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点香！

我爹的脑子可能是吓坏了，去我家的路应该是官道进村后第二个路口左拐，但是，他居然右拐。有可能是听到我说要带你去扔牛粪了，嚇嚇，我的话肯定是比我太奶奶的长烟杆铁头管用，他还真在阴缺德家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张湾最好的宅子了，十多年前修的。阴缺德家原先也是离码头湾子那边近，后来觉得不方便，就在官道边边上修了这宅子。

“就这家？”张庆余看了我爹一眼，问道。

我爹倒不言语，用手指了一下进门台阶。刚才，他借着马转了个身挡住视线的机会，把沾在鞋边的血在石阶上趁了一下，留下了丁点不太明显的血迹。因为一米八的大个，加上牵着马，所以之前一路上消除路上血迹的时候，他都没有弯腰，有几处血留下多的地方，不留神就沾在布鞋边边了。真是服了这个傻大个的，他带人家保安团的到这里，就是为了把鞋子上的脏东西往阴缺德家门口趁掉，这功夫费得也太大了。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队长，这里真有血。”跟在张庆余后面的两个小喽喽顺着我爹的手指方向，在台阶边上找到了血迹。

“这是谁家？”张庆余显然有些狐疑。眼前这个宅子高墙大院的，可不像是穷苦人家。他心里就琢磨开来，这难道这个**还是一个富家子弟不成？

通州保安队是昨天接到线报，说是组织北平城里学生反对“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的**潜逃到通县来了，让他们协助缉查。因为有从**队伍中偷拍到的照片，他们倒还真的在通县县城城门外的检查哨拦住了通报上的人，只不过人家有防备，闪了个空就跑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如果不是地上隔那么一段路就能找到点血迹，这只到手的鸭子就算飞了。

“你确定？”张庆余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生怕被我爹这看起来傻愣愣的小子给甩了。他这种疑虑，就和早些年大街上拦车的交警拦到宝马奔驰车一样的，生怕拦了真佛触霉头，这高墙大院让他不敢确定。

“俺东家。”我爹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副吓破胆的样子，指阴缺德家门里面指了指，赶紧就把身子往边上闪，好像怕张庆余打他似的。

这时，四五个保安队队员立即拉了枪栓，就要往里冲。

也是赶了巧，这天阴缺德的民团下乡收租去了，家里一个拿枪的人都没有。看着保安队的人持枪冲进来，招呼还没来及打，人就被押，家就被抄。搜了一圈，没见搜到嫌犯，等到保安队的人想起出门找我爹的时候，早就连人影都没有了。咳咳，几位，忘了给介绍一下了。刚才带几位来的，是我爹，他叫张跑跑，当然是跑得快的主，嚇嚇。

保安队的人看跑了带路的，只能拿阴缺德说事，门口血迹“铁证如山”，自然带回通县保安队听候发落。

等我骑着高头大马狂奔回到家里后，连气都没顾得上喘，背上我星火伯伯就往湾子里去。看我爹这架势，我娘知道肯定是对头找上门来了，抱着我，还拉着我太奶奶跟在屁股后面就走。

“你在家等我就行了，就说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不会有事的。”我爹赶紧让我娘留步。他那小棚子住个星火伯伯还成，要是这拖家带口都过去，恐怕棚顶都要掀了。

我娘听爹说得也在理，就说了一句：“小心点，晚饭我给你们送过去。”完了就坐下来继续烧火，一只刚杀的老母鸡炖锅里，这会水刚开。

虽然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但我娘还是觉得烧火实在是件无聊的事，就对我太奶奶说：“奶奶，你说，洋毛子的枪炮那么厉害，为啥僧大帅就不怕呢？”

我爹背着星火伯伯走了之后，我太奶奶一直坐在门坎上向外“观察”情况。她的眼神10米外都看不清人影了，还操那心，嚇嚇。让我娘这么一问，回过神来了，愣了一下，说道：“妮子，我告诉你，这洋毛子和大清朝打仗，怎么打怎么赢，但就在僧大帅那栽过大跟头。所以僧大帅说逆子误国呢，要是朝庭早点放开手让他干，早把洋毛子赶出去了。”

当时我还以为太奶奶吹牛皮，但等我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啥，我上的啥大学，北平的清华大学你知道吗？知道吧，1955年，小爷我从部队保送上的学，牛比吧，嚇嚇，谁让我是小八路呢。知道小爷我牛就行，回家翻翻书去，都看看僧王怎么收拾洋毛子的。

僧格林沁收拾洋毛子的事，就是著名的大沽口保卫战。这段历史小爷不想多说，主要是发生在天津的事，和我河神家没半毛钱关系，就温习一下算了。

咸丰八年(1858年)，直隶总督谭廷祥及托明阿防守天津大沽海口战败，清廷主和派与英国代表签署《天津条约》。僧格林沁得知后，向咸丰帝奏请，坚决要求撤回谈判代表，主张调用全国之兵员，倾全国之粮食，整顿军队，把西方侵略者赶出去。但因主和派占上风，他的意见未被采纳。

