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接应

丁河一旁端着一碗茶水。丁纯蹲下瞅着冒牌货，你都多大啦，要脸吗，打雷闪电的天都黑了，爬在地上啃蚂蚁呢，当心下雨回不去。小林，赢死他，别给我面子。小林说我猜不过他。俩人不时的顶着头，石头剪刀布，赢者先收格子里的石子。丁河笑着说，大少爷，让他们玩一会，我正当包公呢！

丁纯总算找到一个斗嘴的对象，以前是二姐，现在是这个假寿星，这是缘分，一见如故，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被揶揄的对象。他说小林让着你弟弟。假寿星不理他，瞪着眼睛死看小林的手势。

丁河摆上小饭桌，将菜倒进盘子里，放上烧饼，该开饭了，街上都戒严了。小林说不玩了，我饿了。丁河说去洗洗手。假寿星和小林一起洗手吃饭。洗完手他问丁纯，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丁纯说。随口说的，我哪知道你们的名声，你要不信我也起个艺名让你猜猜。

他说老寿星可不是随便起的，江湖上封的。丁纯说你到底叫什么，别让我叫你老寿星，占我便宜！

我叫呼延小，我哥哥叫呼延大，你可以叫我小呼延。

你有名字还冒充你哥？

不是冒充，是报号，报号懂不？

就是排队呗！

要不是信你是孙和平的把兄弟，我一掌拍扁你，孙和平缺心眼净找缺心眼的，你们俩都一样缺心眼难怪拜把子。

还有谁缺心眼？

一个瘸子，一个没事装瘸子的人。

为什么要装瘸子？

闲着没事玩呗，和你一样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好吃懒作。

别夸我。

小呼延气的翻白眼。

还有谁？

这么多缺心眼你还嫌少啊。

我该叫你二哥

算了，来不及了，命该如此也是缘分，以后以兄弟相称。

洪舞走了？

走了，算是一条好汉。他的产业归县长，输给石苏的钱也在我这里。以后我向小业秋草负责，哦，洪舞的住宅指明给你，在云闾街的西斜巷，比这里大一点，多了个后院。

丁纯说我不能要，梁县长也说了，他借了孙大哥的名头都要还人情，我要是用孙大哥的名头弄一座院子那还有脸称兄弟。就算我不是你们道上的，一般做人的规矩我还懂。

小呼延说，孙和平没眼瞎，是我不对，但我答应洪舞的事也要办。这样，明天我给孙和平发电报，告诉他，他要是同意，怎么说？

我听孙大哥的，不过你能找到他？

说你傻你还不信，给琴庄警备司令部发过去谁敢不传。

琴庄警备司令部不是日本人吗，骗谁呢，我去过，谁傻呀？

琴庄交给汪**了，孙大哥现在是警备司令，谁傻呀？

我傻。

我靠！总算赢你一回。

不对吧，说了半天，俩孙大哥，你说的是那一个？

孙不平大哥是集团军司令，会当一个小小的琴庄警备司令，谁傻呀？小呼延最后吼出来，被丁纯抢白一天的面子挽回来了，心里非常痛快。小林，你哥傻吧，看把他显摆的，我就在地上睡个觉数落我一天，幸亏我有涵养不和他计较。小林，我走了，去码头找我啊。我不想跟傻子说话，赌场给他不如给狗呢！

丁河强压住笑。

小呼延出门，丁纯说我送你吧，街上戒严，我有证件。小呼延说我也有，算你义气，不然一拳打死你。

小呼延刚离开，丁河收起笑意。丁纯说紧急联络点没人，门锁着！

丁河说，不要去了，恐怕有变。大庙那边没问题，明早可以搞好，随时可以进人，就怕天不做美，人算不如天算，下雨芦苇荡要泡汤。

丁纯说桂天早晨回城，约好的我去接。

桂天很有经验是个好帮手，接到桂天一起去码头，我们要接一批文件,还是卖菜的挑子，你在六七泊位等，也要主动观察。

天空滚动着闷雷，天色更黑暗。

雨从清晨开始下，小雨密实。丁纯在城外路口接到桂天，桂天被雨水浇透，他说都通知下去了。丁纯说去码头，有接应任务，吃了吗？桂天说没有，走吧，路上再说。他一夜未眠，苍瘁的脸色布满倦意，眼眶深陷。下雨使露天的摊位减少总算有卖凉蒸馍的。到达码头，雨势加大，变得十分磅礴，天似乎漏了，豆大的雨线直着坠落。县城的地势是个大斜面，所有的雨水向码头奔涌，路面成河，好在码头开阔所有的来水全部跌落河里。

