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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深宵惊梦了无痕

小说:龙藏记 作者:吴梦芹 更新时间:2018/2/12 8:38:52

李承训想起水涟漪,心中一荡,又觉此女心如蛇蝎,道:“我还不想死呢!”柳青思注意到他手中的画,道:“这是你买的?没想到你还蛮风雅的嘛!”

李承训道:“这幅画,我准备拿去送给白刺史。”柳青思道:“送给他?做聘礼呀?你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你?小子,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承训面色纹丝不动,道:“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呢?”柳青思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别有隐情,道:“一起去呗!今天还是明天?”

李承训略带笑意地道:“明日一早,我们就把这份大礼带给白刺史,然后再考虑是否离开漳州!”那老妇人的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也十分想知道这漳州城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他也想与徐王李元礼、吴王李恪、魏王李泰、太子承乾、齐王李祐这些与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人会上一会。柳青思见他怪怪的,也没有细问究竟,自己就寝去了。

过了没多久,漳州城便完全笼罩在了夜幕之中。雾气涌动,缭绕着荒芜的城墙,几个哨兵早已昏昏欲睡,四周悄寂,唯有城垛上插着的旌旗在猎猎作响。云层厚重,就像是在天宇之上缝了一张蓝黑色的布。长街上偶尔几点未灭的灯火夹杂,让天上的明月,更显得凄清冷寂。

客栈中,李承训眼睑沉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忽然,一阵风吹起,几声咿呀,窗户被风吹开了,他睁开眼,朦朦胧胧地望着微明的窗外,似乎有一个人。他揉了揉眼,想看清楚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种怪异的疼痛袭上心头,这种疼痛好像有些不一样。

窗户外的哪人有些奇怪,李承训看着他,心底一阵瘆得慌的感觉突起。那人也在看着李承训,夜空下,那窗前人只有一双眼睛,眼睛之外的其余部位,全部氤氲在缥缈的白雾当中。李承训的嘴仿佛不听使唤地说了一句:“你是谁?”其实他并不想和这人对话。

那人冲着李承训点了点头,那眼神儿直勾勾的,李承训觉得此人身上,带着些女子情态,那人似乎觉察到李承训的疑虑,笑道:“你奇怪么?奇怪就跟我来,来了你什么都明白了!”承训一愣,那人大笑,道:“李王孙,你不会不敢来吗?”他这才确信,这人是名女子。那人也不再说话,飞奔而去,李承训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法快得匪夷所思,路上打更的被吓坏了,以为见鬼,如此之快的身法连李承训自己都匪夷所思……这种身法,恍如幽灵,仿似鬼魂,莫非自己已神魂出窍?想想神鬼之事,荒诞虚无,不禁苦笑。

那人身法加快,再加快,一个盘旋,又数个盘旋,李承训的身子跟着盘旋,只见一道云雾幻彩,云蒸霞蔚,云起雾缭,云霭重重,云海翻腾,那人已不知何处去了。

李承训怒道:“岂有此理?你是谁?怎么藏头露尾?”

依然无人答应。李承训心头冒起火来,怒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如雪落般笑道:“李王孙既然来了,缘何要走呢?”

李承训低哼一声,道:“我又不是自己来的!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那女子的声音不见了,又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哈哈哈哈,李王孙真是风趣,你且看你身后是谁?”李承训一回头,不由张大了嘴。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此人白衣似玉,乍一看,以为李承训出现了分身,其实并非如此,这个人看起来要沧桑些,气度要雍容些……

李承训神智一乱,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是谁?”那人不语,顺手一指。李承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道璀璨的光芒在李承训眼前闪现——

他看到一座城墙,一列军队,他听到蹭蹭马蹄声,刀兵相击,有无数银盔铁甲之人在拼命厮杀,在垂死挣扎,天旋地转之间,但见一人被一刀砍杀,另一人被射落下马,身首异处!然后他看到在城墙之上,有一人身着九五之尊的玄冠冕服,面南而坐……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回旋闪烁……他看到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

*********

他首先看到的是银色的盔甲在白日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看到一人扬鞭驰马,豪情万丈,一人单骑于前,身后千军拥护。

他看到的这人正是当今天子李世民,但那时候他还是秦王。不知为何,画面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李承训都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们的名字。李承训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慨叹了一句梦境的神奇,可是这种乍然的清醒转瞬即逝。如果这是梦,梦会告诉他什么呢?

