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燃烧愤怒

当钟妈走进钟洋外包队换衣室，辛酿打开了45号衣柜。衣柜里挂着几件沾满各色油漆的工作服，工作服的旁边挂着一件粉色外套。那件外套在衣柜里特别醒目，钟妈一眼就认出了这件外套。钟妈清楚地记得，钟玲从家走时，就是穿着这件粉色外套。

钟妈走上前，**粉色外套，泪水又一次从钟妈干枯的眼里涌出，钟妈再也无法自控。即尔泪雨倾下，悲痛让钟妈哭出了声。“玲丫头，你在哪？妈来看你了。你穿上这件外套让妈看看好吗？玲丫头，你听到了吗？妈在叫你……”钟妈已经泣不成声。

钟妈的哭声是那样凄惨，凄惨得让人心碎。辛酿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端到钟妈的面前。辛酿不知怎样去安慰沉浸在悲痛中的钟妈，站在钟妈身边良久，辛酿最终打破了自己的沉默：“婶子，您千万别哭坏身体。您要是哭坏身体，钟玲在天堂里也会伤心难过的。婶子也不希望可怜的钟玲在天堂里还依旧流泪吧！婶子您先坐下来，喝杯水、平静一下心情好吗？”

钟妈回头看着辛酿，她从辛酿乞求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同情与理解。这种同情与理解，看上去是那样真诚，不掺杂任何世俗。钟妈从辛酿的眼神里，找到了久违的感动。

钟妈接过了水杯，在自己断断续续的抽泣中，最终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水杯在钟妈的手中颤抖着，溢出的茶水洒落在钟妈的裤子上。钟妈悲哀的眼神呆看着钟玲的衣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玲丫头，是妈没本事，没能供你上学。妈知道你喜欢读书、羡慕有文化的人。记得你祥哥考上大学那天，你是那样开心、兴奋。玲丫头，你经常劝妈说：一定要让弟弟妹妹上大学，不管自己在外面吃多少苦，也不能让弟第妹妹缀学。你还说，等你弟弟妹妹考上大学，你要亲自送他们走进大学校门。可现在你弟弟妹妹还没考大学，玲丫头你却匆匆走了。玲丫头，妈想你、妈好想你。你是妈最懂事的孩子……”钟妈的哭声又一次响起。

这哭声惊动了所有外包队办公室的人、也惊动了所有在附近办公的zy造船厂的管理人员。他（她）们寻着哭声，慢慢地聚在钟洋外包队更衣室门口。更衣室里的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黯然神伤。他（她）的灵魂被钟妈感染了，眼泪夺洭而出。钟洋外包队更衣室门外一片抽泣声。

这抽泣声一直延续到下午五点钟。外包队的工人们都披着疲惫与汗水，回到了更衣室这边。钟洋外包队的工人们也随着人流，陆续聚集到这里。看到这么多管理人员站在更衣室门外，钟洋外包队的工人们不敢走进，畏惧感促使工人们只能远远站着。

辛酿走出了钟洋外包队更衣室。辛酿把钟洋外包队的工人招集在一起，辛酿站在工人们面前大声说：“工友们，你们知道更衣室里坐着谁吗？我可以告诉大家，她是钟玲母亲。钟玲是我们的工友，如今她走了，她的家人要接她回家了！我想问大家，你们出来是干啥的？”

辛酿讲话的声音很深沉，深沉中有着沉重。辛酿的问话引来工人们的小声议论，有几个自认为胆大的散乱地回答着：“挣钱”、“玩命”、“挣钱回家娶老婆”、“挣钱回家盖房”、“挣钱供孩子上学”……

