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将计就计（六）

香港抗联办事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神情焦急地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向院门口走去，恰好书生领着众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书生看到工作人员：小李！苏联同志到了吗？

叫作小李的工作人员回答：早就到了！想先看看你们队伍，再和您一起去看地形的。现在姜主任陪他们去了，很快会回来。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准备吃饭吧！

书生告诉小李：小李不用，我们吃过饭了。

小李说：好的，那就先休息一下吧！

大家走进了宽大的地下室里，书生对大家说：同志们，苏联同志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大家准备一下。

老彭小温问书生：怎么准备？

书生回答：队列训练。华南虎！

华南虎立正行粤军俄式军礼：到！请长官训示！

书生还以红军式军礼！

书生问对方：你怎么是俄式军礼？噢！粤军是俄国教官训练出来的。

华南虎：是的。

书生又问华南虎：你给他们上过操吗？

华南虎反问：他们要上操干吗！

书生笑着说：临时抱佛脚快练一下。

华南虎听了立即发出号令：全体都有！列队向左看齐！向前看！

阿天比较熟练地站在左侧第一位；阿芬亦比较熟练地站到最右侧；老彭和小温不知所措，被书生一手一个推进队列。

华南虎边喊口令边纠正大家动作；华南虎：向右转！

老彭和小温一个向右、一个向左两个人来了一个照面，大家笑痛了肚子。

华南虎告诉小温：小温啊，你拎大刀的扣扳机的那只手就是右手，所以那边就是右啊！

小温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知道了。

书生走上一楼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思考问题。一会儿他又到地下室走至队列前，看大家的演练。

抗联办事处的后门口，老姜和安德烈耶夫等人匆匆从车上下来走入后门，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从门后闪出：姜主任，行动队己经到了二十几分钟了 。

老姜心里踏实了：好，到了就好！紧接着回头告诉安德烈耶夫：大校同志，行动队己经到了。

安德烈耶夫非常高兴：哈拉叟！哈拉叟！

安德烈等人走进地下室；华南虎反应极快：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安德烈耶夫和伊万诺夫迫不及待地来到行动队前面，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大家。

华南虎以标准的步伐奔到安的面前立正敬礼：指挥员同志，华南虎特别行动队集结完毕，请您训示。

安德烈耶夫疑惑地问：**特工队都用俄军的操典？

书生上前以流利的俄语回答：那倒不是！这位队长是粤军军士教导大队结业的，教导大队的教官都是加仑将军的部下。

安轻轻地合上双手手掌：明白了！请问您是？

老姜帮忙介绍：噢，这位是东江游击纵队情报部门负责人谢之才上校。

书生用中文问老姜：我什么时候当上校了？

老姜赶紧说：别吭声，他们讲究这个！也差不多吧！

哪里知道安的情绪很不错，又追上来问：您的俄语非常漂亮，又是内务部特工学校毕业的？

书生实话实说：我是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学的是国际政治。

安德烈耶夫问书生：您从来没有学过特工。

书生又老实回答：我是在实践中学习的！我的老师名气挺大的！

安德烈耶夫好奇地问：他是谁？

书生说：****翘楚王均杰！

安一听很高兴，举起右手竖起了大拇指：噢，王！我的最优秀的中国学生！名师出高徒，看来你们这支小分队不会差。好吧！小分队指挥员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方案，战士们明天投入战前训练！

书生长出了一口气：好的！

沙头角街刚刚进入夜晚，难民老蔡蓬头垢面在沿街乞讨，他来到恒昌商行门口：我是逃难来的，几天没有吃饭了。帮帮我吧！

恒昌商行里伪装成老板娘的地下党员丁敏走出对老蔡说：大叔，到对面肠粉店吃一碗肠粉吧！再到我们店里来冲个凉，我再帮你剪个头好吗？这是吃东西的钱！

老蔡感激涕淋：老板娘，你真是活菩萨！谢谢你！谢谢你！

老蔡走进陈记肠粉店里，爱娣立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用标准的粤语招呼：大叔，来！坐这！坐这！

