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搞破坏的感觉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似乎感觉到三爷在后面喊我，但是我什么都没听清楚。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母亲见我神色恍惚，就吃惊地问。

“没什么。”随便应付下母亲我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是不是三叔说什么他不开心的事了？”父亲思忖，“没可能啊！三叔那么疼这孩子，怎么会惹到他呢？再说了，他也答应小燕带同学来了啊！”

我躺下的时候母亲跟了进来，父亲朝院子外面走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了。

感觉到母亲在向我靠近，我就赶紧转过身，背对着母亲，尽量使自己静下来。

“怎么了？”母亲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用力想把我的脸扳朝向她。

我用力挣着，力图让自己保持现在的姿势，不敢往前，也不敢转身。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还有我跟你伯给你做主呢！”母亲也着急了，但是我仍旧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觉着自己的心很难受。

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母亲手足无措了，但是我无法在意这些，我脑海当中我们一家分离的情景深深地撞击着我的心，我无法承受这亲人分离的痛楚，我仿佛觉着父母和哥哥都走了，这个家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种孤独和无助把我的心给挤压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内，让我窒息、让我悲痛，这种窒息感和悲痛感不停地往上涌，我再无法禁锢内心的悲痛，嚎啕声和泪水已经不能自抑，我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甚至觉着自己全身的温度也在下降。

“你这是怎么了？”我听到了母亲的惊颤声，感受到了紧紧抱住我的母亲的心跳声——比我的心跳动的快。我那恐惧的窒息感在母亲那温暖的怀抱下慢慢地融化了，渐渐地地我觉着自己的全身冷静下来，但是那种悲痛感却丝毫没有随着我的冷静而有所减弱。

“妈，咱们不分家。”我终于在伤心和流泪中挤出了这句话。

“不分，咱们永远都不分家。”母亲用最快的反应顺和我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我感觉到母亲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

“嗯，咱们永远都不分家。”我在母亲顺和的应答中渐渐地平静了。

“不分、不分……”母亲轻轻地拍打着我，嘴里一直不停地小心翼翼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别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她只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这这个动作，让我渐渐地平静下来。

都说这个世界最温暖的地方是母亲的怀抱，现在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所有的痛苦烦恼、悲欢离合都会在这个怀抱中慢慢消失，母亲温暖的怀抱所散发出的爱会融化一切不快，留下的只有温馨和舒适。

我感到父亲的脚步声由外而内，走到了我的房间，我也感到了母亲转过了头，然后慢慢地把我放下：“你躺下来休息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三叔怎么说的？”我听到了母亲在堂屋里压低了声音问父亲。

“也没什么，”父亲声音很低，语气神石凝重，“可能是他刚才跟三叔聊天的时候说到了分家的事情，然后就想着咱们家也要分，估计就这样他难受了，真是个好孩子啊！”

“跟他哥一样，都是重情义的。”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终于停止了啜泣。

过了一会，母亲给我到了一杯水进来，然后把我扶起来，把水递给我，然后看着我，很庄重地说：“不管以后怎么样，咱们家永远不分。”

我端着水杯，费力地点了点头。

我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一个人在屋里呆久了，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好走出门去。

父亲和母亲在院子里剥玉米，见到我出来，父亲赶紧问：“起来了？”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然后就坐在母亲边上剥玉米。

“刚才跟你妈商量了下，咱们这个家，永远都不分开，咱们一家人永远住在一起，将来你和你哥都娶了老婆，生了小孩，咱们也不分开。房子不够住了，咱们就多盖几间，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学学城里人，盖两层的房子。”父亲边剥玉米边笑着对我说。

“是呀！咱们这个家永远都不分，一个家多好。”母亲也跟着说。

我低下头不说话了，跟着他们一起剥玉米，过了一会又觉着不妥，就问，“那将来我考上大学到别的地方工作了怎么办？”

“不管你到北京还是上海工作，咱们这个家永远有你一份，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家人还是团团圆圆地在一起生活。”父亲说。

我的心总算是彻底平静了，问父亲：“那为什么别人要分家呢？”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要咱们家不分，管别人做什么？”父亲呵呵笑。

