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刘存厚撤守汉中 吕超部褒谷大胜

到了十一月中旬，吕超率前锋部队入陕。引起刘存厚、钟体道两部震动。据探子获得的情报，主力是吕超部的川军第五师，加上石青阳、颜德基两部民军，还有余际唐的江防军十营，傅常带的川北司令部的汉军十营，号称四万余人枪，进入陕南作战。刘存厚、钟体道两部加在一起，还不到二万人，还有陕南镇守使，管金聚的第十五混成旅的兵力，一共不到二万五千人。兵力，装备似乎弱于吕超率领的川军。

川军第五师，是熊克武系军队的老牌部队，主力。但吕超现在的第五师，老牌只有他自己统率的第十八团。新建立的十七团、十九团、二十团，都是新建的或收编的民军。实际上最强大的，是三个七五山炮炮兵营，三个机炮营，全部是克虏伯山炮、法式迫击炮、马克沁重机枪装备，是攻坚能力最强大的六个营，这六个营的装备，还是吕超在长寿县境内从北洋军手里抢的。石青阳、颜德基、余际唐的江防军、傅常的川北汉军，装备可没有这样好，炮兵的火炮，有日式的、汉阳造、江南制造局、还有成都兵工厂造的，甚至还有大清朝的前膛炮，五花八门，装备的步枪也是如此。傅常的汉军营，换装了部分川造步枪外，还有前清时期的二人抬，与刘存厚部新补充的德式步枪比，差的不是一个档次，但川军人数多哟！刘存厚、钟体道部，是久战之精兵、装备又好，还有北京政府的支持，他不会怕吕超的。但刘存厚是久经战阵的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刘存厚一面电促北京政府支援，一面布置防务。可是，刘存厚没有想到，守阳平关的军队出现了叛变。管金聚是北京政府任命的陕南镇守使，汉中七个县，本来是他的地盘，如今刘存厚、钟体道部入驻陕南，还在汉中南部设立临时军事办事处，相当于替代了管金聚的镇守府，他当然不愿意。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为了夺回地盘，管金聚与昔日的对手吕超，要联起手了。当时管金聚旅从重庆沿长江撤出四川时，被吕超带的川军第五师第九旅从南川开来，在长寿正好碰个正着。逃亡中的管金聚旅，被包围缴械，还搭上了三个机炮营，人是放走了，枪炮没了。管金聚带着残兵，回到了陕南，北京政府补齐了枪械，他的旅才缓过气来。按理，他与吕超是死对头，吕超部的装备，一大半还是他的。但为了地盘，他只能与昔日的对手联手了。

要抢地盘，当然要出兵，还得出血。为了能让川军顺利进入阳平关。管金聚花了四万银元，买通了刘存厚部骑兵团长彭斗胜、辎重营营长周炳文，这两部首先叛变，打开阳平关，放吕超部入陕。吕超部从阳平关多入陕南，刘存厚才知道，阳平关失去

骑兵团守阳平关，这种机动性强的兵种守关，是不是不对哟？其实，川军中的骑兵团，除了原清军十七镇的骑兵团是货真价实的，后来的川军骑兵团，几乎都是叫骑兵团而已。因为置办马匹装具费用太高，一个骑兵团的费用，相当于几个步兵团的费用。叫骑兵团，无非是在编师时，多凑一些人数，有骑兵团这个番号，就有一团人马，实际是步兵。当时的四川人都明白，川军的骑兵没有马，炮兵及有炮、工兵只有镐、江防军不驻江边，边军不守边，屯垦军驻城内等等怪象，只不过是扩大军队的一个名义而已，所以，用骑兵团守阳平关并不其怪。

刘存厚命令驻宁羌、沔县的钟体道部迎战。驻宁羌的周启燮团，无心迎战。因为这个团的官兵，川北人多，不愿呆在汉中。周启燮趁机挟持旅长唐廷牧，响应吕超部。吕超部不战而下阳平关，并且占领了宁羌、沔县两县。向汉中进发。这仗还没正式开打，就投过去一旅，一团、一营，失去阳平关，打开了陕南的大门，还失去两个县。要是换个人，已经发慌要逃跑了。可刘存厚不只是脸皮厚，而且久经战阵，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还怕这点挫折。从辛亥革命开始，连年打仗，二次革命、护国战争，驱滇遂黔、护法战争，一直退入汉中，他要再逃，逃到哪里去，进入陕西陈树藩的势力范围、或进入河南，只有被人家缴械了。事到如今，刘存厚，只有拼死打下去了。