那时,李世民二十三岁,受封秦王,此时正是他平定关东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大胜归来。多年连番的战斗使得他的轮廓俊挺硬朗,唇上微微的胡须更显英伟。

他手指坚密,握着三尺青锋,不禁长吟起来:“慨然抚长剑,济世岂邀名。星旗纷电举,日羽肃天行。遍野屯万骑,临原驻五营。登山麾武节,背水纵神兵。在昔戎戈动,今来宇宙平。”

众将士见秦王如斯风概,愈是折服。

“秦王殿下!”一将驱马上前,抱拳说道。

李世民道:“叔宝有何话说?”

此将名作秦琼,字叔宝,齐州历城人,豪勇盖世,人称“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一百单八县,镇山东半边天,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神拳太保”,初跟随隋朝来户儿、张须陀,张须陀被瓦岗寨所杀后,转投裴仁,后随其归降瓦岗寨,义宁二年李密兵败,秦琼投王世充,因不齿其为人,公然反之,投在大唐秦王李世民麾下,在这次平定关东的战役中,秦琼屡建奇功,深受李世民的器重。

秦琼长髯舞动,肃然道:“眼看便到长安,不知殿下对窦建德将做何处置?”

李世民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笑道:“自是听凭陛下发落了。”

秦琼欲言又止。

李世民道:“叔宝认为呢?”

秦琼道:“敢问殿下,此次平叛,谁人居功?”

李世民一愣。是啊,谁人居功、究竟是谁人居功呀?他的大哥,太子李建成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

武德三年七月,李世民征讨王世充,李建成坐镇蒲州,防御突厥来袭。在保证李世民讨伐王世充的同时,他还协助行军总管段德操击败了梁师都与突厥的联合进犯。

武德四年三月,李世民窦建德交战,突厥乘机骚扰大唐边疆,李建成奉命率军讨伐。队伍驻扎在赞州,遇突厥兵,李建成挥军进击,大破。

平定关东,如果没有大哥的从旁协助善后,他的这场仗怕是要艰难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哥建成,乃是当今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如此的功勋,加在他身上是不是更合适呢?又岂不是更有道理更有价值和意义呢?大多数人想必也是这般认为的,父亲、应该也不会例外。

想到自己的功勋将会转嫁大哥,李世民的心头不是个滋味。

秦琼目光犀利,李世民哽了下嗓子,淡淡地道:“当然该应得之人居之。”

秦琼嗯了声,不再说话,勒缰退后。

窦建德一方豪杰,如今阶下之囚,谁人来处置不是一件小事情,这关乎着一个人的影响和权力,李世民是明白的,他、包括他父亲李渊都清楚把窦建德交由太子要有价值得多,平叛的战果让太子吃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公平吗?

李世民也当真是个汉子,心胸非比寻常,他心念电闪:这些年南征北战,功劳还少吗?此次**之美又有什么不行?瞬即释然,控辔跃马,遥遥领先而去。

一众将士唯有加鞭跟上。

疾奔中,风更大了,飕飕刺骨,李世民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他忽然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如落了枕一般,尤其是颈椎上,像是长了颗钉子,头也有点眩晕,他想,是不是我的帽子太小了呢?

*********

东宫,深夜,明月斜斜地藏在树沿。

齐王盯着太子李建成手中的毛笔半晌无语。太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写着,却是一篇汉武帝的《秋风辞》,烛影摇曳,看那字,颇有几分澹斋神采。

这时来了一人,黑面魁梧。

太子抬眼道:“将军怎么来了,还不歇息?”

来人道:“属下是有要事前来禀报。”

太子道:“是世民的事么?”

来人道:“秦王已率领大军班师回京了。”

太子眉毛一动,道:“这我早已知道,将军是什么意思?”

来人沉声道:“属下没什么意思,只是来提醒一下太子。”

一直没说话的齐王笑了起来,道:“常将军倒是个有心人呢。”

太子心底不知怎么的就一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齐王阴柔的声音道:“大哥,你也别怪常何,他也是护主心切,怕你被李世民占了便宜。”

齐王和秦王两兄弟向来不睦,所以齐王直呼其名。

太子轻轻一笑,道:“或许你们都错想了世民,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这话时是武德四年,太子李建成还是秦王李世民的大哥,还有着纯粹的手足之情。

可是随着天下的逐步稳定,潜藏的权力暗流随之浮出水面——兄弟,还能成之为兄弟吗?没有人知道。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纷纷沉默了。他们的父亲似乎也预感到了些什么,神情总是很复杂,大家都看在眼里。

太极宫前的落叶堆了一年又一年,扫去又重来,竟也五年光景了。

五年、可以改变多少东西呢?