老蔡听到爱娣的声音，觉得似乎在那里听过 ；他按照爱娣的指点坐在一张桌子前。一会儿他想起来了，这女子和那天晚上来庙里的那个黑衣女子说话的声音十分相像。

爱娣继续问：大叔，吃点什么？

老蔡显得心神不宁：就随便来点什么吧！

爱娣：我们家汤河粉挺好吃，里面有猪肝、瘦肉、青菜，才六角钱！来一份吧！大叔！

老蔡显然没有心思多说话：好！好！

爱娣边抹桌面边问老蔡：大叔啊！听你口音是从惠阳逃箩卜头（广东人把日本侵略者称为箩卜头）过来的吧？昨天有位也是从惠阳逃难来的姓蔡的客人在这里吃东西。

老蔡听对方说到姓蔡的”时身子颤抖了一下：不是，我不姓蔡！我是本地人！儿子女儿都不养我。

爱娣：噢，大叔挺可怜的啊！

爱娣收拾了别的客人吃完东西用过的碗快步走向厨房；老蔡看着爱娣的背影嗦嗦发抖。

爱娣走进厨房后立即眼露凶光，变得凶神恶煞，用日语对厨师说：这个支那人很可能就是土地庙里的逃难者，没想到他送上门来了！快煮一份汤河粉，放安眠药进去！问完宰了他！

厨师转身倒出锅里的炒饭，用粤语问爱娣：长官，有这么巧吗？

爱娣：就是错了，多杀一个支那人算什么？

老蔡匆匆向边门走去，被陈老板拦住：到那去？

老蔡作痛苦状：肚子痛！上茅房！

陈老板目视着老蔡走进茅房；老蔡走进茅房踩在一个石墩上一下翻滚过围墙；

汤河粉己做好，爱娣阴险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白色的药粉撒在里面。

老蔡翻过围墙跑进河边的小树林，将讨饭的家什和铺盖卷扔个精光，跌跌撞撞地奔进小树林边的恒昌杂货店的后门。

爱娣笑容满面地端着汤河粉走进大堂，看见那张桌上空无一人，忙问陈老板：人呢？

陈老板：上茅房啦！

爱娣：进去看一下。

陈老板立即冲进茅房，很快出来拼命摇手；

恒昌杂货店靠近后门的一个堆满货物的仓房里，丁敏正在核点货品，老蔡面无人色蓦地撞了进来！丁敏十分诧异：大叔，你怎么了！

老蔡结结巴巴地：老板娘！快！快、快、快，把我藏起来！有鬼、鬼、鬼。老蔡说完胡乱寻找藏身的地方，丁敏仿佛悟到什么，将老蔡推进一个小夹层墙藏了起来。

爱娣向陈老板作了一个向河边小树林方向追的手式，两人同时追进小树林。追到恒昌杂货商行后门时，爱娣想了一下停了下来又向陈老板作了一个继续向前追的手势，自己走进门去。

丁敏看到爱娣进来十分自然热情：哟，爱娣呀！怎么有时间过来串门？是不是来看我们阿天回来没有啊？哟，还不好意思呢！脸都红到耳朵根啦！

爱娣害羞地低着头说：我不是来找阿天的。刚才有个客人没付钱就跑了，我爸去追了。我进来看看会不会老板娘没注意，让那客人跑进来躲起来了。

老蔡在夹层里嗦嗦发抖；

丁敏告诉爱娣：我一直站在这里，有一只猫跑进来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没人进来啊！

爱娣说：没有就算了。我回去了。老板娘！

丁敏又说：等阿天回来我去告诉你啊！

爱娣摇摇头：不用！

香港抗联办事处，姜奎、书生和苏联身着茄克式西装的大校和穿皮茄克的上校在研究方案。

安德烈耶夫发言：如果十五分钟内撤不出来，就会被港警特种分队甚至英军特种部队合围，一个人都出不来。而且千万不能伤害病房外间的巡捕探员及任何一名英国军警。避免发生外交争端。所以说在理论上它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是一个最为罕见棘手的案例。

书生微笑不语；老姜告诉二位苏联特工：我们的书生同志己经胸有成竹了。

书生微笑着对两位苏联军官说：我给两位苏联同志介绍一下我们初步拟定的行动方案，请苏联同志指正。

二位特工听完书生方案低头沉思一会，安激动地双拳在胸前挥动着说：因为缺乏坦克、火炮和兵员，我们年青的军校生和工厂里的工人、干部、甚至工程师、厨师手持步枪保卫莫斯科，结果在斯摩棱斯克被古德里安精锐的坦克部队屠杀！莫斯科每天都在流血，而你们却弄了这种如同古老东方巫师作法一样的方案，你们不感到羞愧吗？

书生微笑着用流畅的俄语回答：大校同志，当年红军时代共产国际的李德同志也是对我们**同志的意见看不上眼，但是我们的长征胜利了，创造了奇迹。所以今天我的意见是要么您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我们来执行；要么就用我们的方案。我们的方案称不上无懈可击，但也是目前成功把握最大的计划了。

安德烈耶夫：我今天看到中国同志确实是奇迹的创造者！完成这样一个如此重大的高难度任务的精锐特种部队，居然连一部普通的电台和一部吉普车都没有？这在现代战争中简直不可思议。行动后天就要开始了，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照谢上校的方案来吧！愿奇迹出现！愿马克思在天之灵保佑！

