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在一个同志的帮助下，莫小兰将电台隐藏在爱农百货商厦二楼走廊尽头一个废弃的储物间里，储物间的门上锁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门口堆着一些清洁用的扫帚簸箕抹布等，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里面的机关。混在商厦熙熙攘攘的购物人流中，莫小兰迅速上了二楼，来到储物间门口，用钥匙打开门锁，进去后从里面把门反插好，挪开墙角的一个木柜，从木柜后藏着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电台，迅速向延安和江南总部发报。

特工总部的电讯台侦听到了莫小兰发出的信号，已经很久没有发过信号的**电台突然发报，而且用的是一组新的密码，侦听员向左新设报告，电讯科长左新设向冯占林如实做了汇报，冯占林带着左新设进入电讯侦听车出去搜索信号，电讯侦听车上有梅机关的日军工程师配合侦听。

“方位985，坐标31，就在这个地区。”日军工程师用铅笔勾画出了信号出现的具**置，目标直指法租界的亚尔培路，爱农商厦就在那条路上。

莫小兰紧张地在储物间发着电报，信号不断地向延安和江南总部发出，告知老西门联络点已被敌人监控，通知准备来沪的高层领导暂时停止一切行动，很快，延安回电-----暂时静默，中断一切联系，静待十日内延安派人联络，联络地点戈登路霓虹舞厅，联络暗号白居易，暮江吟，白色西服红领带，上衣口袋蓝色玫瑰花。

电报收发完毕，莫小兰利索地把电台重新放进小箱子，还按原样把箱子藏好，把木柜挪到墙角，在木柜顶上和柜门前又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储物间本来就又低又暗，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木柜和墙之间有藏的东西。

这时，电讯车已驶至亚尔培路，随行的特务迅速冲进商厦，商厦里人流熙攘，人声鼎沸，特务们持枪高喊，枪声响起，顾客和店员都纷纷噤声，抱头蹲下，莫小兰刚打开储物间的门，就听到楼下的枪声，她迅速地把门锁上，把门口的扫帚簸箕堆放好，然后向楼上跑去，楼梯拐角处有个卫生间，她急忙闪身进入。

增援来的大批特务和日本宪兵封住了爱农商厦的所有出口，开始对爱农商厦进行地毯式清查，莫小兰和其他几个躲在卫生间的女人都被赶了出来，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一楼。

日本宪兵队的人牵着警犬，陆棕峰带着特务开始搜查，他们不放过商厦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不一会儿，陆棕峰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对着一楼的冯占林和宪兵队的涩谷队长兴奋地招手，冯占林和涩谷急匆匆地上楼，看到情报科长张柏树正从储物间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电台。

原来莫小兰刚才离开时疏忽了一点，储物间的门口长时间无人走动，积满灰尘，而灰尘上留下的半截脚印引起了张柏树的注意，张柏树顺线追踪，搜出了电台。

冯占林一看到电台，兴奋地像苍蝇见了血一样，他先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扭头就往一楼跑，边跑边大声命令陆棕峰：“搜，给我仔细地搜，电台在这儿，发报人肯定也在这儿，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搜出来！”

莫小兰混在一楼的人群里，听到冯占林说搜出了电台，心里一紧，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让头脑清醒点了。

携犬员牵着警犬过来嗅闻，嗅闻了一会儿，警犬迅速跑开，沿着楼道进入卫生间，又从卫生间出来跑下了楼梯。

“陆队长，对这里所有的人都要仔细检查，警犬一定是发现了情况。”

看到警犬兴奋的样子，冯占林坚信这个**情报员跑不了，因为直到他部署围捕的那一刻，电波信号依然没有中断。

携犬员牵着警犬下楼，陆棕峰命令对所有人挨个嗅闻搜查。“八嘎，”随着一声喝骂，陆棕峰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两记耳光，陆棕峰大怒，正准备拔枪，一看打他的人是木谷株式会社的佐藤社长，佐藤怀里搂着被警犬吓得面色惨白的夫人。陆棕峰瞬间来了个大变笑脸，并躬下身子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佐藤社长，我们正在搜查，惊扰你了。”

陆棕峰认识佐藤，知道他是机关长影佐祯昭的座上宾。尽管被打得火辣辣的疼，但还是挥手示意携犬员先避开，并陪着笑脸，亲自把佐藤和太太搀扶到特务们待的地方。

莫小兰就在佐藤身后几排，她接受过专业训练，见獠牙狰狞的警犬一路仔细嗅闻，知道警犬一定是发现了线索。

警犬越逼越近，莫小兰急中生智，轻轻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撑开左手掌遮掩着，右手伸进去，把包里的那瓶香水拧开，把香水倒在手心里，抹在自己的衣服上，趁乱也往身边几个人的衣服上抹了点，反正被搜查的人都挤挨在一起，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警犬和特务身上，没有人注意她的小动作，可能对香水过敏，莫小兰身边的一位中年男人被呛得咳嗽起来，他斜眼往四周瞅着，莫小兰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合上小包，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往人群里缩了缩身子。