咸丰九年(1859年)，咸丰帝命僧格林沁至天津督办大沽口和京东防务。僧格林沁吸取第一次大沽口战役失败的教训，积极筹建大沽海口和双港的防御工事，整肃军队，做好反侵略的各项准备。英法新任驻华公使普鲁士、布尔布隆率领所谓换约舰队从上海沿水路北上。舰队由一艘巡洋舰和13只炮艇组成，行至天津大沽口时，藐视中国军队的设防，不听中国军队的劝阻和警告，明目张胆地闯入大沽口，激起了中国官兵的极大愤慨。僧格林沁下达坚决反击入侵者的战斗命令，督军力战，击毁英军战舰3艘，使英军死伤4**人，英海军司令贺布受重伤。相持数日，英法联军军舰撤走。

这次大沽口保卫战，是自1840年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入侵以来中国军队抵抗外国入侵所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大清皇帝对僧格林沁和有功将士大加奖赏，连远在欧洲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也对此事给予充分关注与肯定。咳咳，该竖大姆指的时候，一定要竖的，要不然就不是中国人。本章下方该点赞的，也要点，要不就嫌小爷我写的书说得不好，咳咳。

重点要说一下的是，大沽口保卫战一战成名的是，僧格林沁的亲兵营：装备着来福枪的八百“红孩儿”。这一刻，统领红孩儿的总兵陈国瑞就跟在僧格林泌的身后，他是僧王秘杀器的第二招，将随骁骑营身后突击英法联军。

从我太爷爷传回来的消息看，英法联军总兵力八千人，其中炮兵三千，步兵五千，步兵清一色的来福枪装备，显然不是八百红孩儿能够对抗的。但是，在僧格林沁的战术布置之中，五千骁骑之后，八百步兵第二浪突击，三万精兵再进行第三浪攻击，想必无论是兵员还是弹药上，英法联军都将是难以顶住的。

这一仗，是大清王朝的命运之仗，也是僧格林沁的荣誉之战。身后就是北京城了，大清再也输不起了，而僧格林沁输了天津之战后，大沽口保卫战赢得荣誉都还给洋毛子了。天津兵败退回通州后，咸丰皇帝就下了昭令：拔去僧格林沁三眼花翎，削去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镶蓝旗满洲都统职。

对于职业军人来说，官职的升降倒还不能对僧格林沁形成什么打击。这位草原牧民的后代，出身贫寒，身家荣誉都是靠浴血彊场换来的。但是，主和派大臣埋怨僧格林沁触怒了洋人，引来英法联军进逼京城的说法，让他十分地愤怒。明明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误战机，造成了天津之战的失败，现在反倒是倒打一耙，真的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点香！”

僧格林沁一声高喊，铁锚寺那边巨大的香火就点了起来。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他知道，这柱香点完，战斗就要开始了。

点完香，看到僧格林沁要上指挥塔，跟在身后的陈国瑞赶忙拦住他：“大帅，这上面危险，万一敌军冲得太快，距离如此之近，下来都很难啊。”

陈国瑞说的很有道理，从天津交战的情况来看，英法联军开战之后推进的速度几乎比正常行军还快。他们就是用这种车炮战，来撕毁清军的防守阵地。

“我不上，你上？”僧格林沁闻言回头看一眼陈国瑞，“此战不胜，老夫以血祭旗！”

看到这样的情形，陈国瑞不敢再言语，但是，他吩咐手下的侍卫：“一旦战局不利，马上护送大帅离开！”他知道，自己将带领红孩儿亲兵营去冲击敌阵，没有时间保护僧格林沁。和僧格林沁的自信满满不同，陈国瑞却是感觉到无尽的担忧。

陈国瑞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的。这两个月来，红孩儿营从天津退防通州，进入陈国瑞视线的，全都是毫无作战素养的官兵，包括被僧格林沁寄于厚望的骁骑营，也是徒具虚名了。在一次训练中，陈国瑞看骑兵射箭，多半的骑兵连三十米远的草靶都射不穿，按照僧格林沁50米的攻击距离来计算，无论是他们手中的火绳枪，还是骑驽，都无法对敌人形成威胁。

然后，棋下到这一步，仗打到这份上了，还能说什么。陈国瑞的这种感觉，倒还真和我娘这会的心里想法，也差不了太多。大有走到这地步，也无所谓怕不怕了。

我爹和星火伯伯已经安全了，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一个94岁的老太太，一个19岁的娘，还有一个7个月大的小爷我，还怕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