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杨子惠连胜四阵 胡文澜急求滇军

张邦本为什么下令撤退，不想“装杨森的桶子了”？他不是不想，杨森那个龟儿子，手太黑了！打起炮来，不管不顾的，管你什么房子不房子、老百姓的，在场镇口上，落弹密集，各个营、连都来报告，死伤无数，再打下去，都死完球了！张邦本也想硬撑，心里想，你杨森，总是要冲进来的，冲进来时，再来收拾你！但这个伤亡，他耗不起，他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了！

还有更沉不住气的，就是在寒坡场上的商家，绅粮们，他们家产毁在炮火中，家人死伤。现在，他们只有聚在一起，由商会会长出面，去找张邦本，他们愿给一笔钱，还望张旅长，看在保护桑梓，父老百姓的面上，第一旅撤出寒坡场。要打，你们到外面去打，不要殃及池鱼了。旅司令部里跪倒一大片人，张邦本也只有就坡下驴，收了钱，答应马上撤军，这才下达撤军令，由刘湘断后。

刘湘，把三个营撤下来，一清点，损失已过半，这个杨森，下手真是毒啊！在东面街口，那一片房屋几乎全部被炸塌，正好是伏击地点，他有点后悔，不该呀，伏击地点靠后一点，也没有这样大的损失了。他退出东面街口，他的人，全部撤到西街口处，人员分开，准备在此狙击。

撤退令一下，西街口附近的营、连，最先拥了出去，接着，是辎重营，人背马驮的，一长溜人流快速走出街口，张邦本的司令部人员紧随其后，后面的都是东部撤下来的溃兵，这二千多人的队伍，拥出了镇街，还好，九旅的那两个营还没有到达，如果到了，张邦本就跑不脱了。

杨森是打得太急了点，那两个营行军，不紧不慢的，这才使张邦本旅，没有遭到拦截，就顺利撤出。

杨森炮击了一阵，看见有打着白旗，穿着便装的人走出来，那是商家代表，刘明昭一问，才知道张邦本旅已撤出去了。他用旗语发出停止炮击，这才停下来。刘明昭带着敢死队冲了进去，到处是死人，还有没死的伤兵在哀叫。刘明昭也顾不得这些了，命令敢死队搜索前进。突然，一排子弹飞过来，敢死队员们赶快卧到，双方接火，乒乒乓兵的打了起来。刘明昭一看，对方射击的密度还不小。他命令通信兵，叫机枪上来，并叫炮火，向镇街西部射击。

刘明昭镇定下来，根据街巷，他把敢死队分散，十人一组，梯次掩护攻击。刘明昭下令，远的，用长枪打，近的，用短枪打，靠身就用刀砍，奋勇向前推进，并命令通信兵，报告杨森，要求支援。大队可分一部分，从两翼包抄进攻。

刘明昭的敢死队，经过两场战阵，越打越精，这些射击优良的士兵，射击比对方准，刘湘的兵，一个个被击中倒下。重机枪一拖上来，密集的子弹扫过去，刘湘的兵，抬不起头来，敢死队员们，趁机跃进，一进入手枪射程，步枪背上，手枪拿出射击，由于毛瑟手枪射速快，对方子弹还没有上膛，就被击倒。加上又有炮弹落下，刘湘的防线被攻破了，双方进入了混战，由于敢死队用的毛瑟手枪，射速比步枪快，在街巷中，使用灵活，刘湘的兵，顶不住了，杨森又派出二个连的兵涌进来了。刘湘知道不敌，也不顾了那么多了，下令撤退，留下约一个连顶着，其余的，全部撤了出去。幸好，他跑得快，杨森派出的包抄部队上来，他就跑不脱了。

刘湘，不敢死打硬拼，在他的头脑里，就没有死打硬打这个概念。打仗嘛，有便宜就占，有亏，不能吃。再说，落在杨森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是算了吧，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留下的这个连，没有抵抗多久，两边包抄部队一上来，这个连的连长明白，跑不脱了，连长下令投降。杨森进来一看，他妈的，全是他原来的兵。这些兵见了老长官，一个个低着头，怕老长官枪毙他们。

杨森把马鞭扬起来，站在他面前的连长，以为要被他打一顿，杨森的马鞭打在地上的门板上。“你们这些龟儿子，一个二个的，还活出来了！这不能怪你们，那个青沟子娃娃会打什么仗，跟着我杨森干，亏不了你们，干不干？”这些当兵的能说什么，反正都是川军，九旅、一旅，对于当兵的，也没有区别。这个连，是唐世遵那个连。唐士遵升了，提了排长当连长。

