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解救百姓 （一）

说是视察，可邓团长并没有去各班排，而是吃过早饭就由张明水陪同，隐蔽爬上一连驻地北边十多里的山头，伏在山头上观察山外公路。张世振的三班照例护卫，但却并不很紧张。一连战士四周警戒，三班和小宝自然就没什么事情了。

一上午公路上过往了好几拨车队，每拨车队都有好几十辆。张世振估摸鬼子正在调兵遣将，调集物资，下一步动作小不了。如果自己是鬼子，肯定会拿暂编团、独立团和新编团下手。因为这三个团距离鬼子最近，能消灭自然最好，实在无法消灭也要从这里挤出去。那样一来，整个东西上下林地区就跟其他地区连成了一片。要是再在这一地区修建几条公路，八路军等抗日武装就没了生存之地，该地区乃至更广大的区域也就基本无忧了。

“张明水，你怎么看？”邓团长望远镜几乎没有放下来过。

“团长，今天路上的车辆明显比前些天多了，而且都是十几甚至几十辆的车队。估计鬼子正在调兵遣将，近期很可能会有动作。这一带只有咱们军分区三个团，狗日的这是要对咱们下手啊！”

“世振，你说呢？”

“团长，我觉得张连长分析的有道理，鬼子可能要扫荡了，而且动作不会少的，小动作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我问的是咋办！”

“这个……我对情况并不十分了解，还是请张连长先说。”

“那行，明水你说说。”

“团长，咱们暂编团说是一个团，实际上连两个营都不到，火力甚至不及鬼子一个中队。独立团和新编团也跟咱们差不多。而鬼子在东西上下林地区有一个联队，各种大炮就有二十多门，掷弹筒等就更多了。另外还有一个皇协军旅三个团，以及各县保安队、特务队和警察局等等，总兵力超过一万人，机动兵力也应该在五千人以上。所以……如果鬼子进行扫荡，那咱们只能开展游击战，用各种方法迟滞、袭扰鬼子，进而粉碎鬼子的扫荡。”

“嗯！明水，你小子对敌我双方的情况掌握的还算准确，分析的也有些道理，基本上能当营长了。游击战，那是咱们对付鬼子的法宝。只要小鬼子敢来，老子非得掰掉狗日的几颗牙。世振，你有啥看法？”

“团长，您知道的，我们以前跟鬼子大多都是阵地战，硬碰硬，对游击战确实还不太了解。但是我也多次听说过游击战的厉害，特别是参加八路军以来，亲身感受到了游击战的精妙。我认为张连长方法是可行的，面对强大的敌人，也只能那样了。当然，如果可能，也可以啃啃骨头，比如切断鬼子的补给线等；还可以组织精干兵力奔袭鬼子后方，在鬼子心脏捅上一刀……”

“嗯！有想法，不错，都不错！看来，当个班长确实有点屈才，老子得认真考虑了。张明水，老子得走了。”

“团长，是不是要回团部？”

“小鬼子这才开始准备，调兵遣将，调集物资，咋也还得几天，先不急回团部，抓紧把几个连都跑一遍。你派两个战士回一趟团部，把情况向康政委报告，康政委会安排好的。”

“是！”

太阳快落山了，张世振伏在山头上，死死盯着渐渐走近的鬼子。旁边团长的望远镜一直都没有放下来，神色越来越凝重。张明水派来护送的何排长及一班战士伏在山坡上，警惕地监视着四周。

这里是一连东边十七八里的一座小山头，再往东十几里就到了二连。本来去二连是从东南方向绕过几座山头和几道深沟，再转向东北方向，虽然绕了些路，但比较平缓，而且也相对安全。可是邓团长不想多走那二十来里路，非要翻山越岭走直线，张世振和何排长怎么劝说也没用。两人都很无奈，只能服从命令。

张明水一早就派人去了二连，又派了最精干的一班护送，可张世振还是高度紧张。张明水交代得清清楚楚，何排长也再三说明，走直线翻山跨沟不说，有一段就在山边走，离公路只有几里地，而且都是相对平缓的梁峁，公路沿线炮楼里的鬼子汉奸经常从这里进山打猎抢女人。可是邓团长充耳不闻，只顾大踏步走路。他只好跟何排长商量，由一班长带二蛋和几个战士前面侦查，何排长带大熊和几个战士殿后，自己和小宝一左一右贴身护卫团长，丝毫不敢马虎。

