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上林狩猎杀老虎

两人快步来到苟王妃处，虽只走了几十步，苻法确已满脸通红，气喘吁吁，苟王妃道：“阿法，天气冷，你身子弱，多穿点衣服吧。”苻法道：“我内中已经穿了天鹅绒的夹袄，浑身暖洋着呢。”苟王妃道：“你自小身子孱弱，俗语说‘冬补三九’”，转头对旁边的丫头梅心吩咐道：“叫膳房管家多留点心，每天都要给清河王准备不同的补食。”梅心点头领受，巩夫人立马接口道：“我替阿法谢谢王妃妹妹了。”

苻法和苻坚离开王妃等人，并排而走，苻坚在桐芷上次养伤的时候早已和他提到过她，只是当初他说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汉族女子，苻法也没有多少在意，本来一个王爷喜欢上某个姑娘然后娶进府做个侧妃媵妾什么的很正常，但是后来听说他居然放走了那女子，心里便有些奇怪了，如今更离奇的是那女子又回来了，苻坚喜欢得不知如何，他倒是非常想看看桐芷了。今天一见。他也觉得桐芷浑身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自己倒也有些喜欢。他问道：“弟弟认识桐姑娘的具体情形我还不知道呢。”苻坚和哥哥向来无话不谈，就说了认识的情形，苻法道：“如此巧合地认识，倒是天赐良缘呢。”他从小不和弟弟争任何东西，虽然他也感觉喜欢桐芷，但是既然弟弟喜欢，他就毫不犹豫地靠边站了。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今日皇帝在朝廷上说半月后要进行为期五日的冬狩，弟弟如何打算？”苻坚道：“冬狩乃是皇家传统，我自然要去参加。”苻法道：“我就担心皇上会对你不利。”苻坚道：“哥哥放心，狩猎之时，我会带上府里的勇士以备不测。而且当着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他不敢对我怎样。”苻法道：“皇帝忌惮我们招揽门客贤才，其实他哪里知道是他自己把这些赶到我们这里。若是他能以慈悲之心治理天下，何以会弄得天怒人怨。听说如今通往洛阳的道路之上，野兽白日也当道匍匐，吞噬过往行人。这正应了朝廷之上豺狼当道之相。”苻坚道：“公道自在人心，你我兄弟同心协力，苻生对我们也无可奈何。”

夜间，苻坚来到桐芷的房里道：“半个月后皇上要去上林苑冬狩，许多王公大臣都要带人陪同，我看你整日闷得慌，不如与我同去？”桐芷道：“我倒是想去，可惜不会骑马。”苻坚道：“那简单，我教你，半个月之内包准学会。届时不需要你射猎，你就只要骑在马上不掉下来救可以啦。”桐芷道：“我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你马上就教我，我要让你看看半个月后我也能在马上打猎！”

苻坚带着她来到骑兵训练营，让驯养师选了匹温和驯良的红马，扶着她在马场走动，苻坚骑马跟在后面。走了几圈，她不耐烦起来，说道：“这样算什么骑马。”冲着驯养师道：“你让开，让我自己骑。”驯养师道：“姑娘，要先熟悉马性，才能跑起来，不然摔下来就惨了。”桐芷自负武艺在身，不以为然道：“本姑娘摔了和你不相干。”驯养师朝苻坚看看，他点点头，驯养师就道：“姑娘抓好缰绳，双腿夹紧，我可要放手了。”她道：“知道了，快点呢。”驯养师不再牵马，那马笼头得松，步子便快了起来，桐芷心里一紧张，脚上不自觉地磕了两下马肚子，那马得令便跑了起来，桐芷一阵尖叫，紧紧夹住马肚，手上缰绳丝毫不敢放松，跑了一会儿，她兴奋地叫起来：“我会骑了！”苻坚跑过来与她并肩，说道：“你真了不起，刚学的时候不能跑太多，你会屁股疼，休息一会儿吧。”桐芷一想有理，但是不知道如何让马停下来，又自负不愿意问苻坚，便自作聪明又用脚踢了几下马腹，嘴里乱喊，岂料那马跑得更快了，她心里开始慌了，在这飞奔的马上，她的什么功夫都无法施展，只好闭着眼睛大喊：“救命啊！”苻坚早看出不对，立即向驯养师吹了个口哨，那人迅速跨上马背，拿着套杆飞驰而来，追上桐芷，套住马头，终于让马停了下来。桐芷趴在马背上浑身发软，苻坚将她抱下马背，让驯养师带着马离开。他把桐芷放到地上，看见她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双眼空洞，笑道：“姑娘，还逞强吗？”桐芷不去理他，自顾自平复心绪，良久，她道：“我不学了，太危险了。”苻坚道：“谁让你没有学会基本的口令动作就乱踢乱喊呢，好好听我教你，一定能够学会的。”于是拉她起来，和她讲述如何和马建立关系，如何让马跑起来，如何在跑动中控制平衡，如何让马停下来，桐芷边听边点头，最后道：“怪不得，我刚才的动作做反了呢。”于是又让驯养师牵过马，且骑马拿着套杆在旁边跟着，她按照他的讲述慢慢练习，果然能粗粗骑得顺利起来。

