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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玄幻>野垣惊铃>第六章 古埙招魂 滚油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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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埙招魂 滚油惩恶

小说:野垣惊铃 作者:春雨笠农 更新时间:2017/11/3 8:06:41

“红花”解释道:“这黑雾乃毒气化成,躲无可躲,只能以气御气。历代先人死后,三魂七魄进入轮回,但总会留下几丝残魄余息存于葬身之地,这些残魄也为气状,而且带有些许灵识,若能召唤,必能阻止毒雾!”

李宝根心里一动。农村庄子周围,每当清晨和傍晚,总会有淡淡的雾气环绕,氤氤氲氲,凝结不散,远看有形,近观无影。有人说是水汽,但也有老人相传,这是祖先的残存的魂气,留恋故土,眷顾子孙,不肯散逸。

高鸦儿和老驴头面露喜色。

“红花”犹豫说道:“先人残魂余魄属阴,最怕日光,如今村子上空日光正盛,即使强行召唤残魂,日光暴晒下,也会消散……”

李宝根跺脚:“难道相传数百年的村子就此灭绝……老天爷啊,帮帮我们吧!”

话音刚落,天色黯淡下来。众人举头观看,东面涌来乌云,急速流动,遮住了日光。

村民见此,更加绝望,以为天谴难挡,灰心若死。

一村民说道:“我家炕洞里还藏着两块熏猪肉,过年都没舍得吃,现在就吃掉,黄泉路上腆着肚子做个饱死鬼!”

也有女人哭泣道:“我也回家,穿戴利索,体体面面,黄泉路上别让鬼笑话!”

另一女人叹息:“做女人真难啊,活着抹油擦粉,死了也得顾忌脸面,哪像这些蠢男人,光知道吃……”

趁此时节,村民李玉宝的媳妇逼问丈夫:“都快死了,给我说句实话,让我也敞亮敞亮。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那个她?就是邻村那个卖红糖的骚娘们!”

李玉宝敞开心扉,不再隐瞒:“怎么不急挂她?她家男人不中用,偏房塌了,我还没去修呐!”

李玉宝媳妇也不动怒,只是叹息:“怪不得这几天你老找瓦刀呐,敢情为这事。算了,我也给你说点实话,我也有心上人!”

李玉宝目瞪口呆,攥拳大吼:“是谁,哪个兔崽子想占我的炕?”

李玉宝媳妇说道:“就是那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小伙!”

李玉宝恍然大悟:“怪不得门口整天有人敲梆子叫卖!”

两人你抓我扯,回家厮打。人们苦笑摇头,步履蹒跚,走回家中。大街上空空荡荡,只剩“红花”、高鸦儿、李宝根、老驴头,还有铁虎。

“红花”却仰天大笑,说道:“云气遮阳,峰回路转,老天有情啊!”

高鸦儿说道:“如今乌云蔽日,阳气萎靡,只是如何召唤残魂?”

“红花”说道:“你自己有招魂宝物,还问我做啥?”

高鸦儿心中一动,从衣服下面拿出陶埙:“就用这个?”

“红花”点头:“对,我家老祖见过你在沙河吹埙,给我说过,这埙乃远古神物,声通冥幽,能都召唤亡灵!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暂且试试,就看李家祖先亡灵是否还有神识,能不能出头为后人抵挡灾祸!”

高鸦儿神色凝重,走向村口。村边的浓雾愈加黑沉,缓缓靠近,如同大山来,已经隐隐嗅闻到血腥恶臭之气。高鸦儿盘腿坐下,把埙送到嘴边,轻轻吹起。

低沉的呜鸣声穿越四方,呜咽涩苦,宛若无数伤心亡人幽幽长泣。几片枯叶无风飞起,在空中飒飒盘旋。闻听埙声,人人心悴肝伤,止不住落泪,村中的所有母亲把孩子搂得更紧了。此乃《醮幽》之曲,此曲以悲苦之音沟通天地,连接阴阳,唤醒幽冥中沉睡的灵识。

铁虎眼角发红,对老驴头说:“叔,这声响太伤人。让我直想死去的老爹,他一辈子勤谨辛苦,没享受什么福分!”

音律波动下,老驴头泪水纵横,说道:“侄子啊,我心里也发堵,想你奶奶了!我的老娘啊,临死都没闭眼,我没娶上媳妇,她不甘心……”

李宝根站直身子,据搂着身子,向远处哭喊:“老伙计们,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在世间受罪,活着真难熬啊!我也想去陪你们,可放心不下这些儿孙啊!”

黑雾中,传出狐妖的叫声:“小东西,别吹了!我的心都裂了!”浓雾卷动更急,呜呜作响,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逼近村庄,恰似翻天浊浪,即将淹没一切。

李宝根腿脚颤抖,面如死灰。铁虎和老驴头搂在一起,闭目等死。

“红花”悲叹:“想来,李家一族的魂气已经消散殆尽,无法护佑后代!”