“连长还是你来当，收拾一下，把散兵收拾起来，跟我走。”那个连长连连说是，点头哈腰，感激涕零的。

从杨森开始，或者说川军内战，对俘虏不当俘虏，双方都是同学故旧，乡里乡亲的。刚一当俘虏，一句话，“跟到我干，干不干”？往往是回答，“干就干嘛”！枪口一转，又对着刚才还是“自己人”开枪，这在川军混战中，是常有的事。

杨森三下五除二的处理完，没有忘正事，带着大队，又沿路追击。他想，“刘湘，你小子也有今天，今天老子不捉住你，算你娃走运！”他已安排了一支队伍，在前面大道上打伏击。他并非想全歼张邦本，他估计，张邦本还有二千人以上，他手里也不过千把人，主力还没上来，他主是要劫道，把辎重全部劫下来，让张邦本输得精光！想到这里，他阴笑了一下。

刘湘也算逃得快。当杨森派出的追击队伍出街口时，刘湘的队伍，已不见了踪影。刘湘边走，边清点人数，他的那个二营的人，只剩百把人了！加上一团的两个营，加起来，有三百多人！三个营，损失了三分之二还多。这一仗，打得是有点窝囊。这杨子惠打仗，是有一手，可惜哟，我们成为对手了。刘湘叹息着。败了这一仗，而且败得还有点惨！他自己都感觉怪怪的，对杨森恨不起来，反而想结纳他，收为己用的想法。也许，这是想成大事之人的胸怀吧。

刘明昭带着他的敢死队，还是冲在前面。后面是一支机枪连，机枪连的后面是一个山炮连。杨森的前指跟在山炮连的后面，跟随杨森的居然是刚刚俘虏的原唐士遵的那个连，也算是杨森的老部下了，他居然一点不避讳，居然成了他的临时卫队。这种事在川军混战中，不算什么。跳来跳去的，还有点久别重逢的味道。刚才还打得你死我话的，枪一丢，又开始称兄道弟了，还要相互调侃在战斗的“糟”事。甚至还商良起到哪里去喝茶，吃酒、哪处的窑姐有味道等等，这些男人们最感兴趣的事。这就是川军，这也是川军混战的“亮点”之一。

张邦本做梦都没有想到，杨森居然预先在去泸州的大道上打劫！前面枪声一响，张邦本还以为是劫道的土匪。“哪个山头不长眼，居然敢打劫堂堂陆军第一旅！是活得不厌烦了？”接下来，他听到了重机枪的“咕咕”声，还有炮声，而且还不是一门炮！张邦本想，可能是龙绍伯抄了他的后路，正在此打他的伏击。

此时，前队已出现了混乱，张邦本的第一旅，机枪、山炮全失，火力不如对方，对方三挺重机枪，打得如刮风一样，炮弹不断的在队伍中炸开，不乱才怪。前队的兵们，满山遍野的到处跑，各自逃命去了。对方攻到了辎重营处，辎重营的人，扔下重物，各自逃命去了。炮声惊了马，马在队伍中乱跑乱跳的，更加混乱，最要命的，追兵又上来了！杨森敢死队，毛瑟手枪射出的子弹太密集，刘湘的后队死伤惨重，同样被打散。杨森下命令开炮，炮弹在人群中炸开，张邦本的二千多人，丢盔弃甲，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杨森下令，分头追击，尽量捉人。捉住张邦本，赏大洋二千，捉住刘湘，赏大洋一千！要活的，不要死的！各连、排，追了一阵，实在追不动了。从昨天晚上开始，急行军到立石碣，连打四阵，一个个累得实在不行了！大洋钱是好东西，但要拿命去换，也没有人愿意连命也不要的。

杨森并不是真的想俘虏张邦本、刘湘，而是多抓几个溃兵，好扩大他的队伍，他就可以升官。还有，把所有的辎重追下来，那才是最重要的。杨森在立石碣发现，一团的团部有五箱银元，他估计，川军一旅的开拔费，不少于十万银元。军队开拔，作战，一路的费用，是需要现大洋的。伤员救治费、民夫费、抚恤费、还有阵前激励费用，所以，必须要有现大洋支付。劫下这些现大洋，又可以发一笔大财！当然不能独吞，还得拿一部分出来，奖励官兵，还要孝敬长官，剩的，才是自己的。