太子站在长安城头,咀嚼着黄昏。

“太子,如今天下逐渐承平,老百姓的好日子也不远了吧?”一名近卫说道。

太子道:“应该不远了,天下疲敝已久,需要休养生息了。”

“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做到?”那近卫说道,旁边还有人窃笑他,殊不知这名近卫十余年后将会在军中大放异彩。

太子没有回答,一名儒士方巾俊雅,笑道:“要做到天下太平不难,只要君纲臣贤,斯民自可享乐,但是还需要一个前提。”

太子问道:“什么前提?”

儒士一字一顿道:“还需要一把号令天下的王者之剑!”

太子不解,道:“王者之剑?”

儒士大有深意的说道:“现在太子已身具王者之剑,当扫党铲邪,集权一身,只要太子当机立断,大业可成,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太子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儒士,缓缓说道:“我有魏征,实乃天幸!”

随后太子率一行人来到魏征府上,厅堂内灯火如炬。

太子洗马魏征、太子中允王珪、舍人徐师谟、太子舅父窦轨、东宫庶子裴矩、郑善果、率更令欧阳询、陇西公府祭酒韦挺、记室参军事庾抱、左领大都督府长史唐宪围坐两边,太子李建成居中,齐王李元吉未到。

徐师谟说道:“自从太子平定了刘黑闼之乱,声威日盛,秦王对于太子的嫉恨也是大增,太子必须得采取行动才是。”

太子静静地听着。

裴矩道:“三年前,秦王得知齐王府上私蓄甲士,私藏大量兵器衣甲,暗中使人奏告朝廷。皇上闻知后当即以巡视为名,查问真情。齐王依从荣九思等人建议,在府上埋伏武士,准备当场诛杀秦王,逼皇上禅位,拥立太子为帝。可惜我们的太子殿下并未同意,方才酿成了如今这番局面,实为大憾。”

太子叹道:“裴先生是在怪我?”

裴矩道:“属下岂敢!但是太子,成大事者怎能有妇人之仁?”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韦挺开言道:“太子若不杀秦王,秦王必杀太子!”

李建成知道,若论心狠手辣,自己远不如世民。

韦挺接着道:“平定关东之后,秦王还开设了十八学士馆,延请八法才士,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不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太子又一叹,韦挺看看徐师谟,又看看裴矩,最后目光打在魏征的身上,魏征朝欧阳询努了努嘴。

欧阳询的年纪不小,白胡子一大把,听他说道:“臣认为,太子应以苍生社稷为念,立下决断!”

唐宪附和道:“太子比秦王更有资格主宰神器。”

说着一众人离座,全跪在地。

太子心中百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同胞骨肉,手足亲情,谁忍心去残杀?然而千秋霸业、**江山,又有多少不是那样来的?比如齐桓公不孝的五个逆子,比如秦二世胡亥杀害扶苏处死自己的十二个兄弟,比如魏文帝曹丕对亲弟弟曹植的逼迫,不胜枚举的先例让人毛骨悚然。难道、历史的悲剧又将重演?

太子建成的手颤抖了一下。

“太子,齐王殿下到!”门口传来禀报。

齐王身着衮紫蟒袍,急匆匆走来,坐于太子身侧。

寒暄礼毕,太子说道:“看来,我是不得不痛下决断了!”

齐王眼睛一亮,道:“大哥你说什么?”

魏征笑道:“太子英明!”

徐师谟、韦挺、裴矩等人齐声而附。

齐王也明白了,心头暗自一阵兴奋,一把刀在他胸中被擦得锃亮。

太子徐徐道:“秦王府中值得忌惮的人,唯杜如晦与房玄龄!”

徐师谟道:“太子不妨上奏皇上,除掉秦王的左膀右臂?”

魏征等人一致赞同。

太子沉默一会,点点头。

*********

翌日,皇帝李渊采纳了太子建议将房玄龄、杜如晦调离秦王府,并责令秦王不得私自接见此二人。

长孙无忌愤愤不平地踱着步,李孟尝、侯君集、杜君绰、郑仁泰、尉迟敬德、张公谨几人的脸都阴沉铁青着。

李世民道:“大哥这一手真是漂亮!”

长孙无忌道:“秦王丧失了房杜二位就如丧失膀臂,建成也忍不住了。”

李孟尝道:“嗯,长孙兄所言甚是,还请殿下谋决!”

