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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入肠刀 情丝缠 剪不断 理还乱小说:龙藏记 作者:吴梦芹 更新时间:2018/1/28 8:58:36 宇文长崎道:“给你说个故事。” 李承训颔首,心中暗道,这老头的故事还挺多。 宇文长崎开始说了起来,这个故事,发生在更早以前…… 时间回溯至北周明帝宇文毓时期。当时天下割裂,南北分治,宇文世家代魏而建周,纵横北方,罕逢敌手,渐次荡平四海,取威定霸,南肃清江汉,西攻克巴蜀,北掌控大漠。史**载宇文毓: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人之量,治有美政,黎民怀之。 宇文长崎所讲的故事,还是和修罗堡有关,之前说过,修罗堡的人都是‘鬼’。没有人知道‘修罗’的鬼究竟有多少。这些鬼群却有一个共同的首领,人称‘鬼尊’,因为修罗是个坞堡,又称首领为‘堡主’。” 没有人知道鬼尊是谁,他就像是一个谜一样的诡异存在。 鬼尊每次出现,都会有三个神秘的鬼使出现,即‘陆判’‘孙判’‘邵判’。 邵判本是蜀中商人,一次生意失败,险些丧命,那段非人的遭遇他永世难忘。那次他被县令以‘私窃官银’的罪名打入囹圄,成为阶下之囚…… 这场牢狱之灾,其实是他的生意对手同县令共谋的一桩冤案。 在牢狱之中,他得知他的家财妻妾均被对手和县令霸占,对手也并不罢休,向县令财色利诱,对他施以酷刑,昼夜不停,企图将他送入阴曹地府。可是他居然咬着牙在狱中呆了三年。直到那对手和县令因犯了重罪被斩首,他才得以昭雪出狱。 出狱后,他立即赶回家。回到家,他看到的却是满目的破败和凄凉。一个在他的旧邸看守的老仆人告诉他,在他被陷害入狱后,他的家就遭到了洗劫。他心丧若死,三年的非人遭遇已使他雄心尽失,在商场上重振雄风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故居破窗下,他想了很久,时而笑,时而哭,最后收拾了行囊,在那个寒风凄厉的夜晚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曾带给了他无限尊荣,也带给了他无穷痛苦的地方。他艰难地越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唯有哑涩悲切的苦埙之声和他相伴, 穿过八百里秦岭,长安已不远…… 长安城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沉郁非常。望着雄伟的城墙,邵判长舒了口气,他撩了撩摆,走进了长安。 晚上飘起了雨,他前往在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栈避宿。店家见他穷途落魄,也没有好脸色。雨深夜长,他睡意昏沉。 翌日,天刚蒙蒙亮,店家叫醒了他,说是要谈谈房钱的问题,他心里有些窝火,随手就甩了那店家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店家捏着银子半信半疑地狠狠咬了一口,才赔笑出去。 任何人大清早的被吵醒,都不会高兴,但不高兴又能怎样?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也不能怪店家狗眼看人低。既然不高兴,那么就去喝酒吧,长安的酒他可是早有闻名。 以前在蜀中时,有人送过他一种酒,名字叫“入肠刀”,正是从长安带来的,他决定再去尝尝这酒。 ——据说,入肠刀一般人喝得起的,只有长安的烟雨楼有卖。 他就坐在烟雨楼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不多时就把一坛入肠刀喝完了。 他刚要叫酒,只听桌子砰的一声,一坛酒重重搁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他对面。 他觉得这老头有些无状,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老头笑答:“我是张听水。”他说:“不认识。”这时小二跑过来,冲他道:“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终南派掌教张听水先生!” 他嘴角一撇,哦了声,道:“那你坐在我这里干嘛?”张听水说:“老夫看你顺眼,所以想请你喝几杯。”他说:“你认为我付不起酒钱?”张听水眼睛眨了眨,道:“你有钱当然也可以请我喝几杯!”然后他们就开始喝酒,张听水喝了很多酒就跟喝了很多水一样,而他却喝得像烂泥。最后还是张听水付了酒钱…… 他醒来时睡在一个亭子里,张听水坐在他旁边。时已黄昏,长安的黄昏有几分寥落。 他看着亭子外的几棵树,树影在夕阳下显得模糊。 张听水的人仔细端详着他,悠然说道:“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哦?”