听着工人们的回答，辛酿继续说：“兄弟姐妹们，其实我们大家出来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用我们的汗水换取一点碎银子，让我们的家人们生活得好一点。刚才我听到有人说：玩命。那我可以告诉你：玩命不要来这里！我们大家出来挣的是钱，但也要挣平安。你们知道吗？你们的平安对于你们的家庭、你们的亲人是多么重要吗？假如你们出来把命弄丢了，没有了你们，外包队可以再招一名工人、没有了外包队，zy公司可以再招进一个外包队。你们的生命对于一个公司没有多大影响，他们可以昧着良心随便找个理由推脱责任、他们可以用一点钱就把你们的家人打发走。到那时，他们伪装的善良说不定还会让你们的家人感激他们。你们的生命对于你们的家人来说就是一片天。你们的生命也许会让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也许会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母亲）、也许会让一对老人失去孩子……钟玲走了、走的很惨，是我从仓室把她抱出来的！那一幕，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钟玲是在帮zy造船厂涂装科干活时，出的事故。zy造船厂这样一个大企业，不敢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而把责任推给了一个弱小的女孩、一个农民工，而且这个女孩就是……”过于激动，让辛酿无法再继续讲下去。泪水在辛酿的眼里挣扎着。

钟祥搀扶着钟妈站在辛酿的身后。当辛酿激动的话语进入钟妈的听觉时，钟妈的情绪似乎更加哀伤。

钟妈静静地听着辛酿的诉说，辛酿的每一句话语深深地撞击着钟妈即将崩溃的心。此时的钟妈更能体会到辛酿话语的激愤。钟妈目视着辛酿悲愤的身影，这位朴实忠厚的农民似乎读懂了辛酿骨子里的正义。钟妈挣脱了钟祥的搀扶，坚强地走到辛酿的身边。钟妈拉住辛酿的手，眼含着泪水对辛酿说：“谢谢您！您真的是好人。”

看着面前的钟妈，辛酿感触到钟妈的手是那样温柔。这种悲戚的温柔又让辛酿肝肠欲断。这是一位多么坚强、伟大的母亲呀！无论自己心里有多么了悲痛，也没有忘记去感激别人的理解和同情。

此时的空气有点寂寞、每个人的呼吸都是那样微弱，气氛显得特别沉闷。辛酿紧紧地握住钟妈的手，想把自己所有的安慰溶入钟妈加速的脉博里。辛酿害怕钟妈看到自己的眼泪，悄悄地把头转向了大家。辛酿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所有的话语倾刻间涌向喉结。“工友们，我身边这位慈祥的母亲，她就是钟玲的妈妈。钟玲走了，这位慈祥的母亲也就失去了一位好女儿。失去女儿，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悲痛的事。而这位慈祥的母亲，却还能坚强地站在这里！我们不能让这位母亲的坚强煎熬在痛苦的无耐中。她不但是钟玲的母亲、也是我们大家的母亲、更是我们所有农民工的母亲。看到母亲流泪，我们都会伤心、看到母亲无耐，我们都会义愤、看到母亲失望无助，我们都会愤怒。现在我们这位母亲伤心、无耐、失望、无助，我们大家还能平静吗？我们要为我们的工友～钟玲，讨回个公道、我们也要尽力维护我们的自身权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这位母亲心安、也能让我们所有的母亲心里踏实。他们说是钟玲不遵守安全章程，造成这样的事故，大家能接受这个理由吗？zy造船厂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告诉我们：公司该怎样给于我们安全！”

辛酿的悲愤、钟妈的眼泪，让所有钟洋外包队的工人们流下眼泪。工人们的眼神里有了理解、有了愤怒！

“我们要为钟玲讨回公道！我们要让钟玲安心回家！”突然有一个工人打破了这种悲痛的平静，他振臂高呼着。

工人们的悲愤被完全唤醒了，所有钟洋外包队的工人们都高呼了起来。

那些站在门口的管理者们，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他们不知怎样去安抚这些愤怒的工人。这些工人大多数来自农村、他（她）们大多数都是农民工，他（她）们老实本分，可这种老实本分倘若被激怒，他（她）们的愤怒将难以控制。

坐在辅楼办公室的事故处理小组成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王组长端起面前的茶水猛喝着，脑子飞速旋转着。他似乎有点后悔自己给钟玲妈妈说过的话、他更后悔这些话会当着钟洋外包队的辛酿说。他知道这个辛酿是个特别的人，辛酿来自农村、辛酿是一个农民工、辛酿和外包队的工人走的很近、辛酿的心和这些农民工的心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