快嗅到莫小兰跟前时，警犬突然变得很兴奋，晃着脑袋，伸着鼻子贴到她身边，莫小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警犬刚贴过来就被浓烈的香水味呛得“呜……呜……”地叫着跑开了，刚才还狐疑地斜着眼瞅人的中年男子看着警犬跑开，偷偷松了口气。

警犬在一楼的大厅里把所有的人都嗅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冯占林皱着眉头，背着双手，围着人群转了好几个圈，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坚信刚刚发完电报的人就藏匿在这些人中间，他恨不得自己也长一个警犬一样的鼻子，好冲到人群里把人给咬出来。

逼着警犬又仔细地嗅闻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冯占林只得命令将商场所有的嫌疑人带回极司菲尔路76号进行审查，莫小兰也被带上了大卡车。

76号大院里，站了满满一院子人，这些被逮回来的人里面不乏各界的神仙，因为能在爱农商厦消费的人大多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有政府要员家眷、日本侨民、商界名流……，冯占林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求情的，质问的，训斥的，责骂的，最后他接到的竟然是市长**的电话，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冯占林的头都要炸了，一时也查不出个究竟，他只得喊来陈秘书，让负责搜查的特务把抓来的人登记和查验身份后全部放了。

莫小兰直到傍晚才返回法租界，虽然有惊无险，但爱华商厦的一番折腾让她真正明白了上海的形势严峻，也更清楚地了解了汪伪特务机关的强大和下一步工作的艰难。返回的路上还一直是惊魂未定，她没有回学校就急急忙忙赶到毛家茶庄，必须第一时间向罗先云**汇报电台被查获的事。

毛顺德骑着自行车来到老西门，他装扮成了电话局修电话的工人，慢慢地边蹬自行车边瞄弄堂两边的门牌号。

39……40……41……

终于看到了41号，他没敢在41号门口停留，往前骑了一截，才从车上下来，支好自行车，装作查看电话线路，观察四周的情况，弄堂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看似一切如常。

41号是一座老式建筑，三层小楼，门牌上写着“悦来旅馆”。在“安心旅馆”对面楼上的一间屋子里，**常喜红与万松海正拿着望远镜认真地观察旅馆门口的一切。旅馆周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些摆摊算卦的，卖菜卖布的，挑着筐担来回走动叫卖的，都是76号特务假扮的。

上海地下党遭到重创，**高层派人赴沪安排地下党组织的重建，“安心旅馆”是**最绝密的接头地点，这次正好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好机会，万松海叉腰站在旅馆对面屋子的窗户前，脸上是得意的阴笑，这次能再立新功，他头上的帽子又可以再换换了。

得意之余万松海也在心里暗暗感谢这份绝秘情报，情报是一个打入**内部的人发来的。这个卧底真是太厉害了，**交通员赵成杰的抓捕，毛家镇围捕大捷，都是这个卧底的功劳，而卧底是谁，万松海并不知道，就连冯占林也不清楚，这是由机关长影佐祯昭将军和大尉岸田文雄亲自掌握的一个潜伏人员，是最高的绝密。情报由岸田文雄直接交给万松海，表面上显示了影佐对万松海的信任，其实这也是影佐梅机关对76号布的局，日本人也需要渗透内部进而掌控76号。

**，军统，汪伪，日本人，互相之间的渗透无处不在，万松海这样的钻营者，都希望能在几方争斗中渔翁得利，升官发财，但想想这其间的血腥恐怖，又得时时提心掉胆，如履薄冰，无疑火中取栗，真是太可怕了！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毛顺德发现旅馆门前的许多摊贩应该都是特务装扮的，他们嘴里虽吆喝着买卖，但心思都没放在生意上，个个贼眉鼠眼地盯着旅馆门口经过的人。

旅馆不远处正好有一家饭店，毛顺德在弄堂里找了个毛头小子，塞给他不少钱，让他去饭店帮“悦来”旅馆307房间的客人订一份饭，并且让饭店伙计送到客房里，余下的钱都归他所有。毛头小子拿上钱，高兴地蹦蹦跳跳进了饭店，毛顺德又返回旅馆附近，蹲在电线杆下耐心地观察等待。

就在此时，延安社会部派来的高层领导魏红山还未接到中止联络的命令，他扮成了生意人，提着皮箱，一路找老西门41号的“悦来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