他好奇地抬起眼。 张听水说:“你像我早亡的儿子。” 话方罢,就有一群紫衣蒙面的刺客从长亭旁的杂草间窜了出来,他还没有反应,张听水哈哈一笑,只见他宽袖一展,手中已多出一把剑,没有什么激战,那些刺客瞬间便成了死尸。于是,他成了张听水的徒弟。 那年他二十七岁。 跟着张听水到终南山住下,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同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在终南山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他住的地方被视为禁地。 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张听水安排的,但他何以要如此?自己又何以要任他摆布?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终南山住着也挺好,有吃有住,张听水每隔十天会来看他一次,他们会谈很多话,会喝很多酒,所以住了一年,他也渐渐习惯。 张听水每次来看他,除了谈话、喝酒之外,其实还会做点别的,比如——技击。 终南派掌教张听水与剑帅鹤飘香、天山派叶悲风、点苍派阮伤城并称于世,自然是了不起。那一年,张听水几乎把自己所得以的技击之术尽数传授给他,他学得很快,且能凭其悟性举一反三,令张听水赞赏有加。那年中秋,张听水才知道,这个人,名叫项炎飞。 光阴如箭,项炎飞看到窗外的枫叶氤氲在雾气里,叹道:“又一年过去了……”难道自己要一辈子在这里呆着吗? 想着,张听水走了过来,说道:“你的‘管锥刺’看来已是略有所成了。”‘管锥刺’是张听水所创的一门旷世绝学,取自庄子“以管窥天,以锥刺地”之意。 项炎飞不答。 张听水笑了笑,说道:“所以老夫有件事想托你去办。” 项炎飞一怔,难道这便是张听水之鹄的所在?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了。张听水大有深意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当年……” 当年如何?再无第三人知晓。 之后项炎飞就下山了,临走前,张听水给了他一张地图,一枚扳指,嘱咐了他一些话。他诺诺听着,虽说他一直看不透张听水结识他的用意,但也隐约觉得此事的不简单,张听水看来是非常信任自己的,而他也觉得他是信任张听水的,无论张听水要他去作什么他都一定会赴汤蹈火! 一年后,项炎飞就不再是项炎飞了……他以张听水之子的名义来到了一个叫“修罗堡”的地方,那时起,别人开始叫他“邵判”。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张听水要他千辛万苦到这个地方来究竟是要干什么?只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希望他可以助其解开,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他记得修罗堡主和一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他感到心中有一种什么东西快要爆发,却始终被什么压制着。修罗堡主等人似乎也有所担心。尽管他已是修罗堡主不可或缺的膀臂,掌管着千万人的生死。 ——张听水曾对他说,希望他可以是解开这个秘密的人。 ——但他真会是那样的一个人吗? 显然不见得,不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那还是一个萧索的深秋午后,黄叶在院子里飘飞不止,邵判打开窗,长长吸了口气。他低眼看了看自己枯硬的手,一片叶子冷冰冰地从他的颊边打过,他愣了愣,随后即听到一阵清脆的刀兵之声。只听一人厉声喝道:“今日定教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死无葬身之地!” 他正寻思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得院壁之上数条人影翔掠,刀光剑影,有一女子长衫飘动,与落叶共舞,手执一柄雅致的长剑,剑意如流水,又看她眼神犀利,傲视着围攻她的数人,那几人竟招架不住。 要知道,与那女子对敌者俱是修罗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是——孙判、陆判、血王、鬼帅、阴无眉、秋一泪。 邵判也不禁被那女子的丰神迷住,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那女子冷冷一笑,也看见了他,他心头一动,越窗而出,敞声一喝,只见袖中寒光一灿,那女子一怔,簌簌寒光已直朝她面门袭来。邵判哪里有丝毫客气,却见他手中一对乌金判官笔,纵横腾突,凌狠肆虐,女子数次险象环生。 邵判一笑,那女子沉沉一哼,剑意翻涌,邵判眼角一瞥,只看那女子的剑势突地猛烈起来,邵判才一惊! 