浓雾离高鸦儿越来越近,高鸦儿自觉难以幸免,他想起了舅舅,舅母,大碗。更让他伤心的是,临死,也不能见到生身父母一面。想到此,懊丧之情无以复加。面对毒雾,不加躲避,闭上眼睛,埙声更加哀怨。空中浮叶哗哗飘抖,更添悲情。

高鸦儿又忆起慈爱的祖姥姥,心中感叹,死后返回祖姥姥怀抱,也是一大幸事。嘴角露出微笑,埙音缓舒阴幽,充满柔情依恋,略带淡淡的苦怅,宛如稚子追忆亡亲,竟是《礼魂》一曲。

隐隐间,村子四周地面微微颤动,隆隆轰鸣。犹如一口大锅在地下熬煮沸汤,团团白汽从各处升起,坟丘间,草窠下,沟壑中,连绵不绝,凝结**形,四肢略微可辨,但面目模糊不清。白汽向高鸦儿吹埙处飘动聚拢,越来越多,连成白色气团,呼啸声此起彼伏,似在联络。

“红花”高叫:“李家祖先的魄气来了!咱们有救了!”

李宝根跳脚嚎啕:“快出来,老祖宗们救命来了!”

村民闻讯惊喜,从家中跑到大街上,诧异地看着一切,说不出话来。

白汽中,有一团最为高大,模模糊糊可以瞧出是一挑着扁担的人形,眉眼清晰,四肢分明。

这挑担的魄气缓缓升高,其他白汽团垂首低头,做恭拜状。挑担魄气啾啾鸣叫,似在指挥。俄而,所有白汽连成一圈,形成白色雾墙,高约三丈,向即将入村的黑雾涌去,黑白两雾交汇处,噼啪巨响,宛如雷击,震得人的耳朵发麻。

黑雾好似力有不支,缓缓后退,离村子越来越远。人们正拍掌相庆。

黑雾中传出恶狠的狐狸吠叫声,癫狂凶戾。

尺女附身的“红花”皱眉,对高鸦儿说:“这次,狐妖彻底拼命了,几百年的修为聚成一力,强行驾驭毒雾……恐怕魂气抵抗不住!”

黑雾已经反扑,雾中透出猩红之色,重新逼向白汽团。一阵爆响,白汽团死力支持,僵持一会,缓缓倒退,吓得人们惊呼连连。

挑担白汽飘得更高,呜呜呼叫,声音哀惨,好似向远方祈求什么。不多一会,大地再次震颤,群鸦惊叫高飞,更多的白汽团从远处飘来,加入白雾阵营。白雾士气大增,汹涌澎湃,持续压迫黑雾。

黑雾终于支持不住,散乱不堪,急速退去。有几处地方,竟然露出空隙,光影清明。

“红花”对高鸦儿说道:“乌鸦,看来,李家的祖先把四周村子沾亲带故的亡魂全部招来帮忙了,是亲三分情,死后也是如此!”

白色气团愈加振奋,翻腾尖啸,一遍遍冲撞黑雾,半个时辰后,黑雾凋零,不再聚团,慢慢消散,一缕缕飘散在空气中。早初的凶狠的压迫感一扫而空,人们的呼吸舒畅,脸色轻松。

高鸦儿已经收好埙,提着小锄头巡视四周,提防狐妖的偷袭。李宝根仰望挑担白气团,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红花”问道:“你识得这魂气?这魂气也怪啊,死了还挑担子,不嫌累啊!”

李宝根嘴角抽搐:“这是我李家的祖先,讳名李科,一族的血脉皆缘于他!”

李宝根简略讲了李家一族的族源。

明朝靖难之役,乱兵反复屠杀下,山东民众死亡惨重,横尸遍野,人口凋零。战后,齐鲁大地满目苍夷,不见人烟。山东一新任知县为勘验辖区剩余人口,把一大锭白银放在乡间十字路口。三天后去看,银子赫然呆在原地。知县大哭,上奏朝廷。

朝廷商议后,从人烟稠密的山西调集移民迁居山东。李家一族的宗祖来自山西洪洞,在家排行**,官名李科,被官府选中,强行迁往山东。李科父母无法抗拒,含泪送别爱子。

临行前,父母打理好两个大包裹,李科找了一根扁担挑着,依依惜别,去洪洞县官衙前的大槐树下集合。自此再也没能见相见,成为李科心中最大遗憾。

李科跟随移民队伍,风餐露宿,艰难跋涉。路程遥远,沿途尽是荒岭野坡,草深林密,暗无天日,野兽寻机噬人。粮食短缺,水土不服,病患蔓延,死者狼藉。为好管辖,五十人编为一伙。晚上一伙人睡在路边,早晨只有半数能摇晃站起。死去的人们来不及掩埋,被野狼拖走啃嚼,沿路两侧,骨肉凌乱,血痕斑斑。离家愈远,人人悲切哭嚎,几步一回头,陆续有人逃离。

