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崤关遇险巧逢兄

时逢东海王往陇西处理和西凉的矛盾，因而苟王妃才敢施以毒手。晚上桐芷收拾好包裹，悄悄来到金曜处，和他说王妃要毒害自己，所以打算离开，金曜道：“没想到王妃这么狠毒，既然少公主要离开，我自然跟着你。”第二天清晨，金曜去马厩牵了两匹马，他如今是王府红人，自然没有人盘问他。两人顺利走出王府，那些守卫皆已知道桐芷将要和东海王结婚，是未来的王妃，丝毫不敢阻拦。此次离开尤其顺利，到晌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崤关。此地两边山势险峻，中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两人刚到关口，前方当路慕容和又出现了。桐芷对他喊道：“你还真当是阴魂不散，不过如今你已不是我的对手。”他在王府每日依然修习内功，练习剑法，此时功力更胜往昔，况且金曜也在身边。慕容和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带个一二十人是不好意思出来的。”说罢一挥手，两边山石后面出现一二十个剑客。他道：“今日可没有秦国的人给你撑腰了，乖乖和我去见上庸王，他可比东海王在本国的地位高，你做了他的妾也不吃亏，况且你还有《武侯韬略》可以献上，说不定立马封你个夫人做做。”桐芷冷笑道：“那么想做你自己去做吧。”说完骑马冲了过去，慕容和一声口哨，众剑客蜂拥而上。关道狭窄，那剑客人数虽多，却只能上来一两个搏斗，其余在后面干着急，一时人多的优势体现不出。慕容和见此，喊道：“大家别急，车轮战累死他们。”就在酣斗之际，燕人那边路上，一个蓬头盖脸的叫花子手舞足蹈而来，看见这边有人打架，拍着手在旁边滋滋有味地看着。

那些剑客若是单独和桐芷和金曜对战，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可是这车轮战一久，两人便渐渐被耗得手脚支拙。桐芷心想今天定是完了，只能勉强支撑。

那叫花子起初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渐渐等得不耐烦了，喊道：“你们不要打了，本大爷要过去。”说完就往后面那些燕国剑客身边挤过来，那些剑客闻到叫花子身上的恶臭，纷纷皱起眉头，呵斥道：“快点滚，小心你的狗命。”那花子充耳不闻，继续挤靠过来，一个剑客大怒，拿剑刺向叫花子腿部，意欲使他无法前进，谁知那叫花子灵巧一避，一个身形变换，已经欺身剑客身后，提起穿了烂鞋的黑脚一把将他踹了个狗吃屎。其余剑客见状大吃一惊，有两个飞过来一上一下分两路朝他刺去，叫花子一个旱地拔葱，跃到两人头顶，伸手将两人脑袋抓住往中间一拍，两人顿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那花子手脚不停，噼里啪啦一阵乱打，那一二十名剑客顿时伤的伤，死的死，慕容和喊道：“阁下好身手，报上名来。”那花子听他问自己名字，便叫道：“我名字？谁知道我名字？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说完拨开蓬乱的头发朝着他看，问道：“你看看我的脸，我到底是谁？”他满脸污垢，慕容和一看并不认识，旁边已经解围在一旁的金曜惊叫道：“盟主！是盟主！”他从小与冉睿一起长大，虽然污泥盖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他还是认出了。这话一出口，慕容和与桐芷都懵了，更加仔细看去，果然有几分像冉睿。桐芷哭喊道：“哥哥，哥哥，我是桐芷啊！”那叫花子本来迷茫的脸似乎因为内心有所触动而生动起来，大叫道：“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对，我有个妹妹，我有个妹妹！”他朝桐芷飞奔过来，那些受伤的剑客纷纷躲避。他看着桐芷的脸哭笑道：“真的是妹妹，真的是妹妹，我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他回过头看看那些剑客道：“你们竟敢欺负我妹妹，我要杀了你们！”慕容和知道冉睿武功盖世，好汉不吃眼前亏，命令道：“点子厉害，撤！”那些剑客如逢大赦，屁滚尿流地朝燕国方向逃去。正当此时，往长安方向的道上烟尘滚滚，苻坚骑马带着一群士兵追来了，桐芷一见，赶紧道：“我们快走。”他和金曜各自上马，金曜对着冉睿道：“盟主，快上马！”冉睿神志依然模糊不清，说道：“还有人要伤害我妹妹，看我不好好教训他！”话音刚落已经飘向远处，桐芷暗道不好，哥哥以为苻坚是追杀自己的呢，万一下手太重，伤了他可就不好了。赶紧策马追过去，口里大喊道：“哥哥，你回来，他们不是坏人！”冉睿早已飞上马背，将苻坚提了摔了下来，那些士兵见叫花子伤了王爷，一部分立刻下马去查看他的情况，另一部分将他围了起来，举刀乱剁。桐芷过来喊道：“都快住手！”这批士兵是刚从前线带回来的，并不认识桐芷，有几个就骑马冲过来，桐芷和金曜不得已立马应战，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苻坚被摔下马背一时憋过气去，此时渐渐苏醒，看着眼前的乱局，赶紧让旁边的士兵喊停，罢战后退到苻坚身边。他们一个个身经百战，披着盔甲，所以虽被冉睿击中，却没有任何人受伤。冉睿见他们退走，便要再次攻将上去，被桐芷高声喊住。她跑到王爷身边，见他脸色雪白，心疼得流下了眼泪，说道：“王爷，你感觉怎么样？你何苦要来追我！”苻坚气喘吁吁道：“你，你不告诉我什么原因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如何能安心。”桐芷扭过头道：“原因不说也罢，我和王爷终是无缘，王爷回去吧，后会无期。”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听得后面哇的一声，回头见苻坚吐出一大口血，她慌得又蹲下去替他抚摸胸口。苻坚道：“你若不和我回去，我也就这样躺在这里死了算了。”桐芷想了片刻道：“王爷何苦为难于我，你是千金之躯，岂可因我而自残。我可以和你回去，不过我不会住进王府。”她始终对苟王妃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冉睿若住进王府也多有不便。苻坚道：“好，我每天都会去看你，你不能溜走。”他想着先把她留住，后面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桐芷把冉睿领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我哥哥冉睿，他刚才不是有意伤你，他以为我要抓我。你之前说好不会伤害的，你说话算数。”苻坚睁大眼睛道：“他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桐芷道：“我也不清楚，还没有时间问他。看他的样子，神志更加恍惚不清了。我要好好照顾他，等他头脑清醒了再问他。”

