有限额，大约是1.5到3公斤，而全脂牛奶只能给孕妇，母亲，孩子提供。

然而当我和爱玛转过去的时候依然没看见长长的队伍到底通向哪里，却在一面橱窗上看见了一张海报，上面十分形象的画着一个党卫军士兵用脚踩碎了……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烟民的脑袋，而且还有一行大字：吸烟有害健康！

我顺着橱窗的方向看过去，更多的抵制抽烟的海报出现在了橱窗上，一些是把烟民画成了骷髅，一些是直接把烟雾画成了化学毒剂的标志，最后还有一张比较显眼的，是一个男子在抽烟，而烟雾的形状像是一把刀，刺向坐在一边的妻子和孩子。

“为了日耳曼民族的未来，戒烟！！”爱玛一边念海报上的字一边用手指戳着我的肋骨“看见没？小烟虫！！”

“我好像没当着你的面抽烟吧？”我耸耸肩说道。

“那也不行！！”爱玛继续戳着我的肋骨说道“看见了吗？吸烟有害生育！！”

她理直气壮的指着一张海报上，画着一个母亲在掩面哭泣，而旁边坐着一个依然在吸烟的男人，吐出来的烟雾直接盖在了一个新出生的婴儿身上，那是一个丑陋无比的畸形儿。不得不说这幅海报真的够恶心的，张贴出来简直就是影响市容，然而……

这些海报从根本上一丁点用处也没有！我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个对吸烟特别上瘾的人，跟爱玛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是日常生活中，我根本不抽烟；绝大多数情况下上面分发下来的香烟全都让莱因哈特他们分了！我最多留一两根。然而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从队伍的前端走了过来，他完全无视了橱窗和墙壁上的禁烟海报，迫不及待的从两盒香烟中抽出来了一根，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香烟放回了口袋里面，点着了一根火柴，美美的，一脸享受的吸了一口！那样子简直跟磕大麻什么区别了！

一口浓厚的烟球从他的嘴里吐出来，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烟枪，他平均一天至少要吸一包烟才能满足。当烟球慢慢飘过去的时候，周围还在排着长长的队伍的人们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脸陶醉的表情！

我和爱玛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走了过去，当我们走到队伍前端的时候，愕然发现原来这个到处都是禁烟海报的地方，居然是一家可以提供香烟出售的商铺！尽管香烟暂时没有限制（因为是不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非必需品），但是相比较平时依然是供不应求的状态，由于希特勒严格的禁烟措施，德国有相当一部分香烟是进口的，现在全都没了。

“嘿！小伙子！！”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对我喊道“你是军官吧？那你有香烟吗？”

我愣了一下，其实我还真有满满一盒香烟就在我的上衣口袋里，而且不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用圆罐装起来论听卖的廉价香烟，而是装在铝制的金属盒子里的高档香烟，而这种高档香烟……嗯……他们是买不着的。

“二十帝国马克，买你胸口口袋里的那袋香烟，行不行？”这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一脸的跃跃欲试“二十五个帝国马克也可以……要不30个？？”

我估摸这家伙应该是某个工厂的员工，至少是车间主任级别的，30个帝国马克差不多是他小一个礼拜的收入了。我还在犹豫的时候，这个中年人已经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并且伸手向自己的钱包掏去……

“要帝国马克有什么用啊？”爱玛突然插嘴说道“这年头没有配给券什么都不好使！”

这下轮到中年男人愣一下了“好吧，你这个男人婆小管家！！！”他对于香烟的执着已经不管不顾了“给我接着！！”

两张大面额的食品配给券和30帝国马克的纸钞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爱玛没等我动手，就直接把我的上衣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了那盒香烟，并且一把抢过那些配给券和纸钞……

中年男人兴冲冲的走了，一边走一边打开烟盒，迫不及地啊的拿出来了一根香烟……

“说真的，你还可以领取香烟不？”爱玛抿着嘴乐道“我刚刚发现了一个超级容易赚钱的法子，比我现在跑去当音乐老师要赚钱多了。”

“你得了吧，剩下的香烟我要自由支配！！”我立刻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你要那么多香烟有什么用啊？你一天都抽不了一根……”

我永远不会告诉爱玛，香烟在战争中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除味，不是为了消遣，也不是为了好玩，更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男人身份，其实完全就是为了消除战争的味道。

巧克力和糖果以及其他补给品可以作为一种额外的食品使用，而香烟这种东西就是完完全全的消遣物品；一名普通的德国士兵一个礼拜能获得六根烟，相当于周一到周六每天一根，但是到了第七天就不能再抽烟了，因为要让肺‘休息’一天。绝大多数情况下在弥漫着腐尸和臭气，以及绝望和迷茫气息的战场上，烟卷里面所提供的那股子呛人的味道是唯一可以让士兵们回忆起来家乡在何处的味道，恐怕也是士兵们还能想的起来自己是个人的唯一的寄托所在。

当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在欧洲大陆上，香烟绝对都是抢手货，不管是不是自己国家牌子的，士兵们总能从烟草的味道中吸出来家乡的感觉。偶尔，也会把好几份香烟分开，然后往里面塞进去切碎的鸦片和大麻，这算是半公开的事实，除了脱氧黄麻碱的小药片之外可以提神的药物。

我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对爱玛说起，尽管她后来还是全都知道了。

继续沿着大街往下走我愕然发现与这边长长的男人队列相对应的是那边的女人和小孩队列，几乎和排队买香烟的男士们一样多！而这些可怜的女人和小孩子的最终目标是另一家有着糖果和饼干出售的商铺……

终于当我们抵达了爱玛衷心喜欢的那家食品店时，却发现那里根本没多少人。老实说，德国人民现在开始小心翼翼的合计着自己手里的每一张配额的饭票和配给券，导致每个人都在食品店里都是急匆匆的拿走了自己想要的食品，对于他们无力购买或者缺少购物点的其他物品连看都不看一眼“大街上连宠物狗都没有了。”爱玛突然说道“现在清道夫可开心极了。”

“啊？”我说道“那狗呢……”

“养不起呗……你觉得呢？”

爱玛选了一盒奶酪和一大块白面包，在一块熏肉面前犹豫了好一会，然后似乎是咽了下口水放弃了。尽管我清楚得很她从家里带了好大一块鹿肉过来，然而在当时德国人民的眼里那根本算不上正经吃的，只有猪肉，牛肉才是主食。在黑市上对鹅肉以及其他家禽的贩卖也早就开始了。

“现在最不发愁吃饭的就是中国人了。”爱玛结完账之后往另一边选购马铃薯和洋白菜的中国留学生看了一眼。

“德国政府给他们补助吗？”我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周明（主人公的中国朋友，留学生）吃的一点都不少。

“但是他们吃的肉很少啊，好像天天啃马铃薯和洋白菜就满意了。”爱玛说道“难怪他们都长得那么瘦。”

德国政府给全国人民的平均配额是一周700克腌猪肉，按照当时中国人民的食谱他们本来一个礼拜也吃不了700克肉……在全德国人民都不淡定的情况下，周明依然吃得香睡得着并且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当书虫……一直到后来慢慢的连马铃薯都不够了，他也开始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