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晚上八点，凌若飞在西陌路528号四合公寓准时等到了白慕雪。

凌若飞看着进来的白慕雪说：“还有三天时间，福丸号就要到了，我查看了这几天的收集的报纸，海运时报上有一条消息值得我们研究一下”凌若飞说着拿出报纸递给白慕雪。

“国际红十字组织有一批援华物资，在十二号要离开上海，另外，大东亚银行也有一批物资十二号离开上海，我们就要从这两艘货船上做文章了！”凌若飞说。

白慕雪看着报纸问：“你想怎么做？”

凌若飞想了想说：“看来，我们要见见哪位汪**的日文翻译，南京政府驻上海的总代表，大东亚银行的总经理钱朝金了”

“这个钱朝金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此次来上海绝对还有更加秘密的事情，我从影佐雄一的言谈中已经感觉出一丝味道了”白慕雪说。

“我早就感觉这家伙肯定还有秘密使命在身，只是，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所以，你要密切留意影佐雄一的言谈，从他的口中，或许我们能得到我们想知道的情报内容。另外，我看了，十一号同时抵达十六铺码头的还有日本商会的一艘货船明光号，还有一艘是德国路亚商行的货轮飞利浦号，再就是日本另一艘今丸号商船，我们要在这些到港和离港的货轮中找出一个方法”凌若飞若有所思地说。

“移花接木”白慕雪看着凌若飞说，凌若飞笑了笑道：“这几艘船都是十二号离港，那我们就来个移花接木，炸沉明光号，开走今丸号，让今丸号为我们引开敌人的视线，把飞利浦号装上我们的货物，开到苏州河走私船停泊的地方，然后我们的人卸货，用小船运走货物”

“那批援华物资呢？”白慕雪问

“一齐用飞利浦号运走，现在鬼子不知道我们已经获悉福丸号的事情，但是他们会盯着这批援华物资，所以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我知道，这两天犬养健在秘密准备福丸号到达上海的保卫工作，我从他那里可以搞到登上福丸号的特别通行证，现在我们只要查明明光号和今丸号货轮是什么货就好办了”凌若飞说。

白慕雪想了想说：“据我了解，明光号是日本商会的指定运输船，十有八九是烟土，日本人垄断了上海烟土生意的百分之八十，这批货很有可能是烟土，日本今丸号应该是从日本本土过来的一艘货轮，每次日本本土过来的货轮大都是日本本土的物产，基本都是日军生活物资，专供日军在中国境内高级军官享用的酒类、罐头、副食产品等”

凌若飞听完白慕雪的话眼睛一亮说：“这就好办了，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具体行动方案！”

太平书院里听评弹的人们还在享受着这短暂的祥和与宁静，在战争的残酷岁月中，麻木的人们能够偏安一隅也算是一种精神慰藉了。

凌若飞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评弹，兰珊宇刚一进门，凌若飞便背对着她抬起手，兰珊宇一笑来到凌若飞的桌前坐下。

兰珊宇刚要说话，凌若飞先开口说：“以后不要再用香水，你的香水气味会让你暴露的，你还没有进门，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道了”

兰珊宇看着他小声说：“你这是什么鼻子啊？”

“你是想说我是狗鼻子吧？”凌若飞笑着说

兰珊宇摇摇头笑了，凌若飞看着她说：“小宇，从现在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回去以后，马上向上级组织汇报，让组织上立刻联系上海附近的游击队，让游击队派出十名游击队员于十号晚上秘密潜入上海待命，然后让组织上联系上海地委的同志，让他们派人在十号晚上八点钟，到圣三一教堂，取两份特别通行证，一份是登上福丸号的特别通行证，一份是大东亚银行的特别通行证，拿到通行证后，马上联系潜入的游击队员，持特别通行证于十一号晚上十一点钟，登上福丸号，将福丸号上所有货物卸到同一天进港的德国飞利浦号上，然后把大东亚银行的特别通行证交给飞利浦号上的船长。然后再派一名游击队员上到日本商会的明光号上，安装炸药，准时在午夜十二四十分炸沉它，再派一名会开船的游击队员上到日本今丸号上，于十二日凌晨一点钟，将今丸号开出港口，十二日清晨两点钟安排人在苏州河从飞利浦号上卸下货物用小船运走”