到了长安外城的永桥新店，桐芷说她要住在这里，苻坚道：“也好，我会让人给你送些上好的药材。不过，金曜我还是得借用一下，可以吗？”桐芷想着金曜喜欢和士兵一起，在王府也没有危险，又不可太对苻坚决绝，就点头同意了。金曜道：“少公主，我需要保护你呢。”桐芷道：“有哥哥在，不用担心。”

桐芷让人给冉睿洗了澡换了衣服，他皮肤干黑，浑身精瘦，眼神呆滞，这段时间显然是身体上和精神上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除了桐芷，他似乎记不起其他任何事情。不过在她悉心照料一段时间之后，人变白变胖了，记忆也有所恢复。那八洞十二寨二十四堡的洞主寨主堡主得到消息后络绎不绝地来看他。见到这些人有效地唤起了他的记忆，一个月后，他基本已经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了。

一天晚上，桐芷和他讲了他失踪之后虚渺谷发生的一切以及后来来秦国的经历，冉睿道：“慕容和这个老贼，给慕容评报信，几百人将我和水辰长老以及一干兄弟围在城中，为了掩护我突围，水辰长老和众兄弟以身挡箭，我才逃出来到了东城山顶，无路可去，只得跳崖自尽。后来之事全无记忆，大致是脑子震荡，疯疯癫癫了。”桐芷将《武侯韬略》掏出给他道：“如今只剩这个了。”冉睿并没有接手，叹口气说：“这书于我又有何用，妹妹你拿着自己处理吧。”又道：“这秦国我倒暂时可以不与他为难，这燕国之仇我是非报不可。待我休息几天，就去找慕容和还有他背后的主子慕容评算账！”

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候，楼下掌柜的匆匆跑上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批秦军，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了。”两人跑到窗口一看，果然见大街上都是全副武装的秦军，冉睿道：“你那东海王爷不可靠啊，说好了既往不咎的，现在突然反悔了啊。”桐芷道：“王爷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冉睿哼了一声：“误会？我要找他问个明白。就这几个小兵，能困住我！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东海王府拜会拜会他，顺便和他老娘讨个公道，问她为何要毒死你！”说完飞身而起朝屋顶击出一个大洞，落地后拉着桐芷从洞中跃上屋顶，施展轻功，眨眼永桥新店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他之前经常在各国都城大秦的长安大燕的邺城大晋的建康行动，因此对长安还算熟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东海王府，他问桐芷东海王的卧室，她想找到他问清楚也好，要求冉睿答应不要伤害他，才告诉了他，只是王府太大，在屋顶上辨别方向比在地下还难，到达一间房顶的时候，院子外面两队巡逻士兵交叉而过，两人不得不暂时停下，忽然听得屋内**声声，一个女人浪声**，桐芷于此时已经分辨出这是苟王妃的声音，想起府里的传言，不禁脸红到耳根，冉睿揭开一块瓦片，饶有趣味地朝下偷看，正是李威和苟王妃。桐芷拉了冉睿一把，他盖上瓦片，继续前进。

