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章 鸟枪换炮

新四军运河工作队的队长蒋修武，此刻的底气硬得很。

取得一场大捷之后，两天来陆续征招了二十八名新兵入伍，已经全部补充进入了武装连的三个排当中。这样，即使不计算正在养伤的伤病员在内，整个武装连也重新恢复了齐装满员状态；而且是人手一枪，人均子弹二十发以上，手榴弹三颗以上。

昨天的那场大捷共缴获步枪八十三支，其中三八式五十六支、中正式十九支，其它型号八支；机关枪一支，手枪两支。于是，不仅武装连，就是原本赤手空拳的工作队的干部分队，都做到了人手一枪。

这当然要归功于送上大礼的伪绥靖军连。

武装连连长侯亮亲自主持了枪支弹药的再分配。如果按照统一配械、方便供弹的原则，三八式和中正式这两款口径不同的步枪理应分类集中配置；然而，运河工作队如今是孤军深入敌占区，没有稳定的后勤辎重供给渠道，必须考虑到未来的子弹来源的不确定性。所以，侯亮只得将这两种不同型号的步枪均衡配置到了三个排当中。

值得高兴和骄傲的是，换装之后的武装连的单兵武器，除了二排仍持有少量的汉阳造之外，其余都用上了三八式和中正式——这是当下中国抗战战场上最先进的两款步枪了。如此高端的单兵装备水准，在整个新四军的作战部队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更何况，他们还有三挺轻机关枪！吃晚饭的时候，蒋修武已经直称武装连连长侯亮是如今新四军全军“最富的连长”。

然而，最富的连长心中却始终惴惴——昨天这一仗固然胜得酣畅淋漓，但终究是捅翻了一只马蜂窝，敌人的报复几乎是必然的。按照游击战的原则，运河工作队应当即刻转移、暂避风头才对。可是，蒋队长执意要在彭家店立足、扩大新四军的影响。侯亮担心，此刻敌占区里的这个小集镇，已经成为了孤悬高处的明晃晃的靶子，随时有可能遭到敌方的致命一击。

今晚蒋修武等人的晚饭小有奢侈——不仅仅是因为镇公所内食材丰盛，更有擅长烹饪的女兵凌红莲自告奋勇主动帮厨。就在晚饭前，工作队队长蒋修武亲自下令，授予凌红莲一杆步枪。如今整个武装连的老兵们几乎都换装了新枪好枪，刚入伍的新兵们也都抱上了一杆汉阳造；凌红莲作为武装连三排战士，尽管是全连唯一的一名女战士，不给发枪显然说不过去。

巨大的惊喜让运河河畔水上人家的女子幸福得有些眩晕，摩挲着发到手的汉阳造步枪，凌红莲一时不敢相信这个既定事实。但她很快就又开始了纠缠，追着屁股问自己的排长大哥、她何时才能换一杆好枪？——此前在孙浙的传授下，她已经知道了汉阳造与中正式乃至三八大盖的性能差距。

孙浙警告女弟子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全连所有新兵使用的都是汉阳造，就连二排的部分老兵也仍然是。

心情大好的凌红莲为晚饭贡献了几个亲手烹制的小菜，考虑到她是彭家店集镇上唯一的女战士，蒋修武便让她随着自己一起吃饭，同桌的还有连长侯亮和三排长孙浙。

首长们先是夸赞了女新兵的烹饪手艺，然后就把她丢在一旁，边吃边讨论起了向月桥镇派出侦察兵的事宜。侯亮再三要求，今晚就把人派出去，他有着越来越不好的预感。

胃口大开的蒋修武，仍显得不以为然，他一边狼吞虎咽着凌红莲的小菜，一边告诫武装连连长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实战已经证明伪绥靖军不堪一击，他们要是胆敢前来报复，只会遭到更沉重的打击。

“我个人是欢迎这帮汉奸军继续来给我们送装备的，不管是三八大盖还是歪把子，新四军来者不拒。”蒋修武笑眯眯地调侃着：“咱们的小凌不就嫌她的枪不够好吗？再打一仗，我包她会换上三八式！”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换？”因与首长们同桌共餐而显得拘束的女新兵，顿时雀跃起来。结果换来了侯连长严厉恼怒的目光，吓得她赶紧闷头扒饭。

孙浙理解自己连长的担忧，在他看来这份担忧也并非杞人忧天，从昨晚开始，他就带着半个班的战士在彭家店以北两里开外的地方设置游动哨，已经搞得疲惫不堪。与其这么被动地等待下去，真不如早些派人到月桥镇、摸清伪绥靖军主力的动向。

“小凌，月桥镇你熟悉吗？”猛吃喝了一阵的工作队队长，终于放下了碗筷，抹抹嘴巴问自己身边的女新兵。

“还算熟，我和哥哥去过那里几次，买木头箱子。那里可比咱们这个彭家店大多了。”凌红莲回答道。月桥镇以竹编手艺和木制家私闻名远近，许多大运河上跑船的人家，都到该镇去采买相关用品。

“我要是派你和几个战友去一趟，摸摸镇上伪军的情况，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带枪去吗？”女新兵兴奋地问，同时就回头瞄了一眼架在墙边的自己的佩枪。

“带什么枪！”孙浙立即出言呵斥：“那是化装侦察任务，不仅不能带枪，你这身军服也不能穿！”

“我懂了，就像昨天方班长那样。”

凌红莲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不禁都感到惊奇——这个小女子果然精灵得很，这么快就知道了一排班长方文渔的经历。其实，昨天方班长成功化装诱敌、以及战斗结束后与伪绥靖军连长闹出的一番可笑纠葛，早已在全连成为传奇话题，凌红莲与新战友们厮混了半天，自然听到不少。

“很好，你的悟性不差，看来我选对了人，”蒋修武十分满意地说：“明天你就和方班长一道，去月桥镇走一遭！”

侯亮与孙浙虽觉得蒋队长的这个安排略显突兀，但也没有多加反驳，毕竟，留凌红莲在作战部队训练，未来用意就是搞潜伏和侦察。

晚饭结束后，一排班长方文渔和一名战士就被调来彭家店了，侯亮向他俩介绍了武装连的女新兵，同时交代了他们明天需要共同执行的任务。

蒋修武将昨天从伪绥靖军许姓连长手里缴获的毛瑟军用手枪，当面交给了方文渔携带，以备侦察途中应对意外；这让即将重新变得赤手空拳的凌红莲艳羡眼热不止。

“你仔细听从方班长的指挥，好好完成带路任务。只要你表现出色，以后你也会有短枪拿——比方班长的这支还要漂亮！”明察秋毫的新四军工作队队长，微笑着给自己的女新兵鼓劲。

凌红莲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场提出要看看那“漂亮的短枪”长什么样，结果同时遭到了侯连长和孙排长的否决。

运河河畔水上人家的女子已经相当满足，心底里觉得蒋队长真的是个大好人。当晚，她对新搭档方班长软磨硬泡一番之后，有幸把那只毛瑟军用手枪要来把玩了一会儿，后来就搂着自己的汉阳造入睡了，临睡前脑子里还在猜想着蒋队长所说的“漂亮短枪”的模样，希望能在今夜的梦中梦到自己手持短枪的威风。

但是，入睡后的女新兵并没有实现虚幻的一幕，她的梦境被真实的密集响起的枪声，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