李世民吟默片刻,冷静地道:“我天策府人才济济,倒也不惧。”

武德四年平定关东,李世民因战功显赫,李渊便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在洛阳开府,是为天策府。

其后李世民广纳贤才为用,组成了一套自己的权力集团,天策府人才济济确实是太子集团望尘莫及的。杜如晦、房玄龄、李靖、尉迟敬德、程知节、侯君集、秦琼、苏定方、长孙无忌等均是天策府成员,天策军的威名也是远播四海。

李世民道:“长孙先生以为我们该怎样对太子?”

长孙无忌道:“秦王殿下战场之上骁勇神俊,战场之下,想必亦然。”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道:“秦王是真英雄好男儿,如此扭捏可不像话,照我说,为了千秋大业血干一场才是真的,哈哈哈!”

李孟尝忙掩住他的嘴,笑道:“尉迟将军,谨防隔墙有耳!”

众人相顾莞尔。

尉迟敬德道:“那太子好几次以金银珠宝收买末将,哈哈,真是太把我尉迟敬德小看了!”

长孙无忌道:“尉迟兄英雄豪杰,太子竟以鼠辈视之,可笑之极!”

众人称是。

郑仁泰清了下嗓门,说起不久前进兵突厥之事。

突厥屡屡进犯大唐边境,太子建成上奏皇上让齐王元吉替李世民带兵北征。皇上任命元吉为主帅,元吉又请将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三员大将和秦王府精锐兵马派给他调度,釜底抽薪,秦王必死无疑。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长孙无忌道:“故而秦王殿下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李世民嗯了下,道:“手足相残,总不是件体面的事。依我说,还是等他们动了刀兵,我们再来对付他们,这样我们便不失道义呢。”

尉迟敬德冷笑道:“那不是坐以待毙吗,怕殿下再不行动,我等都将落得个游魂野鬼的下场!”

其余人也目光犀绝。

秦王李世民扫视了众人一遍,沉然正声道:“长孙先生、孟尝兄,烦劳代我密召房杜二位前来商议。”

*********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

子夜时分,太史令傅奕未曾就寝。

他身披长袍,斜倚栏杆,中年模样,须发如墨。

这位太史令可不简单,五年前,他上疏《请废佛法表》于李渊,请求废除佛法,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广泛的争议。“当此之时,共遵李、孔之教,而无胡佛故也”。他对儒教和道教坚决拥护,认为只有发扬孔子李耳的思想国家才能大治,两年前他再次上《请除释教疏》,对于佛家因果报应的虚妄予以严厉批判,太史令傅奕也给人以凌厉果勇的印象,颇具声望。

不多时天边放白,再一会全亮了。傅奕遥望天际,但见苍穹**,条云蔽日。忽然他眼睛一晃,但见西面一颗金星划空,朝长安城一掠,即无踪影。他心下一震,急忙更衣盥洗,匆匆往太极宫赶去。

太极宫位于长安城**最北,皇帝李渊居宫中太极殿。

太极宫的北门便是玄武门,是当时重要的军事政治要扼,重兵护卫,称雄于世。史书称其“居龙首原余坡,地势较高,俯视宫城,如在掌握。”

李渊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傅奕一到,他便睁开眼,说道:“傅先生怎么来了?”傅奕道:“臣有事启奏。”

李渊道:“先生请说。”

傅奕道:“臣今晨观天象,发现秦天有异。”

李渊惊讶道:“哦?”

傅奕咳了一声,定然说道:“一太白金星略长安城而去。”

李渊笑道:“不过是太白经天,先生大惊小怪了。”

傅奕抬头盯着李渊的眼睛,说道:“臣早年曾习玄术,绝非大惊小怪!”

李渊道:“好,好,那你给朕说说是什么情况?”

傅奕点点头,道:“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李渊大惊失色,“什么?!”——秦王当有天下?

李渊陷入沉思,教傅奕退下,命速传秦王世民来见。

帷幕后张婕妤淡淡一笑。

李世民着便装来至太极殿。

李渊打量着这个儿子,李世民礼毕,李渊道:“世民不用多礼了,你我父子也有许久没有享聚天伦了。”

李世民先愣了下,鼻子不知怎的便一酸,道:“天下板荡,苍生涂炭,父皇励精图治,儿子倾相辅佐,他日太平,儿子一定侍奉膝前!”

