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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名为风雅客 却非风雅人小说:龙藏记 作者:吴梦芹 更新时间:2018/3/9 14:47:49 天空阴暗,阴云密布,不一时,墨蓝色的云在深夜里渐次变幻为红彤色,那是一种在夜里看起来格外醒目的红。片刻间,彤云消融成一抹又一抹的淡黑。城内一个小面摊的老板看了看天色,赶紧收拾摊位,吹灭风灯,匆匆离去,天地陷入阒寂,死一般的阒寂。乌鸦哇哇地叫了一阵子,让死亡与孤寂的意味更浓了。 如斯夜里,有人在吹箫,箫声凄凉,有人在吟诗:“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 之子在**,江湖迥且深。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雁飞南游,过庭长哀吟。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翩伤我心。”应该是有人醉后吟哦。夜里,少不了不能成眠的江湖客。诗歌、箫声与江湖,无疑是最绝妙的伴侣。 绵绵的细雨在深深的雾色里被染上了几分阴寒之气,漳州城的城垛若隐若现,但如果看的久了,便如同幻觉一般。遥远地传来几声打更的梆子声,原来已是四更天,人们还在睡梦中。安然入梦是一件幸福的事,某个角落里,马蹄嗒嗒,马上的人苦笑着说道。原本,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明,谁知道遇到这么件事。如果你会听风辨位,你会知道他正在朝城外行去。城门已关,守卫见有人夜出,简单查问了几句,从来者手中接过一锭银子,便将城门打开放他出去了。 离城池不远的地方,有一颗参天大树,当雾气稍散时,三个头戴雨笠黑衣蒙面客就如鬼魅似的乍然出现。雨打在他们的黑衣上,化为无形,雨滴顺着斗笠滴答滴答地不停下落,彷如密集的珠串。 他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走来,走到一起的时候,一齐将蒙面扯下,年纪相仿的三人眼神炯炯透着神秘笑意,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一人冷冷地说道:“只要佟林敢来,我们就叫他命丧黄泉!”这个人声音就像是钉子一样落在地上。一人说:“不过他的刀我们要格外留神,万不可掉以轻心。”一人不屑的道:“贤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话音刚落,大概从十里之外传来一阵轻笑,轻轻的冷笑,但每个人都听得甚为清晰,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冷笑传来时的回响在鼓震着自己的耳膜,可见来者内力修为之深厚。 雨中,雾中,雨雾中,一人一骑,踩着杂草碎石行来。 他戴着竹斗笠,身上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风霜之气。 他一手控缰,一手抚刀。握刀的手长满了老茧,冰冷的刀与身体的温杂糅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刀之气韵。 雨还在下着,绵绵密密,如丝线垂天而来。 他好像寻回了一种久违了的江湖况味,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当年,他浪迹江湖时,经常行走在如此的雨夜。 雨夜,斗笠,蓑衣,骏马,西风,孤行,就是江湖的味道。 江湖孤行于雨夜,似乎唯有烈酒能与之作伴。 他想喝酒,但却没有酒。 他决定了结了此事,一定要去好好地喝一杯。 他刀在鞘中,但刀的锋芒却隐然可见。这把刀厚重而朴实,有着千钧之力。江湖中,没有几个人敢轻视这把刀。 “哼,来了。”一人看向马蹄声响处。 来者正是阔刀神捕佟林。马蹄踏着,啼声在深夜的大地上回荡。马停下,马上的佟林沉声道:“就是你们约我到此的?” 三人齐声大笑,中间一人故意压着嗓子道:“没有错,你可想知道我们是谁?” 佟林的半边脸被斗笠遮住,斗笠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没有太大的兴趣。” 身材略瘦的一人道:“不管你有没有兴趣,我想还是该让你死得明白,我们都是魏王的人,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们玉笔三仙。” 佟林哦了一声,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微闭的眼睛却张了开来。他这才注意到三人的手上都握着一只镔铁判官笔,由于这兵器过于细长,在夜雾中他并没有注意,只当是一般的刀剑,暗道了声惭愧。玉笔三仙的名号他不是没有听过,三个人分别叫孙草书、甘羲之、甄白石,三个风雅的名字,对应的却是三个人品低劣的无耻之徒。 玉笔三仙在武德年间成名苏皖一带,成的并不是什么好名,干的都是些烧杀抢掠的勾当,曾先后被柴惜玉、龙涛、赭衣公子教训,赭衣公子甚至说,再听到半点他们为非作歹的消息就将他们烹来吃了,他们也不知赭衣公子话的真假,也不敢造次,便牙一咬,决定退出江湖。直到了贞观六年,江湖上又出现了他们的消息,原来他们在魏王谋臣杜楚客的引荐下,当起了魏王门客,又在江湖上重振了声名,不过,瞧不上他们的还是瞧不上他们。 甘羲之道:“佟神捕,你是单打独斗还是以一敌三?”