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花开花落又一春

储蓄所正式开业，虽然业务不多，但是琐事不少。每天守在电话跟前，我挨个的找以前的信贷客户。你说现在的人啊，怎么那么现实？不是说人在外地，就是钱不凑手。好容易找到一个有点钱的，一百万，存了一个星期就转走了。此时，我的心是哇凉哇凉的。实在没办法，给一个战友打电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家伙，以前闷头闷脑的，现在竟然成了一家私营企业的副总。一句话，给了八十万储蓄存款。你说，人间唯有战友情啊，让我心里一阵激动。

有了一百来万的存款垫底，我的心里就轻松多了。每天喝着茶水，看着报纸，有时候在女人堆里说说笑笑，小日子过得也是不亦说乎。没事，摸起电话来就找夏静，夏静在那边生气地说：“主任大人，你没事闲的难受，我这里忙死了，你就让我干点工作吧。”在夏静的哀求声中，实在没人联系了，我就找陈伟。这小子最近不错，放了几笔贷款，归行率还是挺高。马丽丽一番“花言巧语”，再加上美眸一个秋波，乐得陈伟屁颠屁颠的，也说没时间陪我。这小子，重色轻友。就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麦收。

早晨，二叔去果园，我跟着溜了一圈。帮不上忙，一大早来到了储蓄所。咱这人，当兵出身，闲不住。给同事们做早饭！这些女孩子，特别是小于，晚上睡得晚，早晨不想起，往往不吃早饭。还有梅春丽，整天忙着在家里打架，自然也没有时间做早饭。那个常小玉虽然不喜欢说话，看似冷冰冰的。但是，看到热乎乎的早饭，还是把寒冰融化了。

我还在忙活的时候，丁雯雯来了。一进后院，就凑到了厨房这边。“主任，啥好吃的？” 我头也没抬，说道：“疙瘩汤，还有萝卜丝咸菜。你闻闻，加了多少香油？”丁雯雯推开我，说：“你歇歇，我来。”说着，拿起了勺子。我自然喜欢有人帮忙，到门口转悠去了。我们这个储蓄所，离得县城太远，每天送包晚，接包早，所以，虽然来上班了，但是，还得一个多小时以后才送来款箱。我站在门口，点上一支烟，愉快的看着绿树成荫，花红似火。门口一个老头卖花，你看看那盆茉莉花，开得琼花满枝，香气袭人。一问，才三块钱，买上一盆，放到办公室里。卖花的老人是我的熟人，因为我每个半个月就买一次花。用丁雯雯的话来说，我是辣手摧花，半个月就折腾死一盆花。不死才怪，又是茶根又是烟头，估计养的花都得了癌症。

端着花走到后院，储蓄所一共五个人，每人都端着一个碗。我看看老秦，说：“你说你，在家里给老公做完饭，顺便吃一口不就行？”老秦一笑，说道：“你做的饭香。”小于一边吃一边说：“主任，你要是再大几岁，我一定喊你爸爸。你做的饭，比我爸做的香。”我呵呵一笑，这些女人，我说不过她们。拿起一个碗，到了灶台前一看，锅底露了出来。还是小于这孩子懂事，拿起暖瓶，往锅里面倒点热水，说：“主任，早晨别那么讲究，凑合着吃点。你要是嫌没滋味，我再给你放点盐。”我苦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等会儿，借着这些热水，你把锅刷了。”小于哎了一声，你看，就是勤快。