李世民的话让李渊心头一堵。李渊的心理很矛盾,对这个英姿天纵的儿子,他不能说不喜欢,但他并没有立世民为太子,这不只是因为太子当立嫡长的传统,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私心觉得,李建成宅心仁厚,比雄才英武的李世民更适合承继这个江山,治理天下,他对建成更放心些,可若社稷交世民,或者元吉,他却说不清楚。

李渊回想往事,伤感徒增,他没有把傅奕的奏报说给世民。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和儿子多在一起一会,留世民用了午膳,李世民见到父亲鬓边的白发,胸口一恸。

这一日世民一直陪着李渊,黄昏时处理了些琐事,到深夜,李世民又折回太极殿。

李渊很安慰,这下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手握天下兵马的儿子有什么不臣之心了。

父子二人按君臣之礼入座。李渊说道:“世民啊,这些年实是亏得有你啊,你大哥四弟的功劳都不及你!”

李世民叹然。

李渊微笑道:“将来你大哥继位,还需你护**邦呢。”

李世民暗暗一哼,道:“父亲但请放心,儿子对大唐江山一定鞠躬尽瘁,致使宇靖乾清,威泽四海!”

李渊大笑,道:“好!有世民此言,为父就放心了,来、吃个点心。”

李世民接过一块桂花糕。

李渊点着头,欣然而笑。

李世民咽下桂花糕,嗫嚅道:“只是,父亲,儿子有话、不得不说。”

李渊道:“且说无妨。”

李世民道:“父亲,大哥与四弟向来对儿子不满,儿子担心大哥继位之后,性命堪虞!”

李渊一怔,是啊,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古以来,手足残杀萧墙从来不绝,即使是自己的儿子恐怕也不能避免,心下一凉。

李世民在等候着李渊说话。李渊喃喃道:“话虽如此,他毕竟是你大哥啊!”

李世民不敢言。

李渊道:“建成虽时常为难你,却并未血刃相见吧?”

李世民苦涩一笑,道:“有一事父亲可不知晓。”

李渊道:“哦?”

李世民道:“数天前,大哥请我饮酒相聚,儿子饮酒之后感觉腹痛,回府即吐血数升,若非命大侥幸,父亲今天也见不到儿子了!”

李渊听罢大怒,气得双手颤抖,他没想到他最合意的太子竟真会做出这种谋杀亲兄弟的之举,眼睛直直地瞪着,铜铃一般。

李世民面色沉痛,眼眶含泪。

李渊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好,朕知道了,明儿一大早,你和建成、元吉一同来见,朕要亲自查问。”

李世民叩谢而去。

李渊怀拥张婕妤,辗转不眠。换做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睡不着的。他的爱妻独孤皇后在临终前吩咐,要他好生照看这三个儿子,世民英武,建成宅厚,元吉诡辩,水火不容的性格,迟早会发生冲突,他最担心的还是建成。

他回想着李世民方才说的,忽见李世民挥舞长剑砍杀而来,一下子削落了建成的脑袋,血花四溅,他正欲训斥,李世民已一剑朝他刺来,骇得他一身冷汗,不由大喝。

张婕妤娇躯一震,道:“陛下!”

这张婕妤和另一嫔妃尹德妃如今最得宠幸。细看张婕妤,好个**,身材匀称,媚眼如丝,胸脯因呼吸而不住起伏着,难怪李渊会为了她夜夜销魂了。

李渊强自镇定地笑着说没事没事,张婕妤也不敢多嘴,一把揽住李渊的脖子,红烛一灭,昏罗帐。

*********

这晚很多人都没有安睡。魏征望着天空不语,星辰一闪一闪,深不可测,这星辰,千百年来,始终如一,可是人事代谢,兴废亡存,却已周而复始不知多少回了^星辰,它看得见吧?也许,苍天的明眸真的是雪亮的,它可以记住一切的真实。而这一次的真实,苍天真的会记住吗?魏征心潮翻涌。

李世民看着烛芯,显得有点疲惫,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张公谨、李孟尝、侯君集、杜君绰、郑仁泰、尉迟敬德、秦叔宝等在静候号令,门外有天策军百十,整装待发。李世民的腰间别着剑,腾腾地现着杀气。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而严肃。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六月初四,卯时,鸡鸣三起,鱼肚白的清晨,宁静、**、安详……太极宫墙角的嫩芽,一滴露珠滚落。

玄武门的军队守卫一如往常,威势森严。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骑着马说着话,带一队护卫朝玄武门来了。

李元吉道:“一会见了父皇,我们要先发制人,不要给世民任何辩解的机会。”

李建成道:“不知道父皇会相信谁?”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你是太子,将来的皇帝,父皇自是信你了!”

