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35年，小爷我隆重诞生了

要说男人与女人不同吧，真是的，我娘总爱听抢亲那一段，小爷我呢，爱听僧王誓师出征的那一段，尤其是他在封河神仪式上，慷慨激昂地对我太爷爷道：“张守备，尔可知封汝河神之意？封汝河神，尔须以‘驱鞑靼，保家国，护苍生’为己任现如今，洋鬼子坚船利炮残害我大清子民，汝为一方河神，当振我巨龙神威，雄我骁骑之武，以运河之险，拒洋人以京师之外，捍我大清尊严！！”说到这里，僧王转身面对数万将士振臂高呼，“拒洋人以京师之外，捍我大清尊严！”

在僧王激情带动下，整个张家湾河滩就沸腾了，十万精兵齐声呐喊：“拒洋人以京师之外，捍我大清尊严！”、“驱鞑靼，保家国”！口号声响彻天地，与悠悠运河水一同，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远去。

那时的张家湾十里连营，气势非凡，将士们都枕戈待战，士兵那叫一个嗷嗷的。

啥，现在的张湾，也有全国第一的？屁，那是全国最大的违建小产权小区，太玉园吧。咳咳，别打叉，小爷我在说书呢，违建的事城管那么牛都管不了，我一河神管那屁事。说这么严峻严重严肃的历史，你来打这个浑插，很过份，咱回到正题上。

誓师仪式结束后，僧王把我太爷爷叫到他的帐内，说是要请新任河神喝杯酒，其实就是让他和他曾经救过的战马会一次面。那会，僧王把张湾作为前线指挥部，从张湾沿着运河一直到八里桥布下一长蛇阵，这蛇头就是在张湾码头，蛇尾当然是八里桥。大敌当前，僧王哪有心思和一个小小的守备喝毛线个酒。

一张作战地图摆在僧王面前。那是经过折叠N次的地图，上面到处是各种军事标识。我太爷你过去看了一眼，嘛都没懂，就跑到帐外侍候马去了。“这蛇头得咬准了。”在我太爷爷身后，僧王敲了敲地图，说道。

在僧王看来，整个战役的胜负关键，就在于一头一尾两场战斗上：埋伏在张家湾的蛇头，必须要狠狠地咬英法联军一口，咬不死也要咬痛他，这是关键。而蛇尾八里桥的设防，那是京师最后一道防线，失去运河天险，紫京城无险可守，等于认输了。

眼下，让僧王最为头痛的，就是不知道英法联军会何时、从何方向发起进攻，清军又何时进入设伏阵地为合适。因为英法联军的枪炮射击距离远远高于清军的火枪队，如果设伏部队过早进入阵地，一旦被发觉，根本形不成打击效果，因此，情报之战成为这场战役的关键。

要获得英法联军的情报，自然就要派人打入敌军阵营里面去，但是，僧王几度试图通过买通在英法联军中担任翻译的中国人来进行卧底，然而却全都遭到失败。就在僧王坐在军帐内苦思无对策时，我太爷爷意外地出现了：僧王的坐骑这会见到它的“救命恩人”正欢着呢!

当我太爷爷和他的爱马从眼前走过时，僧王突然生一计：让这河神当卧底应是最好选择！而媒介，则是那倒马草！

僧王押我太爷爷这个宝，是因为他了解英法联军的主帅。要说这僧王打仗有他的过人之处，为了打赢这场他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仗，他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连敌人任何习惯爱好等等细节都不放过。别人只知道那帮洋鬼子的头目叫戈登，但僧王知道他的全名叫查理.乔治.戈登,甚至连他的英文名字叫CharlesGeorgeGordon都能说得出来。除此之外，僧王还了解到戈登爱马，尤其是他的那两匹英国纯种马，被视为大英帝国的骄傲，侍候地比大清皇宫里的某些人还精细。

唉，依小爷之见，也真难为这满旗王爷了，让他拿鸡蛋去碰石头，还是个没煮熟的鸡蛋，他都那么认真；一世威名这样不明不白不情不甘的废了，他还想着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呢，咳咳。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正如他在运河边说的那句话：以‘驱鞑靼，保家国，护苍生’为己任！僧王也清楚必败，但怀着鞠躬尽粹死而后已的情怀，当致国灭威不灭，以扬我中华国之精神！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太爷爷就这样打入了敌人内部阵营，成了英法联军的马夫。