打扫战场，获得的银元居然有十余箱，超过了十万现大洋，枪支弹药无数，骡马二百多，俘虏有四、五百人。杨森论功行赏，敢死队的，士兵一人五十大洋，班长一百，排长二百，刘明昭五百。机枪连、炮兵连一人二十，最差的也是一人十元。就是刚俘虏的唐士遵连，杨森的老部下，士兵也是一人五块大洋。对于战死者，一人一百大洋抚恤费。杨森一天接连打胜了四仗，打出了名声，还发了财，官兵得了大洋，是皆大欢喜！

可是，有一个人却不欢喜，那个人就是一支队的龙光、龙司令。按理说，旗开得胜，击溃了川军第一旅，打通了通往泸州的大道，这是好事呀！喜讯传到重庆，熊克武等高层当然兴奋！没想到，这第一板斧砍出去，居然战果辉煌！当下发出嘉奖令，奖励一支队有功人员，龙光、杨森、刘明昭的大名排在前面，还奖赏一支队五万银元，这都是高兴的事啊！可是，龙光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原来，缴获川军第一旅的“开拔费”，杨森居然不上交，不报数，擅自处理了几万大洋，以他这个前敌指挥的名义，奖赏有功官兵，这可是犯了大忌，这叫“目无长官”！杨森不是一点没上交，还是上交了三万银元的，剩下的，也不报数，成了杨森可自己支配的了！杨森跋扈，但龙光没办法，龙光也知道。但现在是用人之际，杨森智勇双全，全军还找不出来，能担当这前敌指挥的合适人选，他只有生闷气，但是，还得好言安抚，还要用到他冲锋陷阵。

川军第五师第一仗，要说功劳，杨森最大，是当之无愧。如果说是龙光指挥的，也是一个名，主意是杨森出的，仗的杨森打的。可以说，龙光几乎就是跟着杨森的指挥捧转。第一支队的主力，往往是赶到时，不是按个尾巴，就是战斗已结束，打扫战场都没有份。应当承认杨森的能力，一千余人，击溃了川军第一旅五千余人。

事情还没有完，杨森把缴获的山炮修了修，利用俘虏兵，组建了三个炮兵连、三个机枪连，还以刘明昭的敢死队为基础，建了一个第四连，以刘湘营中的俘虏兵，原来也是杨森的兵，建了个第五连，在“抵门扛”山坡上俘虏的，建了个第六连。自己任命了军官，呈报支队备案。杨森这个前敌指挥的麾下，约有二千余人，其中一半，居然是川军第一旅的兵！杨森还每个人发了双饷！对于杨森的一系列跋扈行为，龙绍伯能不气吗？他把龙绍伯这个少将司令，不放在眼里！但他没有办法，此人，还得用啊！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冲锋陷阵，还得靠他。这口气，龙光只有咽了下去，还得好言安抚。

杨森，本来就是独立独行，不安居人下之人。他不是不管不顾，他也看穿了，手下实力越强大，官就当得大，收罗散兵，扩充队伍，逼着上面承认，升他的官。官越大，发财的机会就越大，队伍也滚得越大。这一仗打下来，不说升旅长，升个上校团长应当有资格了，他手下的兵，也够一个团的兵力了。

杨森也不是一门心思，只想升官发财，正事也要做。当下，选出精细的官兵，组成了探子队，相当于侦察、通信连，他派出各路探子，侦察前面，周边各县动静，并每天及时汇报。全军休整了一天，还是以刘明昭的敢死队组成的四连，作为前锋，直插泸州的要冲，小市。

由前敌司令吕操，率领的右支队，在隆昌城外的土地坎，与周俊部的梁度团遭遇，打了一仗遭遇战。梁度团是第二旅的，从隆昌出击，本来是想侧击一支队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吕超的部队，双方就在土坎坡这处地方打了起来。

吕超右支队的实力，并不比梁度团差，双方都是一个团的兵力，加上配属部队。吕超右支队的火力，还强于梁度团。吕操没有下令硬拼，稍一接触，用炮火、机枪封住对方，全军撤了下来，一下子撤到了距隆昌县城十五里的石燕场。

