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悬崖山洞 （一）

“小队长，看来是说到你心坎上了？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抗日部队。外面还有我们的人，只要一声令下，马上就会包围这里，你们一个都别想出去。但是，我不想大动干戈，因为咱们都是中国人。而且，我们来这里也不是因为你们，而是他们……”张世振指着宋天他们：“在你们看来，他们是战俘，是苦力。但是在每一个有良心的正直的中国人眼里，他们是国家的栋梁，民族的英雄！他们历经磨难活了下来，又被送到这里做苦力。我们来，就是接他们回家的！”

宋天跳上石头，面对战俘挥舞着拳头大声喊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没有？咱们回家！”

“回家！回家！”

“打倒日寇，保我中华！”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战到底！”

“……”

战俘们群雄激昂，振臂高呼，许多人都流出了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痛苦的泪水，全然忘记了这里是据点。

小队长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张老旦究竟怎么处置自己。被刘庆武用枪顶着脑袋，战俘们有的拿着枪，有的高举手榴弹，听说外面还有他们的人，今天算是栽了。张老旦说自己被上司裹挟，身不由己，这倒也不假。自己一直就这么混着，就像行尸走肉，活一天算一天。唉……这些战俘有人接回家，可是自己呢？这些手下呢？

“长官，我有个请求。”

“讲！”

“能不能放过那些弟兄，他们好多人上有老下有小……”

“除了孙疤子和那几个杂碎，其他人概不追究。哦，你还可以最后行使一次小队长的权利。”

“弟兄们，对不起，你们跟错人了。现在，请你们放下武器，都放下吧，这是最后一次请求你们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武器弹药堆在院子里，几十个伪军和警察站在一边，孙疤子和几个平日里作恶多端的伪军五花大绑扔在另一边。

宋天和战俘们全副武装，里面都是从伪军那里找来的新衣服，至少是干净的，但外面还套着破烂不堪的国军军服。鞋子也是新的，每人还预备了一双。除了宋天长短两支武器，其他人都是汉阳造步枪，子弹一百发，手榴弹四颗，水壶饭盒等一应俱全。常万林抱着机枪，常万炳搬来三箱机枪子弹搁在脚下。五连马上就要来了，得早动手。

高有仓把据点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虽然满心欢喜，可嘴上却不饶人：“老子大老远跑来，就剩这么点东西？都不够塞牙的。”

“高连长……”张世振可不敢把高有仓当排长：“武器弹药除了配备国军兄弟的，其他都归五连。粮食各半，其他东西也都均分。”

“你个反动派，才几个人就要那么多东西？那这些人呢？”

“国军弟兄不能跟你走，要走也得征求他们意见。那些伪军和警察……”

“都是汉奸，老子要他们干啥？这些反动派，也都是一路货色……没有封锁消息，赶紧撤！”

肩扛担挑，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小道向西疾走。天快黑时，走进一片树林，高有仓停了下来：“反动派，那些汉奸你得处理！”

“高连长，我带来的人，我负责！”张世振转身走到伪军和警察跟前：“愿意跟我们抗日的，向前一步！”

两个伪军班长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又有十二名伪军和三名警察站了出来，向张世振立正敬礼。

“小队长，马所长，我知道你们都有家人，那些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也都有顾虑，这没啥，我能理解。以后别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如果迫不得已又当了伪军或警察，能应付就应付，尽量不要做亏心事。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长官不杀之恩！”小队长对张世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谢谢长官的理解和宽容，以后一定报答长官的不杀之恩！”马所长一躬到底，随即也消失在夜幕之中。其他伪军和警察纷纷道谢，三三两两散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真没看出来，反动派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就这么把人给放走了。老子可没工夫陪你玩，弟兄们，撤！”高有仓一挥手，五连背上武器弹药，扛着粮食和其他物资，踏进了茫茫夜幕。

“班长，咱们咋办？”二蛋望着高有仓的背影小声问道。

“宋排长，把那几个狗杂种处理干净。”