兰珊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若飞一口气说完，兰珊宇拿起茶杯递给他说：“还有吗？”

凌若飞看着她小声说：“你都记住了吗？”

兰珊宇点点头，凌若飞说：“你给我复述一遍”

听完兰珊宇的复述，凌若飞伸手握住她的手说：“好样的！”

兰珊宇小声问：“那，那个德国的飞利浦号是会靠在福丸号旁边吗？”

凌若飞笑了说：“现在日本人正在向德国献媚，所有德国进来的货轮都会停靠在日本人指定的停泊位置上，福丸号是日本鬼子的药品运输船，肯定是停泊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港口位置，德国人的货轮一定会享受同样级别的停泊待遇，所以这一点你放心！”

“那我们如何跟德国飞利浦号上沟通此事呢？”兰珊宇疑惑地看着凌若飞。凌若飞说：“你忘了，我在德国学习过，我会通过我的关系，事先沟通好，在你们拿到特别通行证的同时，我会把德国飞利浦号上，船长的名字和联络方式一并给到你们，你们只需按着上面的联络方式联系就可以，至于飞利浦号的离港时间等一系列问题我都会提前安排好，你们只需按时到达苏州河接货就可以了！”

兰珊宇看着凌若飞，眼睛里充满了敬佩和崇拜的神情，凌若飞看着她说：“这一切都要看你的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拖延时间，更不能出现纰漏，你明白吗？”

“我对我的记忆力是超有自信的！”兰珊宇说

“骄傲是会导致严重错误的，有些错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凌若飞严肃地说。兰珊宇冲着他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说：“我以我的生命担保，保证完成任务”

凌若飞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说：“小宇，快回去吧，完成这次任务后，我们再见，下次见面，我请你去醉风楼吃饭”

兰珊宇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拥抱一下凌若飞，凌若飞用眼神制止了她的想法，兰珊宇脸色一红站起来，不依不舍的走出去。

钱朝金穿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笑容，呲着牙看着凌若飞说：“凌先生大驾到访，有失远迎，不知凌先生找钱某有何贵干？”

凌若飞将一个锦缎包装的盒子放在茶几上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自从钱先生来到上海，我由于公务繁忙一直没能前来拜见，“四一庆典”事件后，钱先生负伤，也没有来探望，实感过意不去，今日得闲特来看望”

钱朝金看着凌若飞哈哈笑了起来：“凌先生真是太客气了，钱某初来乍到，还要仰仗凌先生多多照顾呢”

凌若飞拍了拍放在茶几上的锦盒说：“我这有一个宋代汝窑大盘，送给钱先生，略表心意！”

“玛瑙为釉古相传，这可是好东西啊，凌先生如此割爱，钱某可不能夺人之爱”钱朝金说着打开锦盒拿出大盘仔细端详着，嘴里赞不绝口地说：“凌先生有何事尽管说！”

凌若飞看着钱朝金那双贼眼盯着大盘目不转睛，于是往前凑了凑说：“钱先生此来上海，身负重任吧？”

钱朝金一愣，放下手中的汝窑大盘看着凌若飞问：“凌先生话里有话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听说钱先生最近有批货要离开上海，正好我也有点东西，不知能否顺便搭一个顺风船啊？”凌若飞说着递上一支香烟给钱朝金。

钱朝金接过香烟看着凌若飞，凌若飞掏出打火机及点着火说：“钱先生是汪**身边红人，据我所知，汪**对钱先生也是信赖有加，但是，汪**想必也不会知道钱先生的生意已经做到德国人那里了吧？”

钱朝金那半张脸扭动了一下盯着凌若飞说：“凌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借钱先生的大东亚银行的招牌，搭一趟顺风船而已，直说了吧，就是请钱先生以大东亚银行的名义给办一张特别通行证，做点私货买卖，想必钱先生不会不给凌某这面子吧？”凌若飞的口气已经不容钱朝金拒绝了。

钱朝金看看凌若飞琢磨了一会说：“凌先生，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哈哈，不至于，钱先生比我心里清楚，你的货走德国人的船，日本人不会查的，再说了，钱先生就敢保证以后不需要凌某帮忙吗？”凌若飞步步紧逼。

钱朝金叹口气说：“看来，我要是不答应，恐怕以后就很难在上海滩混下去了，凌先生在上海门路多多，渠道顺畅，以后真的还要仰仗凌先生多多照顾啊!”