剑意缥缈,剑底云气浮动,乃听得一声龙吟,竟是直杀邵判咽喉—— 邵判赞了声好,朗朗一笑,迎笔挡剑,笔势甚劲,犹若雷霆,杀气轰然…… 拼斗一阵,女子敛却轻敌之心,手腕一压,她见邵判凌厉的攻势忽然莫名其妙地一缓,不屑地一笑。 邵判是张听水调教出来的绝顶高手,百招之下,那女子败局已成。就在她微露疲态之际,血王、阴无眉等人趁势抢上,将其制住。邵判无可奈何,他知道,等待这女子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 另外一个时空里,缓缓讲述这段故事的宇文长崎说道:“这女子名叫沈素然,乃是揽净斋的高手。” 李承训笑道:“邵判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女子?” 宇文长崎道:“嗯,是的。” ********* 其实在当时,除了几位武林名宿,后起之辈已无人知道修罗了。只因那年,修罗发生了一次内乱。以紫冠老君为首的一拨人谋反叛逃,大兴杀戮,为非作歹,并且对外打着修罗的旗号,修罗邪名远扬,引起了江湖正道的注意。揽净斋的大弟子沈素然闻之,便携了几位同道寻剿,一次巧合中,她闯入了修罗的总坛,这也才有了与鬼帅等人的缠斗、败于邵判之事。 修罗诸众俱嚷着要对那女子施以十八酷刑。 十八酷刑是修罗最残酷的一种刑罚,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动用的。 第一刑名为“蛇蜈吻”。受刑者会被推下一个铁盆,为蛇蜈噬,不知有多少人因之而成了无主冤魂,而沈素然却在“蛇蜈吻”的酷刑中安然无恙。 这时,邵判忽然起心动念,飞入刑场,把沈素然救了。 ********* 李承训道:“邵判也是条性情中人。” 宇文长崎道:“沈素然当时为了脱身,就假装含情脉脉地看了邵判一眼,邵判就把沈素然救了。修罗堡当然就把邵判当做是**,一路追杀。所幸,他们均是一流的技击高手,接连摆脱了追杀。很快,邵判跟着沈素然去投靠了她的叔叔,我大周齐炀王宇文宪。修罗堡那时是不会招惹朝廷的,所以,一段江湖仇杀便停止了。至于那个张听水所说的什么劳什子秘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 李承训道:“师父既然给我说这个故事,想必他俩没什么好结果。” 宇文长崎道:“由于沈素然对邵判确实没什么感情,反而对其表哥宇文贽倾心。” 李承训记得宇文长崎说过,宇文贽就是他的叔父,当年被封为秦王,当时还年轻的宇文贽可以说是丰神俊朗,传其文可安天下,武可定乾坤,也是后来与武帝宇文邕争夺皇位的强劲对手。 宇文长崎道:“因了这个缘故,邵判心下自是郁闷,某一天,他喝不少的酒,至大醉,就强行和沈素然行了周公礼,然后逃窜而去,不知所踪。” 这简短的一段叙述,却让李承训唏嘘不已。 宇文长崎道:“沈素然当然伤心欲绝,但是她的表哥,也就是我的叔父宇文贽却对她关怀备至,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事情。可是也不知怎的,沈素然却怀上了孩子,她为了怕宇文贽担心,就把这个孩子给堕了,也因此给自己带来了恶疾,没几年就仙去了。我叔父也当真用情至深,终身没有再娶,但是他因为邵判的原因迁怒修罗堡,其后一直秣马厉兵想要剿灭修罗堡,可惜一直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这些恩怨,全是一个情字造成的。” 李承训心念电转,想到柳青思和姬红裳,甚至嫣然、小蝶,他对这几名女子不能不说没有情愫,可如果他和她们**不清,终有一日剪不断,理不清。 宇文长崎道:“当年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后来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有负人的,也有负己的,都是想的自己快意,却从不去考虑他人的伤心。你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了。” 李承训心想,宇文长崎和商小晴之间必定还有些不为人所知的情事,或者,是宇文长崎和另外的人?还有那个跟他说这个故事的人又是谁呢? 宇文长崎当然不会说这些,他只是慨然而叹,良久,他才悠然说道:“之前,塞北观音和赭衣是不是给你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李承训道:“嗯,这两位来去如风,痛快淋漓。” 宇文长崎道:“那个铁梦秋,也是因为负了一个人,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李承训点点头,两个人各怀思绪,一阵凉风袭来,在他们的衣襟之间舞动,他们却不为所动,只有刀光,还在月色下泛动着浅碧的光,摇曳着孤清的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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