用晚膳的时候，桐芷就向谢安几个讲了今天练习骑马的过程，几人都夸她胆子真大。谢安道：“好好骑马，到时候我们出门都骑马，逃跑起来也快点。”桐芷白了他一眼。就寝前，谢安来敲了她的门，她让巧蓉去回说她累了要睡了，谢安听了后默默地走了。

一大早，谢安就来了，他道：“我也会骑马，让我教你吧。”桐芷道：“不用啦，王爷会教我的，昨天一天就那么大进步了，今天我争取要全部学会呢。”谢安道：“可是......”话未说完，苻坚就出现在门口，他道：“桐姑娘，准备好了吗？谢处士也在，那就一起去吧。”谢安巴不得，他已经感觉到苻坚是要征服桐芷的心，看来自己只能主动出击了。

到了骑兵营，苻坚道：“今日我们先同骑一马，让你感觉一下我的驭马之术。”说完不由分说扶着桐芷上马，自己也跨上马背，两人并骑而前，谢安在下面看着苻坚抱着桐芷在怀，眼里冒火，又无可奈何。便也去要了一匹马，骑着狂奔起来，超过他俩时，头也不回，只留下马蹄带起的滚滚烟尘。骑了一圈回来之后，桐芷已经自己骑在马上，苻坚在旁边指点。谢安对桐芷道：“你看，我的水平也不差。王爷日理万机，明天就我来陪你练习吧。”桐芷点头，向着苻坚道：“王爷乃军国重臣，大可不必每日陪我练习骑马，明日让谢安陪我好了。”苻坚微笑不语。

次日早上，桐芷在等谢安，却见苻坚又满面春风而来，不等桐芷开口他就说到：“今日表舅李威约了几个名士去拜访谢处士了，恐怕他们今日谈玄论诗，宴饮作乐，没有时间陪你啦，看来还是得我出马呀。”桐芷嗔道：“言而无信的人，等下我去骂他，可是，王爷你真没有其他事吗？”苻坚道：“我有王景略在身边，整日可以高枕无忧，教你骑马，倒是在帮我消耗整日难捱的时光呢。”桐芷信以为真，连忙道好。

此后一连几日，苻坚都安排门客缠着谢安，自己则单独陪着桐芷练习骑马，她领悟倒也很快，几天下来就能得心应手地驾驭马匹了。

冬狩之期很快来临，苻坚带上府中的奇能异士，有力大无比的石丁，百步穿杨的魏由基等。他让桐芷女扮男装跟在自己身边，来到上林苑围猎之所。上林苑方圆三百余里，内中沟谷纵横，有奇山怪石，瀑布河流，飞禽走兽不可胜数。狩猎队伍有十几支，皇帝的御林军领头，后面是各位王爷，接着是外戚贵族，那赵诲和李威也分别带着家将参加。一时间旌旗蔽日，钟鼓齐鸣，龙马嘶鸣之声震彻云霄，虎狮熊罴闻之股栗胆颤。