刚说到马夫这，星火伯伯就来了，他一来，我爹就成了船夫兼马夫，和我太爷爷当年一模一样的角色。

星火伯伯一进门来，我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我爹杵着个大个，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星火伯伯对我太奶奶说：“河神婆，我要出趟远门，这两匹马啊，让跑跑，哦，水生，帮我养着。您老人家好好养身子骨，等我回来再孝敬您。”嗨，你说这事，我爹还熊了个脸。我爹是最喜欢星火伯伯家的那匹马，没事就牵过来骑着溜两圈，如果我太奶奶箱子里那套从二品武官服给他穿上，真有大将军的相。这会星火伯伯把马都交给他了，他倒不乐意，我的傻爹啊，你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我太奶奶是乐呵了，但我娘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星火伯伯出远门是常有的事，可哪会有这样隆重过，而且我爹的表情差不多把星火伯伯给卖了。“敢情是出什么事了？”等她趁星火伯伯给我爹交待事情，就溜过去偷听。

“跑跑，你听我说，不是星火哥不带你去。陕北老远着呢，比咱俩去过的承德那边，要远上十好几倍，我也一次没去过。而且，我是去找组织的，能不能找得到还不一定，只是看报上说，那边有个叫刘志丹的人，搞了个红色根据地。这样，咱俩约定了，你先在家把韵妹和奶奶都照顾好了，等小河神生下来会走路了，我就带你参加革命。”

我娘一听这话，这才知道我爹耷拉个脸，是因为星火伯伯去找组织不带他。星火伯伯是组织上的人，这我娘知道，我家小船就是经常帮组织上运送物资，所以，这些是我娘知道也装不知道的秘密。

事实上，我爹想跟我星火伯伯去找组织的事，我娘也是早就知道了。我那傻爹还以为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我娘知道，如果我太奶奶要是知道这个时候我爹想出远门，她找不到长烟杆也会拿烧火棍打折我爹的腿，所以才没有鼓励他去。告诉你，我娘的最大特点，就是掖着聪明装糊涂。比如说她看我太奶奶抽烟咳嗽，就总把她的烟杆藏起来，还帮着她一块满屋子找，乐得我把我娘的肚子都笑痛了。我太奶奶肯定不放我爹走的原因，就是某人十个月了，怎么样，小爷我该隆重出场了，咳咳。

1935年初夏，世界著名的历史悠久的意义深远的张家湾运河第四代河神，小爷我，张民生，终于问世了。注意，这里不能称为张湾，必须是张家湾，这么隆重的事情，必须是要全称。反正还是免费章节，不收你钱，就让小爷我话唠话唠吧，今儿可是小爷我大喜的日子。

我的名字是星火伯伯走的时候取的，如果生个男孩就叫张民生，生个女孩就叫----，咳咳，我太奶奶没让取，说不可能是女孩。我太奶奶是河神婆婆，能掐会算，前后五百年----哦哦，那个她不知道，现在连前后五天她都记不清了，嚇嚇。

依着我在我娘肚子寻思了十个月的想法，我拼足吃奶的劲，发出生命中最响亮的呐喊，应该是给运河带来福音的。但是，生逢乱世，注定我以河神之躯要承受历史之重要承载使命之重要承担----，咳咳，让我歇歇，刚才要奶吃时，哭得有点急，累了。

“河神”家新生命的到来，让所有张湾人为之兴奋：乡亲们把早早准备好的小衣细袄，连同把承载着运河希望的寄托一起送来，甚至还有人提议重修铁锚寺，把运河人千百年来累积的香火给延续下去。

然而，如我刚出生时发表的演说中指出的，这是乱世，是个什么都不靠谱的世道。虽然小河神我极力匡扶正义，扬我中华威望，但宵小之辈搅混水之鳅类该来总是要来，历史总是以他们为反面教材，来体现我河神之辈的荡然浩气！就在乡亲们沉浸在满满的希望之中时，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特别大的坏蛋来了。咳咳，重要的形容词说三遍。

这个人就是殷汝耕，殷汝耕，殷汝耕！我要咬着钢牙说三遍这个名字。阴缺德都没有这个待遇，因为阴缺德害的是我河神一家，可这个殷汝耕害的冀东22县，害的是华北百姓，害的是中华民众！

关键让小爷我想不明白的，这个叫殷汝耕的人真是坏到他姥姥家了，他明明祖籍浙江，一家人在福建发家，却跑到京东来祸祸，要搞什么“冀东自治”。多少次，我见到殷汝耕就想问他两句：冀东人刨了你家祖坟了，还是怎么地你家了，你想干嘛呢！然而，被我那胆小的跑跑爹拦着，没问成。啥，你说小爷我吹牛皮？鬼你呢，我爹给殷汝耕那老贼端茶倒水好几年，连他那头东洋大马都是我爹侍候的，小爷我问句话问不着?啥，我爹是汉奸？屁，不过，我不抽你了，这事我还真抹不开脸面来说，唉，你没出生在河神家，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如同我85岁的太奶奶带着7岁的我爹到通县县衙打官司一样，我的出生演说声明同样无效，1935年11月25日，殷汝耕发表宣言，公开投降日本，宣布冀东22县“自治”，成立“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