刘存厚得知骑兵二十二团、辎重二十一营在剑门关叛变，是管金聚在后面搞鬼。刘存厚一面上报北京政府，陕西督军陈树藩，一面派兵，夺了管金聚的军权，由混成二十九团团长王锡恩，代替旅长职务。并命令王鸿恩率所部人马，到褒城留坝防堵褒谷。因为弹药缺乏，刘存厚知道，全军拉出去与吕超部打。吕超部是有备而来，人枪比他多，弹药充足，他明白没有胜算。全面收缩军队到汉中城内，把陕南七县让给吕超，使吕超的兵力分散，汉中城虽然不大，但相当坚固。城建立在汉水北岸，其南岸是大巴山北麓，南门，成为天然屏障。刘存厚、钟体道两部这样一收缩，形成了局部兵力优势。吕超虽然抢了七县地盘，为了防备陕督陈树藩发兵进攻，不得不分出兵力驻守，石青阳、颜德基、余际唐部负责各县守备。实际攻击汉中城的，以吕超的川军第五师为主，傅常的汉军营协助，总兵力约一万五千人。

此时，北京政府运来了大批枪炮弹药，但这批辎重在关中西安，目前路被已断，无法运进来。当地人知道还有一条路，从子午谷绕道，可以到达关中西安。刘存厚派出辎重队，绕道到关中运辎重。

王鸿恩原是北洋军第十五混成旅的一个团长。旅长管金聚被关押，刘存厚上报北京，升他为旅长。升了官，当然是好事。但这个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北京政府把第十五混成旅的指挥权给了刘存厚，刘存厚当然要十五混成旅上战场去堵口子。王鸿恩带着他的二十九团，在褒谷布防，三十团在二线当后援。

吕超要攻下汉中，要通过褒谷，这一仗必须要打，而且是一场攻坚战。傅常虽然带的十个营的汉军，但傅常在熊克武系川军中的地位，并不低于吕超，原是第五师的参谋长，要打仗了，石青阳、颜德基，是文人统军，称为长衫军人，不是科班，余际唐进过日本的东斌学校，只不过是预备军校而已，算不上科班。傅常是秀才出身，考上弃目队，又从弁目队考上速成军官学堂，算是科班出身。呂超是从陆军小学、中学，到保定军官学校，是更正宗的科班出身了。要打仗，他当然要与傅常这个老资格的参谋长商良。

“褒谷地势险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王鸿恩重兵布防，正面强攻，代价太大，还是要想法绕道，前后夹击，才能事半功倍。”呂超说。

“汉群，寻找带路的本地人，我已派人在找。汉军营中，熟习本地的军官不少，他们常驻川边，都要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的，你懂的，当然有人脉，用重金必能买通。但正面攻击，要做得像，不能放水。”

“为啥子哟？”

“王鸿恩取代管金聚，管金聚的老部下，亲信们，不一定会服气。王鸿恩的二十九团他靠得住，三十团不一定听他的。还有旅属各营，炮兵营、机枪营、工兵营、辎重营，卫队连，各营连军官，都是跟随管金聚多年的亲信，打起仗来，不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正面猛攻，再加以攻心，军心必定涣散，虽说不一定是一击必溃，但攻击气势宏大，使其士气不振。”

“造气势，我们有这个能力，你说怎么办？”

“所有的炮兵拖上去，包括各团的迫击炮，我的抬枪营，所有机枪集中使用，由我指挥。我带来的十营，抄小路从背后袭击，正面攻击由你指挥。”

“要得，我用十八团主攻，十七团助功，其它两个团预备。”

“老兄，十八团是你的老本，还是留来攻汉中用吧。主攻留给十七团吧，让十七团先上，不行十九团、二十团再上，军队是打出来的。”

“要得，听你的。今天抵近褒谷，明天准备，后天攻击。”

“汉群，先把带路的事搞定，再确定攻击时间吧。”

