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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津门盛典

小说:野垣惊铃 作者:春雨笠农 更新时间:2017/9/27 6:34:15

津门县署前原有一座检阅场,早已用松木搭建了一丈高的**台,天刚放亮,就挤满人群。热闹的地方从不缺买卖人,提篮子卖早点的,摆豆腐摊的,捏糖人的,挤挤挨挨,吆喝声此起彼伏。

灾荒中捐过巨额钱粮的“贵宾们”早已在县署议事厅内等候,个个神采昂扬,喜气洋洋,打扮得鲜彩照人。

当初穿开线裤子来议事厅装可怜的王财主如今精神抖擞,头戴西洋呢布礼帽,穿着细丝软棉马褂,胸口衣兜里还塞了块怀表,镀金表链闪闪发映光。

这家伙身材矬矮,胖脸绽笑,小眼发亮,一身装扮,比娶姨太太时还考究。

津门县穷乡僻壤,怀表是稀罕物,大家聚到王财主身边围观。王财主把怀表掏出,打开表盖,向众人炫耀:“听听,走得喳喳响,这声响多清亮,比喜鹊叫得还好听!正宗美利坚货!”

有人伸手去触摸表链,惊讶喊道:“这链子还真是金的?多钱买的!”

王财主故作矜持,说道:“不贵,这链子就包了一层金箔,五块银元!”

众人咋舌:“光表链就五块银元,怀表得多少钱?”

王财主眉飞色舞:“就这一块表,加上链子,一共三十块银元!”

众人又是一片惊呼,开当铺的梁掌柜骂道:“老王啊,老王,真不是东西!上月你娶姨太太,十八岁的大闺女白生生地上了你这老家伙的炕。你倒好,扣扣索索地才给老丈人十五块大洋的聘礼,亏心不亏心!花三十块大洋买怀表,你倒真舍得,一块表,都能娶两房姨太太了!”

人们伸手去摸怀表,王财主赶紧把怀表塞回衣兜,用手紧紧捂住,连喊:“不能摸,不能摸,这怀表珍贵,坏了没处俢——就是让你们摸我家姨太太,也不能摸我的宝贝怀表!”

梁掌柜朝众人挤眼,说道:“听见老王说什么了吗?过几日,咱就去他家喝酒,酒足饭饱,不摸麻将,专摸姨太太!”

王财主嬉笑:“只要不摸怀表,别说姨太太,就是我那正房大太太,也随便摸!”

众人惊悚,低声耳语:“老王那正房,又老又丑,瘦得和恶痨鬼似的,性子还恶,动不动抡菜刀劈人!谁敢碰?……摸她?还不如省下心来去摸老虎屁股玩,好歹还有活口的机会!”

也有人议论:“老王的正房和俞世伦的正房有得一拼,俞世伦的正房更跋扈,恶熊似的!听说为了点琐事,把姨太太郑氏都打到床底下去了!”

“吱扭”一声,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长青道长旧貌换新颜,大模大样地进入。时髦的小分头抹了霜粉,比脚下的皮鞋还亮。

所有人都吃惊地瞪圆眼,不知所来是何方神圣。

长青道长洋洋得意,把八卦帽戴在头上,冲大家作揖。人们这才认出他,先是震惊,后是爆笑,围拢上去,寒暄斗闹。

只有那俞世伦躲在角落,阴沉着脸不说话。

随着一阵紧促鼓响,无数二踢脚被燃放飞升,砰然巨爆,表彰仪式正式开始。“善人”们在警察的指引下,排成一队,步出县署,来到检阅场的**台左侧等候。

检阅场中早已人山人海,上万人聚集,接踵摩肩,翘首等待,都想一睹这些慈善人的真容风采。无数乡下的朴实农人也续续不断涌进城来,他们在灾荒中接受救济,心存感激,也想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老人们感慨,这场面多热烈,也就是当初前清犯人砍头示众时万众围观的场景才能比得上。

首先上台的是王仲源,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留着八字胡,厚重的皮鞋踱得台上的木板咣当咣当响。

他首先示意人群安静,高声讲起这次大灾的惨痛。说到动情时,眼圈发红,摸出手绢摘下眼镜不断拭泪。台下唏嘘不已,也有人想起伤心事,嚎啕哭泣。

王仲源接着叙述救灾当中津门县富户豪绅的贡献,赞扬他们仗义疏财,扶助饥贫,为后世表率,云云。

华忠良老先生走上台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抑扬顿挫地宣读捐赠人的姓名和捐助数额。

“金鸡店乡李怀义先生捐小麦五十石,银元四十块!其母慈善,加赠铁锅十口,猪油两罐!”