“是！”宋天一挥手，张有民和马有海等人拖着孙疤子和几个伪军往树林深处走去。

不多时，宋天等人返了回来：“报告长官，都处理好了。”

“二蛋大熊前锋，常万林兄弟殿后，出发！”

一下增加了这么多人，还有粮食和其他物资，清河谷没法去了。回团部有些远，即便回去也肯定会被团长再赶出来，而且这些战俘恐怕都会被团长没收！也不能去五连的地盘，除非成为五连的一部分，而这是高有仓和张世振都无法接受的。想来想去，也只能往南走了。

张世振没有去过唐齐庄以南，只知道相对平缓，村庄多人口稠密，敌我交界地带据点肯定少不了。不过，他知道有条子母河，这是三连长唐平和四连长吴凯介绍的。既然三连四连能依托子母河发展，三班应该也能生存，实在不行就向四连靠拢，吴凯要比高有仓好相处。

不走道，不进村，在黑夜里隐蔽潜行。大部分时间都在暂编团控制区域活动，最多穿插在敌我交错地带，一夜没有遇到任何情况。平平顺顺地走了一晚，天亮后，地形又开始起伏。张世振命令隐蔽休息，爬上一座小山头观察。这一带跟一二连驻守的地带有些相似，而且越往西山势越高，越往东越平缓。看不见河流，想必隐在丘陵峡谷中吧？

吃了些干粮，休息了一阵，继续隐秘行军。这次向西南方向走，毕竟地势稍高些，好隐蔽。没多久，二蛋说能看见河了，也就几里远。张世振命令靠近河边，然后逆河而上，寻找合适的驻扎地点。

中午，发现一座不很高的悬崖，悬崖下面有好些石洞，小的能住几人，大的可以住几十上百人。实在太累了，有些战俘几乎虚脱。张世振只得命令进入石洞休息，同时命令二蛋、常万林等人稍事休息后就向周围侦查搜索，大熊带人清除周围的痕迹。

傍晚时，二蛋和常万林等人陆续回来了。张世振召集宋天、常万林、常万炳和二蛋、大熊、刘庆武等人商议：“宋排长，弟兄们，走了一夜又半天，总算到了子母河边。走路的时候，大伙精神紧张，互相搀扶咬牙坚持到了这里。可是精神一放松，情况出来了。好多弟兄，特别是国军兄弟身体状况极差，好几个弟兄已经起不来了，必须休整一段时间，不然可能要死人。下午我爬上悬崖观察，周围看不到人烟，可以在这里休整。二蛋，说说周围情况。”

“班长，弟兄们，我和常万林大哥等人分成几路侦察了一下午，情况基本搞清楚了。这道悬崖一直通到西边，越往西越高，而且再往西十几里就进入了峡谷。往东没多远，而且越来越低，最后就没了。子母河一直顺着悬崖走，在咱们西边四五百米的地方向南流了四五里地，再转向东流了几里后，再转向北，在咱们东边五六里的地方再次向东。”二蛋吃力的描述着。

“瞧你这一通绕的，就说子母河在西边拐了个弯不就行了？这么说，咱们对面那片小高地像个小岛？”

“对，确实像个岛，三面都被子母河包围，北边跟咱们呆的悬崖连着，最高处离咱这大概有二里多地。岛上有村子，大概住过好几百口人，可惜现在一户人都找不到了，也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靠近河边全是地，有些好像能浇上水。不但岛上没人，西、北、东三面十几二十里范围的村子都被烧光，找不到人了。子母河南边没过去，老远看，至少十来里的地方都没人。这么好的地方，光水地就有好多，却成了无人区，肯定是狗日的小鬼子干的。”

“除了鬼子，谁还能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罪孽？这地方周围都是山区，可这小岛方圆几里却比较开阔，有情况容易及早发现。最主要的周围没有人烟，这对咱们隐蔽休整很有利。三连和四连肯定也发现了这地方，只是没有人烟，无法筹到粮食，只好去了西边。当然，咱们也一样，在这一带搞不到粮食，无法长久生存下去。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只能暂时窝在这里了。庆武，说说悬崖山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