那大秦皇帝苻生骑着一匹‘黑珍珠’，趾高气扬，虽然只剩独眼，却是阴骘凌厉，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暴戾之色。他身形庞大，神力堪比楚霸王，可开三石神弓，平日无论上朝宴饮都是弓不离手，万一哪个臣仆忤逆了自己，当场就拿神弓射穿头颅。

凡狩猎正式开始前皇帝都要训告臣下，上林苑内入口处早已搭建好平台，苻生虎步踱上高台，南面端坐。下首坐得最近的是苻坚，这是因为苻坚于王室来说是位份最高的王爷，然后依次是其他王公贵族。苻生坐在熊皮交椅之上，一只独眼鹰隼般打量着台下众人，狰狞道：“我最近养了一只宠物，这上林苑本是它的老家。既然来了，就放他出来玩玩，各位可要好生待它，哈哈哈。”话音刚落，七八个御林军抬出一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斑斓大虎，众人一阵惊呼，早有人放开了笼子，那虎大概饥饿难耐，窜将出来，朝着人群中扑去，众人哭喊着狂奔，苻坚离前台坐得最近，却丝毫不慌不忙。只见石丁往前一站，直面猛虎，那虎张开血盆大口，桐芷远远的就闻见一阵腥风，浑身发抖，苻坚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别慌，石丁能够对付。”那虎便朝石丁扑来，只见他前后脚叉开，伸出双手死死抓住虎的颈毛，顶住几百斤的压力，一声大吼，气势如虹，使出巨力按下虎头。那老虎的威力第一来自它的蛮力，第二来自它锋利的牙齿咬合之力，现在石丁将它两项长处皆已制住，那虎顿时失了气焰，趴在地上呼呼直喘气。苻生一见大怒道：“尔何敢伤吾宠物！”搭弓朝石丁劈脸射来，他急忙偏头躲过，手下因此一松，那虎正把头拼命往上顶，此时头上压力一减，便昂起头来，再次将腥臭的大嘴凑近石丁，把他扑倒在地。苻生一看老虎占据优势，开心得哈哈狂笑。桐芷眼见石丁处于下势，危在旦夕，心下虽然害怕，但是见苻生居然纵虎伤人在先，又助虎伤人在后，不觉得血气上涌，不顾一切地拔出短剑，飞身跃到虎背，将玄铁剑**虎颈，那老虎最后狂吼一声，低下虎头，趴在石丁身上没了气息。苻生刚想搭弓再射，一见杀死老虎的居然是个子瘦小眉清目秀的书生，倒来了兴趣，放下弓箭说道：“这白面小子倒是有胆有技，你到朕的面前来。”桐芷心下不忿，掉过头站在苻坚之后，并不搭理他。苻坚暴怒，喝到：“居然敢藐视朕，东海王，是你教唆部下对朕不屑一顾的吗？”苻生放虎出笼的目的就是要它突然袭击苻坚，来个野兽伤人，他就可以推卸责任在畜生头上，没想到石丁居然力能敌虎，又还有这等不怕死的门客，心下更是妒意炽盛，定要找借口惩罚他。苻坚不慌不忙地起身道：“皇上恕罪，实在不是臣弟的奴才藐视皇上，他刚来王府不久，没见过世面，见皇上龙威天颜，吓得躲到臣弟背后。再说如不是他杀死饿虎，恐怕它早已咬死我的力士，来袭击臣弟，臣弟受伤不足惜，倒是伤了皇上声誉。若皇上认为臣弟之死不如一只饿虎，不如再放出一只，臣弟自然引颈于虎口，不敢稍动。”这饿虎伤人之计策本来就是基于突然发生，如果让人发现是有意为之，自然难以服众。苻坚之父老东海王苻雄曾经为大秦基业立下不世功勋，如今军队里氐人贵族有相当一部分是苻雄旧部，感念他的恩德，以苻坚马首是瞻。以苻生这样肆无忌惮滥杀的性格，之所以对苻坚不敢直接杀害而要想出种种诡计，原因就在于此。苻生独眼骨碌一转，说道：“东海王严重了，你我兄弟情深，岂可为了一只畜生而害你性命，此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开始狩猎狂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