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 泼妇与名枪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看着孙浙脸上的神情，工作队队长也停下了脚步，皱着稀疏的眉头问道。

新四军排长一时间乱了方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从凌红莲吵闹着要拜师傅、学打枪开始，他就始终抱着调侃的心态逗那个女孩子玩；不料在女兵周晓樱、于楚楚们的起哄下，拜师收徒竟然弄假成了真。而那出闹剧才刚刚收场，孙浙万万没有想到蒋队长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队……队长，我……不是有不同意见，只是觉得——”

“——没有不同意见就好，”蒋修武干净利落地截住了对方话头：“你这就派个战士回镇公所，告诉侯连长不用带凌红莲走了，我这里对她另有安排。”说罢，就丢下新四军排长一个人，径直朝下一个防御点走去了。

站在原地的孙浙，一时间感觉自己活见了鬼：那个运河水上人家出来的女子，莫非身上有什么邪咒？她一哭一闹的种种要求，在何时何地何人看来都是荒唐透顶的，可是就在这个下午，竟然全部一语成谶！我堂堂**军狙击兵出身、现在已经是新四军一排之长的神枪手，难不成真的要给一个只知道撒泼打滚的野女子做什么师傅？！

回过神来的孙浙，急忙撒腿去追已经走远了的蒋修武。聪明的他一边吩咐身边的一个战士去镇公所留住凌红莲，一边追上工作队队长、继续与他一起检查各个防御工事，却绝口不提刚才的微妙话题。

直到两个人走完了长长的集镇大街，安排好了多处防御点，新四军排长才又小心翼翼旁敲侧击道：“队长，下一步咱们工作队要挺进到运河河畔去吗？”

完成了任务的蒋修武，在一栋房屋窗户下面的石头墩上一屁股落座，用力点点头：“没错，我现在可以给你交个底，支队首长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坐稳太滆地区，指向运河沿岸。所以，我今天才铁下心要打这一仗，虽然多少有些冒险，但还是成功了。新四军大旗往镇公所这么一插，用不了二十四小时，彭家店方圆几十里内就会消息传遍。”

孙浙蹲到了工作队队长的对面，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一仗打得的确漂亮，如果没有队长你这份作战决心，恐怕我们就得绕过镇子另寻他地了。”

“绕？往哪儿绕？那个伪连长说彭家店前方不出十里的月桥镇，伪绥靖军三营的营部就驻扎在那儿，你绕得过去吗？”蒋修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老刀牌香烟，以及一个同样皱巴巴的火柴盒，却不取烟来点燃：“你们侯连长哪儿都好，就是太过谨慎。行军打仗，战机稍纵即逝，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肉也轮不着你来吃！”

听对方说到打仗，孙浙立即找到了话茬，他提醒自己的队长，首先应该将重心放在对月桥镇敌军的攻防作战上，今天被打垮的这个伪绥靖军连，肯定已经有漏网之鱼跑回月桥镇报信，未来的激战在所难免。只有将正前方月桥镇上的敌人消灭干净，才能继续考虑向运河方向挺进的方案。

新四军排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蒋修武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根烟卷，隔着吐出的薄薄烟雾，他打量着对面的孙浙，良久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让你传授凌红莲军事技能，和我们打月桥镇上的伪军不发生冲突。

孙浙顿时僵住了，脸上写满了尴尬——这个蒋队长当真是老油条，自己拐弯抹角地掩饰了半天，却被他一下子戳中了要害。

“你知道吗，这个小女子身负血海深仇，只要引导正确，她会很快成为一名坚定的革命战士。我并不是要你教凌红莲冲锋陷阵——她打小生活在运河边上，对那里的情况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你把她训练好了，我就派她先潜回运河沿岸，搜集情报，观察敌情，这岂不是要比把她放到卫生组打杂实用得多？”

工作队队长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浙已然觉得没有回旋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

“队长，那我就先训一训，看看她是不是这块料——”

“——是不是这块料，你也得给我把她训出来，”蒋修武不给对方任何空子钻：“你是德国教官训出来的，我也不要求你把凌红莲锤炼到你这个水准，那也不现实；我只要她具备一名合格士兵的军事素质就行。”

新四军排长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心术方面真的不是蒋队长的对手。但他不甘就这样一败涂地，于是挣扎着打出了最后一张牌，提出既然派凌红莲潜入到敌占区去，那么她无疑是不方便携带枪支的，如此，再传授她诸如射击方面的技能，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蒋修武嘿嘿一乐，用夹着烟卷的右手隔空点了点新四军排长的脑门儿：

“你小子，心眼儿转得真够快的。没错，派凌红莲去运河沿岸，肯定不能带长枪——可是我也没说要给她带长枪啊！发她一支短枪，问题不就解决了？”

闻听此言，孙浙的眼睛不由得瞪得溜圆，脱口反问道：“哪里有短枪给她啊？”他很清楚，整个工作队包括武装连在内，只有两个人佩戴短枪，一个是眼前这位蒋队长，另一个就是自己的连长侯亮。

然而，话一出口，孙浙自己却猛然愣住了，因为他随即就想到了、就在这个下午队伍刚刚缴获了两支短枪：伪绥靖军连的正副两个连长所佩戴的，一支毛瑟军用手枪，一支转轮手枪！

显然猜到了孙浙此刻的想法，蒋修武的笑容越发欢畅了，转头喊站在不远处的通讯员小刘过来，让小刘从背着的一个挎包里取出了那支转轮手枪。

此时的转轮手枪已经配齐了枪套：那是后来从被孙浙一枪爆头的绥靖军副连长尸体上搜出来的。

——科尔特M1917，地道的美国货，改进型。

枪械知识丰富的前**军狙击兵孙浙，望着这把造型漂亮的世界名枪，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抱着他的腰撒泼的凌红莲的形象。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两个形象，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