翻山越岭走了十七八里，倒也相安无事。邓团长直骂张世振跟何排长都是大大的胆小鬼，就知道走冤枉路，贻误时间。两人苦笑着不敢应答，只盼着早点赶到二连。

突然，前面传来信号，紧接着几声清脆的枪声，张世震惊得魂飞魄散。以往听见三八大盖的声音总是血脉偾张，更能激起斗志，可这次却几乎要吓破胆。在敌占区边缘，身边放个大团长，是个人都得紧张。他摆手让保护团长，三步两步跨上前面的小山头。山头上监视的二蛋和一班长没有说话，只是指着山下渐渐走近的一支队伍。

那是十几个鬼子，枪刺上都挑着东西，沿着梁峁间的羊肠小道慢腾腾走了过来，离这只有二里多地。后面跟着二十多个伪军，也是肩扛担挑，还押着二十多个老百姓，好像还有几个女人。要在平时，张世振肯定要解救这些老百姓，哪怕付出伤亡。可是今天……他脑袋高速运转，命令二蛋继续监视鬼子，准备退下山头掩护团长撤退。

不等张世振退下，邓团长上来了。他也听出了三八大盖的声音，着急掌握第一手情况，便不顾何排长的反对爬上了山头。当他看到那些老百姓时，虎眼圆瞪，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摆手跟张世振一起退下山坡。

“必须解救那些老百姓！”邓团长小声命令。

“可是……”何排长看着张世振，想寻找支持者。可张世振也是一脸的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都多少级了？谁能挡得住？

“这里离公路还有四五里地，鬼子援兵赶过来至少得半小时以上，时间够用。我命令，何排长带领一班爬上南边那座山头，听到命令狠狠揍那帮伪军。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解救那些老百姓，只要老百姓救出来或是跑散了，立即撤回来，不可恋战。出发！”

“是！”何排长一挥手，一班箭一般向南飞奔。

“张世振，你带领三班到北边那座山头，我会等到鬼子靠近你们再下命令。你们听到命令给我狠狠揍鬼子，具体怎么打自己定。你要尽量拖住那十几个鬼子，为何排长他们解救老百姓赢得时间。”

“团长，那您呢？”

“我就在这里指挥。只要你们打得好，老子就在这里看戏。鬼子没带掷弹筒，只有机枪，上不来。老子有小宝这两只盒子炮，小鬼子休想攻上来。现在立即出发！”

“是！”张世振一挥手，二蛋和大熊立即退下山坡，三个人向北边那座小山头飞奔。

“二蛋，你去那道士坎后面，最前面那鬼子是你的，步枪手枪自己选择。打完第一轮就不许再露头，只是把盒子炮伸出去打就是了。记住，打几枪就换个地方，哪怕朝天放枪都不许露头，也不要停止开枪。鬼子没有掷弹筒，不用怕。”山头上，张世振小声布置着。

“是！”

“大熊，你在山头中间那个小坑里，我和二蛋的手榴弹都归你。第一颗手榴弹瞄准鬼子机枪，再过来你就只能凭感觉了。所有手榴弹全部扔光，一颗不留。这里距山下六七十米，你能扔到鬼子头上，鬼子却扔不上来，不用担心……”

“振哥，你就放心吧，保证不浪费一颗手榴弹。”

土坎小坑让二蛋和大熊占据了，张世振只能伏在一棵灌丛后面。地形有利，还有二蛋和大熊相帮，十几个鬼子他倒不很在意，也不准备执行团长的拖延战术。万一团长有个好歹，回去康政委和秦主任饶不了自己。第一波攻击得重创鬼子，剩下的鬼子朝山外跑就不必管，向伪军靠拢就得冲下去，哪怕战死也要拼掉鬼子。

鬼子过来了。大概是满载而归，特别是抓了几个女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张世振前后扫视了一遍，找到了走在队伍中间的粗壮的鬼子曹长。这家伙挎着战刀，正跟身边几个鬼子说着什么，不时引起阵阵笑声。可惜什么都听不懂，不知道说的什么。他伸出步枪瞄准鬼子曹长，等待着团长的命令。

“打！”中间山头上大喊一声。鬼子曹长反应极快，拔出战刀张嘴就喊。刚喊出一个音符，就听“呯”的一声，一颗子弹钻进他大张的嘴中，又从后脑钻出。他狂叫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灵魂忽悠悠出了躯壳，找他的天皇陛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