“五里顺乡郑宝通先生捐高粱七十石,银元六十二块!后又无偿赠送运粮马车一架!”

每宣读一个名字,台下总会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喝彩声,这是诚挚的民众表达自己谢意的特有方式。

念到名字的捐赠人依次走到**台上,和县知事握手,佩戴上大红绢花,再向台下群众鞠躬致敬。然后走到**台后面空地站好,排好队等候上街游展扬名。台下人无不踮脚争视,挤挨中,许多人的鞋子都被踩掉。

“郑记布店郑掌柜捐布五十匹,银元五百!”华忠良继续念,随着名单中捐款数额的增加,台下的呼喝声愈加猛烈。走上台来的“贵宾”的身份越来越“贵”,也越觉脸面光彩,一个个昂首挺胸,笑逐颜开。

“高记粮铺高掌柜捐粮四千二百石,银元一千块!”!华忠良高声念出。

高掌柜穿着马褂走上台来,鼓声擂响,群众们报以滚雷似的喝彩。高掌柜自觉荣耀无限,接过红花戴在胸口,连连向台下鞠躬。喝彩声更烈,直传入云霄。

送高掌柜走下台去,华忠良顿了顿,看了看台下,高声念道:“天齐庙冯道长捐黄金六百两,银元七百块!”

整个检阅场瞬间安静下来,人人瞠目结舌,寂静得如同七月十五的鬼夜!几条在检阅场窜耍的狗也识趣地趴地上不动了。

长青道长昂着头走上台来,戴上红花,向台下鞠躬。人们先是窃窃私语,如同春蚕嚼叶,沙沙不止,声音越来越高,相互大声探寻长青道长的底细。有人不相信这怪模怪样的道长能拿出如此巨款,也有人言辞凿凿地证实确有此事,也有人感激,有人质疑,有人疑惑……

喧哗声越来越大,如同决了口的黄河,巨鸣澎湃,震耳发聩。长青道长见下面混乱,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王仲源冲旁边的击鼓手一递眼色,“咚咚”……大鼓骤响,好似崩了炸雷,长青道长淬不及防,唬得趴**上。

台下一片欢腾,众人笑得颤抖不已。

长青道长狼狈爬起,勉强鞠了个躬,心惊胆战得走到**台后面,高鸦儿早已牵马等候。

念完名单,华老先生背着手走下台去,花白的长辫飘摇,羸弱而磊落。

王仲源看着他,钦佩不已。名单中独独缺少一人,那就是华老先生自己!为了救灾,他变卖祖传古画,捐献五千银元。最危难时刻,老人家挺身而出,勇挑重任,四处奔走,辛苦谋划,方才使全县民众度过一场灭顶厄难。他,才是救灾第一功臣。如今,在扬名显誉的时刻,悄然隐退,足见高风亮节。

远处一小楼内,刘梅子正端坐窗前,手里举着一架单筒望远镜瞧看热闹。当镜筒套准长青道长时,刘梅子像过电一样止不住颤抖,心中惊骇:“此人不曾见面,怎么如此眼热亲切,一望他,就慌燥不安,好似又嫉又疼的亲眷……”

检阅场表彰完毕,慈善贵宾们佩戴红花骑马列队在津门县城内巡游。大街小巷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沿街的窗户皆大开,伸出无数脑袋观看巡游队伍,吐沫纷飞,评头论足。连房顶上都坐满人,指指点点。

长青道长骑着马排在队伍前面,无限荣光,一张瘦脸好似绽开的喇叭花,呵呵傻笑,不断向路边的众人拱手,众人报以欢呼声。

持续有人拦马敬酒,长青道长不忍拒绝,接连饮下,酒劲上涌,脸红的就像猴屁股。

走到奢香楼,花鸡婆带着一群姑娘拦住去路,还捧着一酒坛子。长青道长半醉,不愿再喝,连连推却。

花鸡婆嬉皮笑脸地凑近马前,对长青道长小声说道:“道长,你这是不给奢香楼面子啊!好了,你不喝,我就把你在澡堂的花哨事说出去!让津门县的人们都知道,我堂里那一大池子水是如何变浑浊的!”