吕操并非怯战。而是这当中有缘由。对梁度团手下的军官，策反已有了回应，梁度，答应愿意加入，其中两个营长，是速成系的，也参加过同盟会。一个是吴行光，一个是贺重熙，这两个营长，也表达愿意加入反袁行列。吕操不愿自相残杀，先退下去，等待把两个营拖过来，再进攻隆昌。

第二天，这两个营，正式加入反袁行列，隆昌不攻自破。吕超挥军兵进泸州。这时，余际唐的江防军，已越过朱家沱，进至王场、望龙场地区，直插泸州要塞小市。龙光率领的一支队，也直插泸州。

此时，川军第一师周骏在泸州的兵力，只有完整建制的一个团。张邦本旅的残兵，不到二千人，补充了枪械后，驻在小市。梁度团几乎全部反了，还有就是师部的直属部队，加起来人数也接近五千人。周骏要是守住泸州，除非彭光烈的第二师南下支援，才能解开这个结。可是，彭光烈稳起，迟迟不动。而刘存厚的第四师在川西北，远水救不了近火。周骏实在无奈，电告胡景伊。胡景伊也明白，当前形势，对于自己不利！他没有想到，号称川军最强大的第一师，是这样不经打，居然被“长衫军人”打得丢盔弃甲。他感到，用自己的力量，难以打垮第五师了！审时度势，他向袁大脑壳发了一封求援急电，要求北洋军，入川平乱。

胡景伊计篡了川政大权，现在，他的唯一选择，也只有紧靠袁士凯了。在川边，尹昌衡据有一师一旅人马，他要趁机杀回来，他只有逃向川西北，进入陕西。还有那个桀骜不驯的彭光烈，与周道刚、徐孝刚，明里暗里要推他下台。幸好他手段高明，采用拉拢收买议员，议会成了共和党的天下了。如果彭光烈要造反，从乐山到成都也不远，他也只有逃跑了。他不敢调动刘存厚的第四师，那个师是他唯一信任的，是可以保驾的，救命的稻草！他当然不会派刘存厚的第四师，去救援周骏，泸州丢了就丢了，川中、川南是财富之地，命都丢了，钱拿来有何用！周骏，只有自求多福了。守不住，就跑吧，他也不想死守泸州了。

胡景伊想到了云南蔡锷。蔡松坡是他留日时，同期士官生。蔡松坡是支持袁大**的。看看川省周边，军力强大的，也只有云南蔡锷了。湖北虽然兵力强大，但黎元洪，那个人称黎菩萨是中间派，两边调和，要他帮忙，不帮倒忙才怪呢！因此，胡景伊马上发电给云南蔡锷，要请他发兵入川“平乱”。主意有了，进、退都安排好了，他才放下心来。

周骏师要求补充武器、补充兵力，他不是不想。他怕武器、兵力，在半道上又被对方劫去，那才是个大麻烦。周骏还算是铁心兄弟，也不能不管，不管的话，周骏寒了心，必有异志。再说，这事传出去，他胡景伊今后，也不好做人。

他下令**保安旅，派一个团，押送武器辎重到泸州，这个团，就归周骏师了。他没有想到，第五师在寒坡场大胜川军第一旅，梁度团投入反袁行列，川中民心大变，各地民军揭竿而起，加入反袁大军。四川全省，又是一场大乱！胡景伊傻眼了！一天几个急电袁大脑壳，要北洋兵赶快入川，不然，川省就要易主了！

这些起事的民军首领，都是些什么人。几乎都是帮会人物，也是原来“保路同志军”的首领们。帮会人物，擅长的就是闹腾，这种热闹，他们不来凑，就不是帮会人物了。至于他们的政治主张，也就是个由头，无非是起事的一个理由。这些民军，在重庆管辖地区外的，夺县政，收编保安团，抢财政，建起一支支庞大的，大部分是手持大刀、长矛、火铳的大军。战斗力多强大说不上，但阵势大！在成都府附近的广汉、绵阳、中江等地，都出现了声势浩大的民军，这些民军扬言要进攻成都，川西北各地，也出现了民军。搞得胡景伊、刘存厚是手忙脚乱。看来，四川的形势，正在向有利于重庆方面发展。

形势的变化，熊克武决定，为了统一泸州前线，各路部队的指挥，派出参谋长但懋辛，担任泸州前线总指挥，会同各路大军，迅速攻下泸州，然后进攻成都。熊克武也没想到，这次造反，是开局顺利，第一板斧，总算是实实在在的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