官差发狠,把所有人双手绑住,捆在背后,连接成串,如若赶尸,驱打前行。

直到今日,山东多地民众把上茅厕称为去“解手”!人们相传,老祖宗从山西迁徙来的时候,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若是内急,只好恳求官差解开手腕上绳索。“解手”这个词汇就流传下来。

这些地方,人们也喜欢把双手拢在后腰处走路,俗称“倒背手”!为何如此,听老人们解说,这习惯也来源于那场大迁徙。自山西到山东,一路上,老祖宗们双手捆于背后。日久成习,到达终途,解开绳索,也自然而然地把双手往背后拢。这种习惯子孙们耳濡目染,模仿效尤,也传下来。

迁徙大军历经坎坷,劫后残存的人们终于到达山东地界,蓬首垢面,凄惨若丐。官府在东昌府集合队伍,依照名册,指派居住地,每人赠铜钱十串,棉布半匹,免除十年赋税劳役。

自山西统领李科一伙来此的官差名唤杜泽,恶行昭彰,肆无忌惮。途中逼奸移民中的农妇,农妇羞愤自尽,吊死路旁。农妇的丈夫和弟弟也在队伍中,杜泽狰狞恐吓,他们隐恨不敢言,生恐遭到毒手。

到达东昌府后,农妇的丈夫和弟弟聚集李科等见证人,一起到东昌府衙擂鼓鸣冤。消息传出,移民愤恨,群情汹汹,涌向府衙跪拜,要求惩处恶差。

移民聚众哄乱,官府不敢包庇杜泽。知府亲自审问李科等人,查明事由,拘捕杜泽,派差役骑快马上报朝廷。

永乐帝刚坐上龙椅,百废待兴,生恐此事扰乱移民大计,很快下诏,严惩杜泽,以平民愤。

东昌知府命人将杜泽捆到东昌北面的环城湖边,召集民众,宣读朝廷旨意后,惩处杜泽。湖边架起铁锅,熬滚猪油,一勺勺泼向杜泽。杜泽惨叫,惊得湖中鱼儿乱蹦,热油无情泼浇下,肉烂骨酥。移民们先是拍掌叫好,继见刑罚惨烈,又是惊惧,骨颤胆寒,畏惧朝廷威严。

处死杜泽后,朝廷依旧不罢休,追索其家中五族亲眷。族中男子发配边关服苦役,所有家产变卖后折合成银两布匹归于告状苦主。杜泽族中年轻女子十九人也被锁来,送给遇害农妇的丈夫和弟弟为奴婢。

朝廷又在移民迁徙途径中设立十四块“惩恶碑”,记叙此事,告诫沿途官差务必善待移民。(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块惩恶碑残片在太行山下农户的猪圈中被游客发现,那地正是永乐年间山西移民南迁的必经之处!)

东昌府褒奖李科等证人,颁给凭证,允许其可自由选择无主膏沃之地居住。

李科挑着扁担迤逦行走,选择宜居之地。一日,行到李家店附近,荒草中,惊飞两只大野鸡,冠红羽亮,长尾摇曳,俊彩如凤。李科觉得此为吉兆,便放下扁担,不走了。

几天后李科带着东昌府的凭证,上告县衙,县衙编造户籍,发给地契,让其定居于此。后来,李科与一孤女婚配,育有四子一女,皆壮硕聪慧,日子过得和气美满,李家血脉在这片土地上延伸。

李科死后,孩子们按照他的意愿,把扁担和那两个包裹放入棺材中陪葬。然而,李科生前思念父母,死后也无法安息。每当月圆之夜,李家的儿孙们发觉李科的魂魄立在坟头,宛如来的时候,挑着扁担,两头系着包裹,面向山西老家的方向哭泣。

李家儿孙不得安宁,明晓李科的心思,几经商议,决定派小儿子李柱去山西老家探望一次,以了结李科的心愿。当时,李家家境富裕,钱财宽裕。李柱赶着马车,带着礼品,雇了两个伙计,依照老父描述路径,去山西探亲。路途顺利,一年后,李柱返回。李科父母早已去世,李柱便从爷奶坟前带回一坛黄土,洒在李科墓前。自此,李科魂魄方才隐匿。

李家店周边黑雾已经溃退,人们明白,统领指挥祖先灵气的挑担魂魄正为李科的余息——老祖宗出来拯救后世儿孙了,俱感恩戴德,向先祖跪拜行礼。

猛然间,南面有人喊叫:“快看,狐妖在老柳树下现身了!”人们急忙奔向村口观看,黑雾已经淡薄,隐隐约约,一长发女子斜躺在远处的一棵老树下,嘴角淌血,白衣污浊,正是女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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