李建成颔首。

一阵风刺到李建成脸上,他说道:“四弟,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李元吉不解。

李建成心下忖思是否撤马返回,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双杀机四溢的眼在看着他们,这双眼很熟悉,很像是秦王麾下的尉迟敬德!

当年他曾笼络尉迟敬德遭拒,这眼神他记得非常清楚,他甚至想过他朝称帝必杀尉迟。

李元吉也觉出异样,他忽然有些慌乱,手心冷汗直冒,他实在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平日谦柔的二哥、他会……

李建成大叫一声道:“四弟,快离开这儿!”

李元吉心乱如麻,他知道一切都已脱离了他的掌控,此时唯有听天由命了。他看看墙头,暗养的一帮死士居然一个未见,又怒又恨。他感到了自己的幼稚,自诩英明神武,养士三千,机谋宏图,却是不及别人万一。他转头看向大哥,大哥也看着他,李建成大怒道:“元吉!还不快走!”他这才回过神,李建成已跃马前行数步,立即加鞭,马蹄一动,竟又停滞。

李建成回头道:“元吉你怎么回事?”

李元吉怵然大喊:“我的马不听使唤了!”

李建成急得双目凸出。

一人扬声大笑,尉迟敬德从一个角落出现,后面跟着一支军队,银甲刀枪,冷漠无情。

李建成开始寻找,他在寻找他的亲信常何,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并不见常何。一个门官施施然近前道:“太子,陛下有命,请留下护卫与兵器,下马入宫觐见!”

李建成哼了一声,向李元吉打个手势,拔缰便走。一人朗声喝道:“大哥!四弟!”秦王世民从一个暗角出现,其身后紧紧相随的还有长孙无忌、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俱是秦府中人。

军队把建成元吉团团包围,刀斧手、弓弩手都已准备就绪。

见果然是李世民,李建成心底惨绝,他想,是常何出卖了他!秦王府众人大笑,建成纵马没命奔逃。李世民毫不犹豫地弯弓搭箭,但听风中划过嗖嗖劲气,这一箭,就洞穿了大哥李建成的咽喉,建成应声落马,血流不止,一朝太子,就此殒命。

李建成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瞪着李世民,无神的瞳孔里夹着一丝不甘与轻蔑。

李世民浑身颤抖,他纵横沙场,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骨肉至亲的大哥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箭下,他不能相信他自己竟真下得了这番毒手!长孙无忌、李孟尝、侯君集齐声道:“殿下,斩草除根!”李世民冷静下来,看向四弟齐王李元吉。

大哥身死,对李元吉打击甚大,这样的结果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李元吉久经沙场,他知道李世民绝对不会放过他,便想拼死一搏。

只见他拉开随身的长弓,欲射李世民,可是因为慌张,弓总也没拉开。李世民泪水莹然,叫道:“四弟!”

李元吉扔下弓,长笑数声,厉声道:“好你个李世民啊!今日我和大哥死在你的毒手之下,他朝你的子孙后代也将死无葬身之地!”李世民哽然。

李元吉兀自笑着,李孟尝、张公谨等人心中叹道,真是条汉子。

李世民道:“元吉,你错怪二哥了!”李元吉斥道:“你杀的人不是大哥吗?!”李世民沉默,李元吉干笑不休。

“叛贼休得猖狂!”尉迟敬德抄出一路骑兵,乱箭如蝗,李元吉被射下马,倒地挣扎,李世民正要说留元吉一命,尉迟敬德已大刀霍霍,把元吉首级夺下。

天地死寂,只能听见人的呼吸,落针可闻。

一片乌鸦扰过,呀呀地嘶鸣。

*********

李承训如果活在千年之后,他会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在看电影。他眼一花,那些画面就忽如梦幻泡影,湮灭无迹。

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说道:“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李承训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待询问详细,那人朝他笑笑,然后头一歪,脑袋竟从脖子上滚落下来!承训心头恐惧滋生,大叫了一声,睁开眼,梦里的那些事恍恍惚惚竟全记不清了。

柳青思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死小子,你怎么了?”承训在床上挣扎了几下,头上全是冷汗。柳青思又唤了几声,李承训费力睁开眼,原来是南柯一梦,看看天色,藏青色的云边唯有一点淡淡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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