长青道长一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摔下,赶紧回声:“别,别价,我喝,我喝!”

花鸡婆满满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接过,硬撑喝下。

花鸡婆不依不饶,又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摇摇晃晃地接过,肚子发胀,连打饱嗝,碗送到嘴边却吞不下去。

姑娘们围过来哄笑催促:“道长,不能白伺候你一场,赏我们姐妹脸啊!”

长青道长牙一咬,悲壮地说:“不就一点酒水吗,我喝,拼着命我也得喝!”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脸色潮红,醉态可掬。

街边的人纷纷叫好,还有狡猾人大喊:“道长,唱两句……”

人们拍手响应:“来两句,来两句……”

长青道长脑子一热,脖子一挺,大声唱到:“……风萧萧……秋水寒……喝点水酒有啥难?头可断啊……血可流,不让姐妹皱眉头……好爷们,顶天地,下得厨房,上得刑堂……”

娼妓们拍手叫好,长青道长更激动,趁着酒劲,仰头喊唱:“存世间,我命最贱,千金散去谁复还?念此愁断千转肠!快刀来,送我一世清凉!”

高鸦儿惊叫:“舅舅,您乱嚷嚷啥呐?咱爷俩不是来砍头示众的!咱捐金送银,是来受表彰的!”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满街轰动。一个蹲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人乐得腿脚发软,一不小心,从房顶上滑溜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笑声更浓。

**队伍行到俞家宅院前,长青道长在马上瞥见前妻郑氏立在门口张望,心中得意,不禁多看两眼。

此时,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自院中跑出,亲昵地拉住郑氏的手。

如同三九暑天被猛泼了一盆冷水,长青道长心里瞬间凉透,耷拉下脑袋,一街喧腾,再也听闻不见,口中嘟囔:“她竟然有孩子了,竟然给别人生儿子了!”

仪式结束后,将近正午。华老先生邀请长青道长带高鸦儿到家醒酒歇息。华府中,两壶浓茶饮过,长青道长终于稳下心来。

华老先生见长青道长面色沉郁,不见丝毫骄纵喜色,更加佩服自己这位高徒。受到如此隆重表彰,全县颂扬,却能心静如水,毫不造作。真是胸怀阔达,定力坚实,轻欲寡心!泰山崩而不惊,万人捧而不骄,千古奇才也!

老先生哪知道,此时,长青道长满脑子都是前妻郑氏和小男童的身形。他满心酸楚,无处诉说,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高鸦儿寻不见华长丰,华忠良说:“你哥哥去省城教书了,不过净跟一帮学生拉帮胡闹,让人不省心!”

午饭后,高鸦儿见华忠良老先生屡次揉搓右臂,便问道:“爷爷,您的肩膀怎么了!”

华忠良笑道:“老了,血气不旺,右边这膀子受了风寒,死硬邦邦的,又酸又痛,连累胳膊高举不起!下针拔罐不见效。”

高鸦儿想了一会,犹豫说道:“爷爷,我会一点行针活血的小伎俩,能不能见效,我不敢说……”

华忠良吃惊:“小小年纪,也懂得行针疗病,不简单,孩子,你就给我下下针,治治这老肩膀!怎样?”

高鸦儿迟疑不决,华忠良目光和煦,说道:“孩子,别紧张,我也不是外人,你就放手刺针,避开要害就行!”

高鸦儿慢慢放松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包银针,长短粗细不一,针分九种,分别为:镵针、员针、提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各有所用。

长青道长有些沉不住气:“鸦儿,你可得仔细,下手轻一点,这可是我恩师,千万小心。”

华忠良正坐于木凳,半褪上衣,露出膀臂。

高鸦儿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检出九根一寸六分长的毫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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