甄白石、孙草书揶揄一笑,孙草书道:“佟神捕刀法高强,自然不屑于单打独斗。”他们完全没有给佟林说话的机会,纵然佟林想单打独斗也不好意思。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佟林来说,单打独斗也好,以一敌三也罢,是无所谓的。只是,自己何时和魏王李泰结下的梁子?他保持清醒的同时迅速在头脑中回想,却没有半分头绪。 甄白石笑道:“我知道你的疑惑。” 佟林道:“哦?” 甄白石道:“佟神捕一世豪杰,今日命丧于此也是可惜,甄某也不怕和你说实话。你与魏王确实没什么过节,但魏王却看上了你。” 佟林道:“魏王看上我?”他被甄白石的说法逗得一乐,孙草书和甘羲之也忍不住一笑。佟林道:“我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魏王怎么会看上我?难道魏王、有断袖之好龙阳之癖?”甘羲之道:“胡说八道。魏王的意思是,先杀了你,把这漳州城内的风云搅一搅。其他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佟林暗暗移了移刀的方位以便随时出击,他冷静地道:“好吧,承蒙魏王看得起,我佟林也不妨送他一个顺水人情。”这话让玉笔三仙有点摸不着头脑,孙草书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你不打了?”他以为佟林准备束手就擒。话已出口,他自己都不相信,甄白石和甘羲之狠狠瞪了他一眼。佟林用手将斗笠拉低,低到鼻翼处,玉笔三仙当下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甘羲之手中的判官笔如灵蛇一般腾空而起,甄白石、孙草书紧随其后,袖手一翻,三支判官笔攻向佟林。 佟林一扬手,手中的厚背刀猛然出鞘,数步之外的玉笔三仙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摧得身子一晃。自从在弓刀山庄与柴惜玉切磋了一番,佟林心有所悟,武学修为上升了一个境界,以前是只凭力道取胜,重形轻意,在技击的层面来说,算得上是高手,可是在武学的层面来说,则距离真正的高手还有不远的距离。佟林行走江湖多年,遇到的高手众多,他也深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至理,但几乎从未与真正的高手对敌过,龙涛、段含烟的功夫他虽然佩服,但柴惜玉的修为却使他震撼、而比起苏起解、赭衣公子、塞北观音,乃至于耿书云、花展叶、燕顶天、付一笑,又或者虬髯客、宇文谦、宇文长崎、蓝药仙,柴惜玉却又算不了什么。 离开弓刀山庄后,佟林闭门三日,凝神静思,终于悟出了一套自然随意的道理。玉笔三仙显然研究过佟林的刀法,但是眼前的佟林,似乎和他们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三支判官笔纵横交错,将佟林刀锋的攻防尽皆封死。可佟林就只是随意地动了动刀,就将每一处危机恰如其分地化解了,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攻守之道。 甘羲之的判官笔如惊天之闪电,甄白石的判官笔如奔腾之浪涛,孙草书的判官笔如龙飞凤舞的书法,三笔同辉,擦出闪亮的火花,照得夜空明如白昼。夜雨哗地一声,蓦地急骤起来,耳中除了金戈之声,就是雨打落地的声音。 玉笔三仙的功夫,让佟林有几分赞赏。赞赏之余,佟林未有丝毫怠慢,他不会轻视任何人,因为在江湖上行走最忌讳的就是轻视,这个道理,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懂得了。玉笔三仙的功夫堪称华丽,可是与更华丽的柴惜玉比起来,就显得笨拙了许多。佟林的刀加快了速度,与三支笔交击在一起。他一刀快过一刀,一刀之力,彷如泰山压下。甘羲之哎呀一声,咬牙道:“厉害!”说完撤下兵器,甄白石也撤退道:“好个佟林,今日先到这里,我们来日再战。” 佟林担心有诈,刀势不减,锋刃直取三人咽喉,忽然,听到叮当一声,手中的刀被飞来的一块石头击得偏移了一下。循声看去,雨夜里,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角落里,身旁站着一个女子,两人朝他微微一笑。 甘羲之、甄白石、孙草书惊魂甫定,后退了十几步,看到来者,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撑伞的公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还不走?”三人回过神,将判官笔收好,拱手齐声道:“谢吴王殿下。” 望着目送三人狼狈而去,佟林朝华服公子骂了一句臭小子,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华服公子也笑道:“这很奇怪吗佟大哥?”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朝往城外一处长亭走去。佟林道:“我出城的时候听见有人吹箫,是不是你?”华服公子道:“不是我,但我也听见了。”佟林道:“别扯远了,快说,你怎么突然出现?他们叫你吴王又是怎么的?”华服公子道:“此事说来话长。”他们的说话声被雨声和脚步声渐次淹没。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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