刘存厚把北洋军的第十五混成旅推到褒谷，他并没有想，属于陕军的第十五混成旅能挡住呂超，他只要王鸿恩能在褒谷抵挡一阵，为他在汉中城布防，争取时间。至于陕军这个旅的安危，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汉中七县的地盘太小了，要养他的两个师都不够，能借呂超之手灭掉第十五混成旅，这且不是大好事吗？

王鸿恩升了官，正在兴头上，他还想一战成就功名呢！因此，布防相当认真，在褒谷的守备阵地上，修了几重战壕，还夹有用木料、沙包构筑的地保。北洋军系统的装备，是当时中国军队中最好的。正好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西方国家大量的战时剩余物资涌入中国，段祺瑞与德国军方的关系，获得了大量枪械，正好装备被川军缴了械的第十五混成旅。第十五混成旅是全德械旅，每个团有一个迫击炮连、一个机枪连，再加上旅属山炮营、机枪营，王鸿恩在褒谷一线阵地上，布置了十余挺机枪、六门迫击炮，还有六门七五山炮，第三十混成团在二线，除山炮只有三门外，其火力与第二十九混成团相当。

呂超在获知川北汉军营翻山、走小路已穿插到褒谷的后面，下令正面开始进攻。傅常指挥第一火力群，九门日式山炮，猛轰北军阵地，第十七团的一个连，呈散兵线试探攻击前进。王鸿恩指挥守军，用机枪、迫击炮，打击川军攻击的散兵线，并用山炮，压制川军的山炮。傅常等的就是这个。这个日式山炮群，是熊克武拨给傅常，加强汉军营的，但这个群，不是主力炮兵群，真正的主力炮兵群，是呂超的三个德式山炮营，还是在长寿抢的北洋军的，只是补充的炮弹，有成都兵工厂造的，还有汉阳兵工厂、江南制造局的、还有日式的，原装货炮弹早就打光了。虽然炮弹威力小了点，但九门炮齐射，其阵势也相当大！炮弹落在对方的山炮阵地上，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火力被压制。日式山炮群对暴露出来的迫击炮阵地，机枪阵地，在傅常的指挥下，一处一处的清除。但对方的步兵，射弹密集，攻击仍然受阻。傅常指挥另一处迫击炮群，重点打击一线步兵战壕，对方步兵在炮火的打击下，无法射击，攻击的散兵线越来越接近一线战壕，炮火向后延伸，终于，步兵冲上了战壕，但陕军士兵跳出战壕，双方短兵相接，打起了肉搏战。

陕军人高马大，体能比小个子川军的体能好，肉搏战当然有优势，二线战壕的陕军冲上来支援，川军只有一个连，当然支持不住，傅常一面用炮火、重机枪超越射击拦阻支援的陕军步兵，一面急告呂超，十七团应全部出动攻击。呂超下令十七团一营，全营正面攻击，二营、三营左右两翼包抄攻击，十七团一千余人，全部出动，黑压压的人群压向陕军阵地。

王鸿恩也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式、二线、三线、四线战壕的陕军步兵，也全部拥上一线。此时，川军的火力优势发挥了大作用，四个炮兵营、加上所有的重机枪，全投入拦阻射击。还有傅常的抬枪营，一百多杆二人抬步枪，11.43毫米的大威力子弹，射程又远，正好对增援的陕军步兵超越打击。此时，陕军的炮兵，已在经傅常用四个山炮营的轮番攻击下，死伤惨重，已停止了射击，迫炮阵地、机枪阵地都被打哑。密集的炮火，重机枪拦截，抬枪拦截，陕军死在冲击的路上比冲到一线的还要多！陕军一线守军顶不住十七团一个团的集团兵力攻击，终于垮下去，川军占领一线阵地。傅常急告呂超，命令十七团，继续向前攻击，并把二十团也投入，傅常想一下子压垮陕军。

傅常不用再继续施压了，陕军后方已乱。进入陕军后方的十个汉军营，与陕军第三十混成团已接火。王鸿恩被前后夹击，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又占优，此时不逃，还待何时？一声令下，撤退！可撤退变成了溃逃，其时已晚，十个营的汉军，三千多人，已截断第十五混成旅的后路，加上呂超的一个师全部压上来，除王鸿恩司令部、卫队少部分人逃走外，第十五混成旅几乎被全歼。这是吕超二次入陕打的一场大胜仗，一仗击溃一支混成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