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9月7日（14）

此刻的宁静，心里却无法宁静，因为她就是化蝶。

她不是一个专业的情报员，只是一个偶然的机遇使她进入了敌营，面对当前的状况，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她只能强做镇定以掩饰内心的不安。林夕那诡秘的笑容一直可怕地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大特务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让林夕一下子就盯上了自己。

宁静知道夏妍是个特务。从进入机要科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观察身边的这几个同事，很快她就发现了一很可疑的人——最后进入机要科的刘丹，这位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岁的刘姐，虽然给人一种亲切随和的感觉，但她却有很强的知**，而且善解人意的她也从来不参与讨论个人纠葛，欧阳迷恋姚美贞也好，向自己示爱也好，刘丹都从没说过一句有见解的话，只默默地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而更为重要的是，参谋长唐云山见到刘丹居然很客气，所以宁静认定刘丹是个特务。从青岛到秦皇岛，刘丹跟来了，可要从秦皇岛再迁锦州的时候，刘丹却突然退役了，同第二科里的督察员一起不见了。而到了锦州之后，很快就补进来了一个夏妍，宁静猜测这很可能是机构跨区特务换岗，而随后夏妍的表现就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从杨娟到姚美贞，他们一个一个地被林夕叫去问话了，把自己放在最后，这意味着什么呢？宁静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得出的结论就是林夕在怀疑自己，可是为什么呢？按理说，姚美贞的嫌疑应该最大。宁静哪里会明白，在林夕面前她还是太稚嫩了，虽然她很聪明，但她缺乏经验，她的那些心思正好落入了林夕的算计，林夕现在就是在找异类，五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是**，那么与众不同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可疑的。

宁静装做无意地看了欧阳少华一眼，欧阳少华与她对视了一下然后就皱着眉头将目光移开了，欧阳少华是她的一个隐患，因为她正在策反欧阳少华。宁静今年二十五岁了，到了可以退役的年龄，当然，她可以选择继续服役，但单身使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闲话甚至是怀疑，所以，她最好能在司令部里找个人结婚，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想嫁人，眼前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就是欧阳少华，但嫁给欧阳少华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离开机要科去后勤部门，所以宁静必须要先策反他。宁静需要这里的情报，虽然那些文件通知统计在敌人眼里算不得什么机密，但解放军的指战员却可以从中分析出敌人下一步的动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事前肯定是要做很多准备工作的。从欧阳少华的表情来看，宁静知道他还没有出卖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欧阳少华会跟自己同舟共济，因为出卖自己对他也没好处，毕竟是他把自己调到司令部的。

姚美贞终于回来了，郑刚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宁静！”宁静急忙起身离座，与姚美贞走个迎面，意外地发现姚美贞的眼角居然有泪痕，不过此刻她来不及思索，快步走到门口跟着郑刚走进侧室顺着通道来到地下，一直来到审讯室门前。郑刚拉开铁门，宁静正了一下军帽，然后从容地走了进去，坐到椅子上，她抬起头直视林夕，她暗暗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心虚。

林夕：“先说说自己。”

宁静道：“我是郑州人，当年范副总司令的二十七军就驻扎在郑州。中条山会战的时候，前方国军伤亡惨重，范副总司令奉命率二十七军前去增援，我参加了支前队，跟着部队一起上了前线，可打完仗之后，部队并没有回郑州，反而离家越来越远，男人们胆大都跑回去了，我们几个女孩子胆小怕遇上鬼子就只好跟着部队一起走，就这样过了半年，后来长官说部队以后就驻扎在晋南了，不回郑州了，劝我们参军入伍留在部队，我们没办法就只好留下了，入伍后，我一直在军部医院做护士。后来兵团组建司令部缺人手，因为我救过欧阳，所以他就把我要过来了。”

宁静没有说谎，但人们都淡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那支规模浩大的支前队正是**发起和组织的，其中有几个骨干就是**员，而当时年仅十八岁的宁静就是其中的一个。直到抗战胜利后，宁静才回到郑州重新跟组织取得了联系，虽然只是做一个护士长，但组织还是决定让她暂时先留在敌营，果然一年后机会就来了，兵团组建司令部，欧阳少华当了机要科科长，主动把宁静调了过去，就这样她也进了机要科，从此成为了一名重要的情报员，她为自己取了一个正式的代号：化蝶。

林夕：“既然说到了欧阳少华，那就说说你俩的关系吧。”

宁静：“当年中条山战役突围的时候他受了重伤，是我一路护着他出来的，我又因为保护他头被大炮震伤了，所以他一直很感激我，对我一直很好。还有就是他曾经向我求过婚，但我没答应他。”

林夕：“为什么没答应？难道他配不上你吗？”

宁静：“长官说笑了，要说配不上的话，那是我配不上他。因为当时的情况是他苦追姚美贞不着，感情上受了很大的挫伤，情绪也不太正常。他毫无征兆地突然放弃姚美贞跑来向我求婚，这本身就是对我的伤害，而且我也认为他那时的感情非常不可靠，所以就没答应。”

林夕：“你说等你退役的时候再考虑终身大事，这是什么目的？”

宁静：“可以算做一个缓兵之计吧，主要是不想他象当初纠缠姚美贞那样来纠缠我，所以跟他讲让他先冷静一段时间，等他心态恢复正常以后再认真地考虑一下，等我可以退役的时候如果他仍然想娶我，我们再认真地考虑终身大事。”

林夕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拿起宁静的答题纸晃了一下，道：“你认为姚美贞最可能是**，说说你的理由。”

宁静：“机要科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机密，如果想知道机密情报，就只能去找那些高级长官打听，我们之中只有姚美贞跟很多长官来往密切，而我们其他人包括欧阳平时都很少跟其他长官接触的。”

林夕点点头，“有道理！”然后又问：“那你觉得夏妍可疑吗？”

宁静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虽然夏妍很喜欢打听，也总是偷听别人说话，可她关心的基本都是我们个人的事情，比如姚美贞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进的机要科，都跟哪些长官有染，我是怎么救的欧阳之类的，**总不会需要这些东西吧。”

林夕笑了，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有道理！”然后低下头又看了看答题纸，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宁静摇下头，林夕对郑刚道：“换夏妍。”

宁静有点意外，她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问话，林夕只问了三个问题就草草收场了，让她刚才精心罗织的言语大多没用上，她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反正现在林夕让她走了，她站起身敬了个军礼，然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