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尸海

本华疯了一样用手往开顶木板，柏承君在另一边用力顶。木板厚实，李伯用的是长钉子钉的，共钉了六个，他俩用尽全身力气，木板只起了一条缝。

周媛媛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躺在周思思的怀里。周思思抹抹眼泪，咬牙切齿的发毒誓，“我一定要宰了那个畜生！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转而，又心痛的抽泣起来，把粘在姐姐额头上的几缕乱发拿开，掖在耳后，柔声呼唤着，“姐，姐，你可不能睡啊，姐，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啊姐……姐……”

周媛媛嘴唇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用力睁起眼皮，虚弱地喃喃，“思思，你以后……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不能再莽撞冲……冲动，姐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了……”

“姐，我没有你不行，姐，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周思思哭着说。

周媛媛将手吃力地抬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去。她想再摸摸妹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周思思抓住姐姐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脸上，“姐，你一定会没事的，三妹已经给你用了止血草，你的血已经止住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泪水断线的珠子一样，扑嗒扑嗒直往下掉。

周媛媛微微笑着，用手给妹妹擦着眼泪，“傻丫头，不……不要哭，我答应娘要好好照顾你，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姐在活……活着……”周媛媛只觉腹部翻江倒海般的痛，痛的不能呼吸，“咳咳……咳……”一口浓浓的深红色的血，从她的嘴里溢出来，流在妹妹身上。她想尽力控制住，不让血吐出来，可是，她没力气控制了。

“姐，姐……三妹，柏大哥，你们快来救救我姐吧，求求你们了……”周思思用袖子给姐擦擦嘴边的血，低声呼喊着。

本华赶紧奔过来，握住周媛媛的手，她的脉搏已经非常虚弱，即使华佗再世，恐怕都回天无力。本华心扯痛一下，眼睁睁看着周媛媛的生命在消逝，她的心里也绝望到了顶点。

“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等咱们出去了就找医生给你取出子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个时候，最需要希望。本华希望能给大家希望。

柏承君点点头，“你要挺住啊！！”

“三妹，我知道我没……没脸请求你的原谅……因为我们姐妹俩做错事，让五弟和成大嫂惨……惨死……我罪有应得……我只希望，你能原……原谅我妹妹……”

本华眼眶里滚下一串泪，紧紧握住她的手，“是特务的诡计，故意让你们上当，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周媛媛摇摇头，把眼窝子里的泪摇下去，“不，怎么能不……不自责呢？五弟还那么小，成大嫂也是身不由己，这年头，都活得不容易。他们不是死在敌人手……手里，而是，死在我们手。思思还小，不懂事，我比她大，我却没……没去拦住她！让她酿成大错，不……不可挽回！我至死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姐……姐……”周思思哽咽着，哭得不成样子。

本华轻轻抱抱周媛媛，“媛媛姐，这笔账我是算在反动派头上，不是你们的错！你不要说了，好好保存体力，好好活着，我们一起迎接翻身做主的好光景。”

“三妹，我……我知道说对不起没啥用，两条命是活不过……过来了，但，我还是得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本华给她擦擦嘴角又溢出的血，摇摇头，想宽慰她几句，发现自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周媛媛又看着柏承君，问，“柏大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柏承君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说，只能我能办到。”

周媛媛把柏承君的手，和妹妹的手叠在一起，“柏大哥，我哥他是个粗人，不会照顾人。你仔细，贴心，我想把妹妹托……托付给你。你替……替我好好照顾她……别……别让她再惹……事……”

话音未落，周媛媛的头歪到一边。

周思思扑到姐姐身上痛哭了一阵，失魂一样，又用拳头去捶打木板，“我要去宰了那个畜生！我要他们给我姐姐偿命！啊……”

本华死死抱住她，她失常似的一口咬在本华胳膊上，又用血淋淋的拳头去捶打木板。

“啪”，本华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指着她破口大骂，“你忘了你姐姐刚才说的话了吗？你这样莽撞冲动，她咋瞑目？我们都失去过亲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是，我们得坚强起来，再和敌人斗智斗勇！不能蛮干，白白送了命！你，我，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活着，他们没死，他们活在我们心里！我们得替他们好好活着！替他们去战斗！”

周思思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坐到地上，抱起姐姐，痛苦的抽噎起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恨透了自己。

“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救村民们和李伯，不能让他们为我们送命！”本华和柏承君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木板拿开，从船底钻出来。

柏承君抱着周媛媛的尸体，和本华及周思思赶到村学堂，一股浓浓的烧焦的怪味，混着血腥气，从学堂里飘散出来。

本华不敢相信眼前的惨烈景象，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人咋能做出这种事？这是畜生才能干出的事啊。

忽然，断断续续的很虚弱的呼救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连忙用石头去砸门，“快，快，还有人活着！快救人！”

柏承君把衣服扔在地上，将周媛媛轻轻放在衣服上，帮本华去拆门。

门打开，吃人的火焰呼一下喷出来。

本华和柏承君去最近的池塘打水，灭火。怎奈火势太大，又有风，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本华见老乡家墙头上搭着破大衣，忙扯下来，扔到水里浸湿，披在头上，冲进火海。

这时，老天爷哗啦啦下起瓢泼大雨，很快将火浇灭。天可怜见，还算老天爷有眼。

那虚弱的呼救声从墙角发出，本华踩着一具具烧到半焦的尸体往去走，脚下一拌，她摔倒，手陷在半焦的肉里。柏承君将她拉起来，二人继续往墙角爬。

扒开最上头烧焦的三具尸体，中间半焦的尸体，以及第三层冒着熟肉气息的尸体，第四层生尸体。最底下，教室的地正好凹陷进去一个洞，那孩子就被大人们层层护在里面，半边脸被烫出碗口大的疤，还剩半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