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9月16日（2）

吃过早饭，安排完日常事宜之后，林夕便开车带文华出来了，先在临街的店铺里买了一些香烛纸钱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然后便要出城去给姚美贞上坟，车到西城门被卫兵给拦下了，卫兵看过林夕的证件之后又向林夕索要通行证，林夕有些不解，指着排队出城的老百姓问：“他们都有通行证吗？”

卫兵忙答：“报告长官，您跟他们不同，管委会规定，公职人员出城必须要有通行证，而且象您这样的高级长官还需要有卫队随行保护，这是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

林夕点点头，又问：“那到哪里去开通行证呢？”

卫兵：“您是归剿总司令部辖制的，所以要到剿总司令部去开。”

打听明白，林夕也不跟他废话，调转车头开到剿总司令部，一问才知道，开个通行证还得先找参谋长李汝和开批条。林夕带着文华来到李汝和办公室，打过招呼之后，便笑讽道：“李参谋长可真是事无巨细，连出城这种小事您都要亲自过问。”

李汝和一笑，“别人说这种话还情有可原，你这么说可就不应该了，你可是专门负责保密防谍的，应该知道公职人员在这种时候出城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锦州跟南京不同，南京城里城外都是国统区，你走到哪里都没有问题，可锦州不行，出城十里便是共军的天下，尤其是现在共军正对锦州虎视眈眈，已经在昌黎和义县分别采取行动，你又怎知他们此刻不会在我们周边埋伏侦察兵和特工？所以出城并不是一件小事儿，尤其是象你这样的重要人物。”

林夕不服道：“既然参谋长把事态说的这么严重，那你为什么还要城门大开，让那些老百姓进进出出的呢，难道你就不怕共军的奸细混进来吗？”

李汝和笑着摇摇头，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林夕呀，我只能跟你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不让那些老百姓进进出出，城里这几十万军民怎么活？吃什么用什么？不到紧急时刻，我是不能封闭城门的，我得让城里的人有日子过，何况明天就是中秋了，我得让大家欢欢喜喜地过个节是不是？至于奸细，那就只能靠你想办法了。”

林夕当然考虑不到那么多，而且也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便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还麻烦参谋长给我开张放行条。”

李汝和：“去哪里？什么事？”

林夕看了文华一眼，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向李汝和道：“我这学生这几天总是梦见姚美贞向她索命，所以我想带她到姚美贞坟前去拜拜。”

李汝和看着林夕犹豫了一下，道：“按理说，这种理由我是不应该让你出城的，不过呢，我得给你林专员一个面子，下不为例。”说完，他拿起钢笔给林夕开条，一边写一边道：“其实到我这来开条的，除了你们锦园的也没别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林夕并没有接话，李汝和写好字条递给林夕，又道：“现在是临战管制时期，尽量不要出城，包括你的手下人。”

开完通行证，司令部派了二十个卫兵分乘两辆军车一前一后保护林夕出城，文华不禁笑道：“先生，您可真排场，有这么多人保护您。”林夕只淡淡地笑了笑，虽然表面上看都很正常，但他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不要说是送宁静和林娜出城，就是自己出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来到刑场，卫兵并未靠近，只在周边布哨。文华行的刑，她自然认得姚美贞的新坟，焚香燃烛摆好供品，文华跪在坟前郑重认真地三叩九拜，不禁又落下两行眼泪，又是一通忏悔之辞。文华初出茅庐，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本以为手刃了一个共谍给家人报了仇，却不想冤杀了一个自己人，而且自己还在姚美贞生前对她百般折磨，这种内疚和负罪感是她那颗稚嫩的心所无法承受的。她哪里知道，真正的元凶其实就是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位林长官，是他一手策划了姚美贞的冤案。

林夕只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无动于衷，他杀人无数，手下尽是冤魂，这种事情早已麻木。待文华忏悔完，林夕才蹲下和她一起烧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不过倒也说了几句真话：“姚美贞，我知道你是冤死的，如果你想报仇，就来找我吧，不要去吓文华，她是无辜的。”

烧完纸钱，文华又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跟林夕离开坟头回到车旁，林夕为她拉开车门，她深情地看着林夕，这一刻，她的爱决堤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扎进林夕的怀里，泣声道：“谢谢你。”林夕将文华轻拥在怀，任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让她将眼泪洒在自己胸前，良久，文华才扬起脸又痴痴地看着林夕，不住地抿咬着嘴唇，这一刻，她的情感彻底泛滥了，她是多么希望林夕能够给她一个深情的吻，但林夕却没有，只是再次将她拥在怀里。

回到城内，卫兵就不再跟着林夕了，自行回了司令部。林夕开车行到大十字路口的时候，文华忽然道：“停一下。”林夕将车停到路边，然后扭头用目光询问文华，文华满脸涨红，含羞道：“先生，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吧。”说完将脸扭向车外，林夕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那是迎宾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