凌若飞没有再接钱朝金的话茬，而是拿起那只汝窑大盘看着说：“这玩意拿在手里是宝贝，松手就是垃圾了”

钱朝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看着凌若飞说：“凌先生稍等片刻，我上楼一趟”

“钱先生请自便”凌若飞冷冷地说。

五分钟之后，钱朝金手里拿着一张盖好章的公文纸递给凌若飞说：“今日之事，我可不想……”

“我来过你这里吗？”凌若飞把钱朝金写好的通行证接过来叠好塞进上衣口袋，看着钱朝金说。

“生意还得继续，以后有事请凌先生直接到大东亚银行找我”钱朝金说着从凌若飞诡秘的笑了笑。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凌若飞站起身和钱朝金握了一下手，钱朝金点着头，看着凌若飞走出房间去。

犬养健自行秘密接受了影佐雄一的委派，暗中准备福丸号的到港与离港期间的安全事务后，一直都是惴惴不安，他深知影佐雄一秘密交代的事情一定是不容他人插手，更不能有任何纰漏的重要事情。虽然自己不知道福丸号上是什么货物，更不知道福丸号离开上海后的目的地，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绝不一艘普通的货轮。而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这艘神秘的货轮何时抵达上海，又在何时离开，这让犬养健更加心中没有底。就在犬养健倍感焦灼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犬养健拿起电话，影佐雄一用他那阴沉而带有沙哑的声音说：“犬养君，福丸号十一日晚上八点准时抵达上海十六铺码头，福丸号抵达后，你安排人把船上标有梅机关字样的货物卸下，然后给福丸号相应补给后，福丸号于十二日凌晨驶出码头，记住，凡是登上福丸号的人员必须有我梅机关的特别通行证！”

“请问机关长，福丸号具体离港时间呢？”犬养健问了一句，影佐雄一不容置疑的回答他说：“随时听

我电话”放下影佐雄一的电话后，犬养健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慢慢坐下去，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茶，拉开抽屉，拿出影佐雄一给他特别通行证看了又看，他在努力的琢磨着，这艘福丸号到底装了什么货物，到底要开到哪里去，为什么让影佐雄一如此这般小心谨慎？

就在犬养健陷入沉思之际，凌若飞敲门后走了进来，犬养健放下手中的特别通行证站起来说：“爵爷大驾光临”

“三公子，你又跟我开玩笑，我是有事求你呀！”凌若飞说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着犬养健问：“三公子，快给我到点喝的吧？”

犬养健笑着离开座位问：“喝点什么？”凌若飞略一沉吟说：“来点酒吧”

犬养健点点头：“正好，我这有一瓶吉野君刚刚送我的XO，今天就请爵爷先尝尝”犬养健说着打开酒柜，这时，凌若飞站起身来来到他的办公桌前看了看桌上的特别通行证说：“犬养君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带着特别通行证？”说着，凌若飞拿起通行证打开看了一眼。犬养健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瓶，一把抢过通行证说：“爵爷，这可不能乱动，这是要出事的”

凌若飞故作惊讶，脸上一脸疑惑的看着犬养健问：“有这么严重吗？犬养君把我当外人了”凌若飞说着，离开办公桌走到门前说：“那我就告辞了，别打扰犬养君工作”

犬养健看出凌若飞脸上又不快之色，忙堆着笑容过来拉着凌若飞说：“凌君，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时机关长特意交代安排的事情”

“理解，理解”凌若飞脸上挂着笑容说，犬养健叹口气：“我这不刚接到机关长的电话，有一艘船后天到上海，我要负责这艘船的安全问题…….”

凌若飞赶紧摆手说：“犬养君，请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清楚梅机关的规矩，你就当我没来过，也没听过，我这就告辞，这酒啊，等你忙完这事再喝”凌若飞说完，不顾犬养健的再三挽留，毅然决然的开门离去，犬养健看着空荡荡办公室，神色黯然的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