日本人的军用物资已经不走水路，只有大的行动才将码头完全封锁用来疏通货物。水路行程远速度慢，特别是新四军的力量不断增强，袭击随时可能发生。

查岗的日军顾问不在，站岗的保安团认识丁纯，他还是亮出证件，这习惯很好，平日没事不能炫耀。

炫耀是跌倒的第一步！不知是哪个小说家写的话，记得那些虚无飘渺的小说有时也有用，多愁善感的作家很喜欢发出忧郁的感慨，给人一种无病**的印象，尤其是鸳鸯蝴蝶派。丁纯忽然觉得那些作者的胡乱感慨换个场景也许是真理，毕竟也是经过脑子发自内心。

蓑衣浸透了水很沉重，大雨不停浇灌他瘦小的身板。码头一片迅速移动的斗笠蓑衣，还有光着膀子搬运货物的，人们在抢时间。所有的人与货物都在拼命赶着上岸。河水汹涌，回转的空船已拒绝载客，天地间全部是水的喧哗，人们互相用手势说话。水雾弥漫的岸边视线模糊，他干脆站在两个泊位之间不敢轻易移动。

一片嘶喊混杂在大雨中，船只靠岸迅速搬运货物，进城的人跳上岸朝岗亭跑，码头上到处晃动湿漉漉的人影。他与桂天商定，桂天隐蔽在码头外的第一个转弯，负责前后的警戒，他没看见丁河。

为了生计的老百姓携带货物拥挤着奔向铁丝网拦住的一条通道，两边分列两座岗亭，哨兵躲在岗亭里，随意抽查来去的行人。要把携带的东西打开，不管雨水多大，雨水瞬间浇湿敞开的物品。

菜农临近岸边就望见丁纯，跳上岸连续挑过四个菜筐，丁纯上前帮忙，这么沉。菜农说东西在身上，筐里是干电池。丁纯问准备怎么走？菜农说还有两人，分开拿。丁纯说你能挑两个筐吗？菜农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两座山都行。丁纯说跟我走，趁着混乱闯过去，鬼子不在。菜农搞到一批干电池，上岸后三个人一人带一部分准备混出哨卡，听丁纯的意思一次通过。菜农向岸边的货船打出手势，踏板上快速走上一人。菜农命令，我带货闯关，你掩护，发生意外开枪把人向河边引，你跳河走。随即对丁纯交代，你在前面领路，避开哨卡和巡逻线路，不怕绕远。丁纯走的很快，用手不断推开磕磕绊绊的人流，菜农与他保持一米的距离。临到岗位，丁纯从口袋掏出准备好的两盒烟卷，给你一盒刚财迷的，我不用这个。哨兵竖起长枪，两手接过，谢谢丁队长。丁纯没答腔，转身向另一个哨位扔过一盒。正好菜农走过，菜筐碰了他的腿，丁纯踢菜农一脚，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快点走，算卦呢！菜农借势紧赶几步。顺利通过，连准备好的借口都省了。

能见度非常差，出了哨卡，丁纯见有一人迎面掀起斗笠露出满是雨水的脸，是丁河。丁纯快步超过两人在前方引路，桂天站在墙角正急切寻找，丁纯贴近桂天将自己的手枪迅速塞给他，你用，跟着后面的女同志，看她的行动行事！桂天把手枪揣进怀里，紧了紧腰带，微微弯下腰，等丁河经过时随后跟上，他还没认出这个女同志是丁河。在女同志的前方有个挑着重担的菜农，步调方向与女同志一致，所走的路全是僻静的小巷背街。今天的任务估计是运送货物或者护送人员，这个菜农是重点。四个人拉开距离保持视线所及如同一根无形的链条缓慢穿行。丁纯对日军的巡逻线路非常熟悉，丁河与他研究过多次。保安团的巡逻主要看心情，他们毫无目的的乱走，今天的大雨肯定在躲雨。日军穿的是军用雨衣很好辨认，保安团从走动的姿势也好分辨。几个关卡可以绕开，遇到前方警察和保安团的影子就举手示意。现在丁纯迫切体会到射击的重要，虽然已能熟练运用，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的枪手等于零，起码桂天打过游击。看来必须加紧练习射击，假如今天遇到意外只能靠丁河，也不知道桂天的枪法如何。大雨将马路变成一条泥泞的河面，杂物漂浮，雨水覆盖着淤泥，走的吃力。路上不时出现跌落雨中的尸体，他们或是饥饿或是病亡，或是被杀害。如果是晴天警察很快将尸体搬走，而此刻他们被大雨拍打着灵魂远去的肉身。

行人在奔跑，没人愿意在大雨中缓慢，低头看路，努力奔走。斗笠抵御不住雨的侵蚀，每个人都与大雨融为一体。平日偏僻的街巷不见人迹，如果不是必要没人在这个时候出门。许多店铺照常开门营业，白花花的雨线从街道**泻下，房檐形成一排整齐的水帘，地面跳跃着水的白光。许多店铺门口站着不少停止赶路的人，他们忧愁的观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走出小巷来到一个路口，丁纯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