九龙半岛酒店大堂，坂本指挥众特务严密布防，段艳萍引领周立走向坂本。

段艳萍介绍：这位是坂本先生。这位是我的上司周立先生。

坂本抬手拱拳：久仰大名，只是未曾相见过！认识您非常荣幸！

周立幽默地：那能相见呢？若相见周某必成阶下之囚，恐性命难保矣。

双方哈哈大笑。

坂本告诉大家：白井次郎大佐、矢村副领事马上就到。

周立也告诉对方：章霖中将、曾少将也马上到。

仍然是看地形的那部小车开往郊外，安德列耶夫眺望着窗外九龙地区的自然景色十分陶醉。

安德列耶夫问书生：谢上校，您看过《战争与和平》这部作品吗？

书生回答：当然看过！

安德烈耶夫扭头看着书生：喜欢吗？

非常喜欢！大校同志，书生回答道。

安德烈耶夫眺望着窗外：我就是在书中那样的庄园里长大的，不过我们家己经衰败了。我喜爱大自然的景致，习惯远离喧闹的城市，更憎恶战争！但是，为了消灭战争我们只好投入战争、打赢战争。

书生用流利的俄语说：萨沙同志，请允许我对您使用爱称，这是我听到伊万诺夫同志称呼您的时候知道的。

安十分高兴地作了一个双手下压的手势：完全可以。

书生微笑着说：我非常理解您；您说的非常对。

九龙半岛酒店某房间，中日谈判正在进行中。

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高级参谋白井次郎大佐发问：请问代表先生？每天谈判的内容，如何及时得到重庆政府的意见和指示呢？

重庆行营参谋处副处长 陆军中将章霖回答：我方除利用无线电报及时向重庆报告密谈进展之外，还特别设立联络组，每天乘班机往返于香港和重庆之间，因而在第二天的会议之前，就可以得到政府中枢的指示。

白井次郎露出满意的神色：哟西！

书生、姜奎、安德列耶夫、伊万诺夫等人在训练场下了车，场地空无一人，十分安静。

安德列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书生；书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分队己集结待命；外围掩护部队将在明日下午三时前到达这里。

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家走进了一个大房间，里面只有手持司登式冲锋枪、腰挎两支二十响驳壳枪右腿上挂着伞兵刀站姿笔挺的阿天。

安看到阿天笑了起来：这是名符其实的武装到牙齿。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天敬礼报告：华南虎特别行动队集结完毕，请首长指示！

除书生微笑不语外其他三人都十分不解。

姜奎问阿天：其他人呢？

阿天：就在这屋里。

安德列机警地仰头看去，在光线很暗的天花板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蹊跷。安掏出伞兵指北针、电筒二用器照亮房顶，果然，天花板上如同壁虎般贴着一动不动的四个人。

安德列笑了：这是军人；还是壁虎？

安德烈话音未落，四人同时从五米高的天花板上轻盈地落了下来，站稳排成整齐队列。

安德列从头至尾走着审视着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他突然一拳砸在老彭胸前，老彭纹丝不动。安很满意：军校还是特工学校毕业的？

老彭听不明白：什么？什么？

书生解释说：外国首长问你在那里学的军事技术？

老彭很老实：在山上学的；当土匪的时候。

书生告诉二位老外：他说他是在青山学校学的，这是中国民间开办的一种专门学习擒拿格斗技术的学校，很有名气、影响狠大。

二位老外很认同地频频点头；姜奎扭过头去忍俊不禁。

安又问书生那位女兵的来历，书生回答：她是特招入伍的，因为她是中国传统武术流派的一个分支咏春拳的四十六代传人。

二位老外又很认真地点头表示理解，姜奎用手捂着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老外俩不依不饶又问：请问几位的姓名、军衔？

书生：这位是华南虎上尉；这位是叶贵天少尉；这位是彭啸山军士长；这位是温虾仔中士；这位是吴芬准尉。

姜奎用中文悄悄地问书生：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书生不动声色地：这样他们心里面踏实一点。这就是善意的慌言。

安德列耶夫：哈拉叟！谢上校，我们开始训练吧！

半山酒店某客房，日军代表白井次郎大佐和外务省特务头子矢村正在和坂本谈话。

坂本汇报：我们安排两名得力特工在洪门济公堂人员的配合下，跟踪了对方的谈判人员，发现对方确实每天会议结束即派二名男子乘机返回重庆汇报并于当晚或第二天凌晨返回。

矢村问：对方没有发现你们？

坂本回答：没有！

白井很高兴：哟西！这说明对方非常重视这次谈判。

矢村笑着说：谈成了对双方都有好处吗！

坂本也笑着说：中国话叫做两厢情愿吗！

白井对坂本竖起大拇指：哟西、哟西，你的中国通！中国通！

三人哈哈大笑。

游击队训练基地，小分队面对一座客家风格的四层碉楼站列，楼房的一层足有三米三高。

安德烈耶夫宣布：训练课目：徒手攀登建筑。

书生请大校示范：大校，您示范一下先。

安德烈耶夫爽快地说：哈拉叟！

安德烈说完和伊万诺夫一起飞速向二百米开外的楼房奔跑，闪电一般到了楼下，二人北极熊一般高大笨重的身躯显得轻盈无比。安德烈耶夫在墙根略为分腿站稳下蹲，伊万诺夫飞快站在他肩上，二下就蹭蹭上了二楼窗台，向下轻舒猿臂将安拉上窗台，然后二人如法炮制上了房顶。

看到二条白俄大汉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二位领导和五位游击队员爆发出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