终于找到东海王卧室，里面却空无一人，桐芷猜想八成在书房，又带着他来到书房，见他果然在此伏案书写。冉睿点了门口守卫的穴道，两人闯了进去，苻坚乍见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吧，刚想开口，冉睿已经将他点住，转头对着桐芷道：“他想抓我们，没想到反而被我们擒住，我这就杀了他。”说完扬起右掌就要往天灵盖劈去。桐芷急忙过来抓住他的手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的，况且我们还没问他呢。”“有什么好问的，胡人终究凶残狡猾，死有余辜！”“你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即使你不杀我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哥哥。”冉睿想了一下道：“万一解开穴道他喊叫呢？”“不会的，再说深夜他即使喊了，守卫也必定不能马上到来。”冉睿道：“好，他要是敢喊，我就先一掌毙了他。”手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苻坚口舌能动，冲口而出：“桐芷，我刚派了金曜带人去救你们了，看来你们没事了，我就放心了。”冉睿道：“你少来这套，我们是自己逃出来的。”桐芷道：“哥哥！让我把话问完！”冉睿双手一抱，头转向另外一边。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苻坚道：“我也是晚上得到的消息：有个叫慕容和的燕人拿了两箱黄金找到赵诲，把你哥哥的身份告诉了他，说他是冉闵的少子，而冉闵三番五次要后赵皇帝石虎杀死我爷爷太祖皇帝，你哥哥则要杀死当今皇帝。又把你杀死百夫长的事也抖漏出来。据说还带了两个证人，一个是石夫人，另一个是被我刺配充军的百夫次长。赵诲把这些告诉了皇上，他一听你曾经差点做了我的王妃，就怀疑我同你哥哥有所往来，图谋不轨。于是就下令御林军先抓捕你们，坐实罪名，然后对我下手。”冉睿道：“又是这个慕容和，我要去杀了他！”抬腿就要出去，桐芷拦住他道：“哥哥！别冲动，你现在去也找不到他在哪儿呀！”冉睿一听有理，便道：“那该如何？”苻坚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就住在王府，我给你们找一间僻静的小院，一边等风头过去，一边派人寻找慕容和。”冉睿乜斜着眼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伺机灭口吧？”苻坚笑道：“那赵诲一向就是我的敌人，皇上也几次三番想要杀我，就算没有你们两个的事情，他们也会找到其他借口。”桐芷连忙把狩猎和宴饮的事讲给他听，他方才有所放心。桐芷道：“你快把王爷穴道解了吧。”冉睿走进他身边刚要拍下去，忽然停下来道：“不对，你母亲想要毒死我妹妹的账还没算清。”苻坚非常惊讶，一会儿道：“我不知此事，莫非，这就是桐芷你要离开的原因。”桐芷默然不语，冉睿道：“你们之间弯弯绕绕，还是我来说。”于是把桐芷告诉他的王妃要毒死她的事情来去说了出来，苻坚听完生气道：“母妃此事做得过分了，我若知道，是千万个绝对不让她这样做的！”桐芷道：“从现在发生的事情来看，你母妃是对的，我的确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危险。我若是死了，至少你的敌人不会从我身上找到突破口。”冉睿道：“妹妹你还替想杀你的人辩护，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贱人！”苻坚一听他骂自己的母亲，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杀了我，我替她死！”桐芷道：“你们别吵了，我们的敌人已经联合起来了，我们却在内讧，不等他们动手，我们自己杀光了。”苻坚对着冉睿道：“我与皇上终究会摊牌，这是迟早的事情，你若愿意同我联合，上辈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我们互为犄角，总能战胜他们。”冉睿道：“我才不屑与你们胡人合作，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暂时饶过你和那个......”他本想说贱人，改口道：“和你母亲。”苻坚道：“我亲自给你们安排房间，你把我解开。”冉睿很不情愿地解开他的穴道，过了一会儿他才能灵活走动，立即过来抱住桐芷，冉睿一见，把他往后一拉，身体往两人中间一横，说道：“我妹妹现在和你没有关系了，请你不要碰她。”苻坚知道只要冉睿在场他就碰不到桐芷，心想就给他们安排分开住得远远的，那么以后还是可以随时去找桐芷，眼下暂时忍忍，就道：“好吧，那你们和我来。”于是把他们带到王府内院最里面的一间院子说道：“这周围住的都是女眷，冉睿，你就住这里吧。”冉睿道：“为什么把我安排在女人堆里？”苻坚道：“我是担心你乱跑，在这里你要是一出来大家都知道你是陌生人。你要是住到外面，就可以随便乱闯，说不定惹什么祸出来呢！”冉睿刚想发作愤怒，桐芷瞪了他一眼，他便道：“好的，只要你不怕我对你府里的女人图谋不轨。”苻坚笑道：“这外面都是父王留下的姬妾，他们大都年轻貌美，你若有看得上的，我倒可以成全你。”这氐人对于女人再嫁持开放的态度，冉睿哪知若是让她们知道后院住个美貌男子，那他反倒是羊入虎口了。冉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憋在那里。苻坚拉着桐芷的手就要出去，冉睿道：“你干嘛呢，说过不准碰我妹妹。“苻坚道：“我带她去上次她养伤住过的那个小园，你们兄妹俩总不能住一起吧。”冉睿一想也是，便道：“你可别和我耍滑头，我随时都会去我妹妹房里查看。你带上我一起去，我要认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