端着花进了办公室，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然后摆到了窗台上。拿过一张报纸，刚要开始一天的“工作”，门口一个人影一闪。谁啊？赵老栓。我看看他，笑着说道：“二大爷，您咋有空？快进来，刚包上的茉莉花茶，喝一杯。” 说着话，我给赵老栓倒上一杯茶，放到他的跟前。看来，今天这是有事。我不急不忙的扔给他一支烟，赵老栓摆摆手，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烟袋锅，点上，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慢慢的说道：“大侄子，今天，我是来给你赔罪的。”我一听，赶紧站起身，说道：“二大爷，您老可千万别这样说。这段时间，储蓄所刚刚开业，不少事，也没去看您老人家。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赵老栓笑笑，说：“大侄子，咱爷俩都是军人出身，性子啊，都是一根筋。所以，我有说不到的，做不到的，你也别忘心里去。上一次，你说的开饭铺的事情，我没有听。可是，这几次大集下来，看看，吃饭的人还真不少。当然，我是不能抢你二叔和二婶的买卖。我想，我想——。”我笑着拦住了他，说：“二大爷，您老的想法是对的。不光要开一家饭铺，咱还得开一个水果收购站。你看看，周边的村里，种苹果、种梨的不少，可是没有形成规模。这样，咱们收了起来，卖到城里去。”赵老栓连连摇头，说：“这样不行。人家自己就不能去城里？我看，这事挣不到钱。”唉，我叹口气，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挣钱？不过，这也怨不得他。集市上收的摊点费，给村干部们开了工资，还还不上以前的拖欠，哪里还有闲钱？

我看看赵老栓，说：“我们行里，要与镇上对接，进行扶贫。经过争取，咱们赵家庄，是扶贫对象之一。我可以帮着引进项目，就看咱们村里的合作意愿了。”赵老栓笑笑，说：“大侄子，你说的文绉绉的，不过，我也大体明白了。要对咱们村里扶贫，给多少钱啊？”我摇摇头，说：“扶贫，不能只给钱。要想发家致富，就要让全村人行动起来。每天啥活也不干，等着在家里领救济金，救济粮，那样，只能养成惰性。二大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赵老栓咧嘴一笑，说：“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村里人都像我差不多，识不了几个字，能干啥？”我笑笑，说：“只要肯干，没有找不到门路的。像你，看到了小吃摊的问题，这就是好事。咱们的民间小吃，那么多，摆开了阵势，说不定能把游客吸引过来。”赵老栓点点头，问：“真的？”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了我的办公室。不过，赵老栓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的笑容。也许他以为，我说的所谓扶贫，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拿到钱，这才叫扶贫。因此，我这一次又得罪了他。

下了班，看看天还大亮，我去了二叔的果园。梨子已经开始结果，黄澄澄的果实缀满枝头。今年，由于二叔在这里起早贪黑的看着，少了那些半大小子的糟蹋，果园里一片丰收的景象。二叔看到我来了，高兴地说道：“你看看这一亩果园，咋得有个几千斤。卖到城里，可不是个小钱。”我看看二叔喜悦的面孔，说道：“开始采摘了。我帮你联系城里的超市。”二叔笑笑，说：“你还是去问赵老栓。咱合同上说了，今年咱们是白忙活。”

这时，赵老栓也来了。从树上摘下一个梨子，在身上擦了一擦，塞到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说：“矣民啊，今年的果树长势不错，你也受累了。我看，就让别人来忙活几天。”二叔有些不知所措，我却听明白了赵老栓话里有话。说道：“二大爷，合同上说好了，今年的梨园，我二叔免费管理。明年，承包过来。”赵老栓呵呵一笑，说：“大侄子，我还能坑你们爷俩？不过，现在都讲究**。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一个人做主，现在，大家意见都很大。所以，明年的承包，还是再做它议。”

我一听就火了，说道：“我们的合同，那是白纸黑字。如果你不履行合同，我可以到法院告你。”赵老栓冷笑一声，说道：“告我？凭啥告我？这是集体的事，还能把我抓进大牢？”我看着他，说道：“我可以告你们村委。”赵老栓笑了，说：“村委？村委有啥？你可以去告。”说完，转身走了。

这事，真是把我气坏了。我给法院的一个同学打电话，同学在电话里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法院跟们没有力量进行执行。再说，执行不回东西来，还得花上费用，有啥好处？不过，同学还是答应帮我一把。

第二天，法院的一辆汽车来了，找到了赵老栓。这在村里成了轰动事件，虽然赵老栓在法院人员面前不敢多说话，但是，他就是认了一个死理，明年的果园必须收回来。经过我同学的连哄带吓，赵老栓终于松口，按着雇用工人的工资，给二叔二百块钱。其他的，就是答应，在运河边上，承包给二叔五亩地。不管你是种粮食还是种果树，十年的承包期，你自己说了算。

面对这样的结果，只能同意。在法制还不健全的时候，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悲哀。法律，在一个村干部的眼里，都等同虚设。改革，何其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