从小我就在想，为什么儿子结婚了就要跟父母分家？如果不分家不是挺好的吗？一家人为什么要分了，都是一个祖宗的。如果不分家的话，我也可以跟三爷住在一起，满院子的麻雀多好啊！如今，父母的回答总算是让我彻底满意了，我终于不再担心分离那把痛苦的刀子插在心里的感觉了。

“你不用干活了，去看看你三爷吧！”父亲对我说。

“怎么了？”我吃惊地问。

“刚才你那表情，吓了我一大跳，我就去找你三爷问情况，你三爷也吓坏了，估计现在还在担心着你呢！你不去看看他，他怎么会安心。”父亲笑着对我说，那种笑穿透了我的心，让我一下子不好意思了，于是就放下手中的玉米**，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径直朝三爷家走去。

“小燕你没事了吧？”见到我三爷立即乐呵呵地问。

“没事了。”我没敢正眼去看三爷。

“没事就好，”三爷指着边上木墩子让我坐下，“刚才可把你伯急坏了。”

“三爷你看起来不开心啊！”我坐下来端详着三爷。

“是啊！”三爷常常叹了口气。

“为麻雀的事情吧？”

三爷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地盯着树上顽皮的麻雀。

“三爷咱们村现在还有人捉麻雀不？”我见三爷没有回音就问。

“有！”三爷立即回答，“有很多人在捉，麻雀们日子够难过的了，这二三十年终于平平安安地度了过来，可是现在又……”

“那怎么办？”我不知所措。

“今晚我去把地里的网全部毁了。”三爷说完这话表情有点吓人。

“这样不妥吧？”我小心地说，“要是人家找上门怎么办？”

“凉拌，”三爷没好气地说，“找上门又怎么了？我一把老骨头，我怕谁？”

“那你晚上一个人上地？”我吃惊地问。

“怎么了？”三爷朝着我狡黠地笑，“难道晚上你要跟我一起去？”

“怕是我伯和妈不会答应的。”我犹豫了。

“没关系的，我都没指望你跟我去。”三爷一下子笑了。

三爷的笑引来了树上的麻雀也跟着叫了起来，我看着它们，也会心地笑了，就在我笑得一刹那，我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晚上跟三爷到田地里去搞破坏。

“三爷，今晚我跟你去，只不过你可别告诉我妈。”我突然间对三爷说。

“好！”三爷回答很快，“我谁都不告诉，你去了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是了，出什么事我担着。”

在农村，那时候的天气，一般都在九点之前睡觉的，但是自从有了电视，我们家都在十点以后才睡觉的。晚上九点钟左右，我对正在电视前剥玉米的母亲说要去小光家玩，母亲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来到三爷家，他已经准备好了，在等我呢！我们两个就悄悄地朝野外走去。月光照耀着我们两个，周围寂静极了，偶尔能听到村子里的狗叫声。我紧张地跟在三爷的后面，心跳的很厉害，非常紧张，然而整个人却是兴奋极了。走了十几分钟，前面绵延上百米的网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呈现在我的眼中，三爷指了指我，让我跟在他后面，然后他走上去，扯起那些鸟网，然后狠狠地拉着。很快就把那长长网给扯在了一起，然后他又把粘在一起的网放在地上踩了几脚，我看着得劲，也跟着走上去踩了几脚，三爷看着我笑了，我看着三爷也笑了……原来搞破坏的感觉是这么爽。

那一夜，我们两个人毁了四个地方的鸟网，直到跟我三爷分手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我的心仍旧在扑通扑通地跳，停下来让自己静了静，等呼吸均匀了，我就朝院子里走去。

“妈！”刚进院子我就喊。

“是小燕啊？”母亲问道。

“嗯，我回来了。”说完我就朝堂屋走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见到我，母亲吃惊地问。

顺着母亲的目光，我打量了下自己，布鞋上面满是泥土和杂草，上面满是露水，裤子上面也沾满了杂草，小腿下面的裤子已经全湿了，刚才太过于兴奋了，没注意到这些。

“难不成是长征去了？”父亲笑着说，“学红军过草地了？”

“没有……”我慌了，顿了一下，“我们、我们刚才在外面跑着玩。”

“知道了，”父亲看着我，“你看都十点半了，早点睡觉去吧！”

我总算是混过了这一关，电视也不看了，慌忙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