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上） 血战仁安姜（下）

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孙子兵法》

1942年4月19日 仁安姜

从空中看去，油田的大火依然没有燃尽，冲天的黑烟几乎将天空遮蔽，连飞鸟都望而却步。而地面上炮火连天，到处都是横飞的弹雨带着拽光疯狂的肆虐。冲天的喊杀声，刺刀刺入人体时飞溅的鲜血不断洒下，将这片沙漠地区染成红色。

501高地附近，日军214联队指挥部

“坚持下去，无论如何坚持下去！只要再坚持一天，师团主力就会抵达仁安姜地区，在这之前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许后撤，为天皇陛下尽忠……”

联队长佐间大佐拿着电话声音嘶哑的大声吼道。他已经对自己的部下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抵挡住敌人的猛攻，坚持到师团主力的到来——那时候，这一带来不及撤退的英军和中国军队只怕全部都会被消灭。

不过这一次，中国军队和英军也都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来的，让日军压力山大，战斗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状态，所有的防线统统开始告急。

就连昨夜刚赶来的德重大队连熟悉地形都顾不上就立即投入了战斗，佐间大佐命令他们以攻为守护，包抄英缅一师的侧翼，好削弱他们的攻势。

还好有了德重大队这只生力军，佐间大佐有些暗自庆幸。然而，当下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就彻底不淡定了——高延大队在滨河南岸的防线被中国军队突破了。

高延大队也算是背到了极点，昨天刚被113团重创，两个中队几乎被消灭，依靠另一个中队的接应，好容易在滨河南岸的阵地上稳定下来。只是佐间大佐不但没有给他任何增援，还把他骂了一顿——毕竟在中国战场的经验，日军一个大队收拾中国军队一个团一般问题不大，现在竟然被打成这么狼狈，折损过半，实在是大丢面子。

于是在这一天佛晓，当高延大队被对岸113图2营吸引，和对方火力对射的时候，1营官兵突然出现在他侧翼，再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2营官兵趁机渡河，两面夹攻之下，高延大队终于支撑不住，败下阵来，一路后撤。

佐间大佐没有心思去责怪高延少佐，立即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一个中队的预备队去支援高延大队，协助其在滨河南岸的预设阵地上完成防御部署。

预备队派出去后，佐间大佐却突然想起来高延大队的报告——他是被自己右翼突然出现的中国军队打垮的。

“右翼出现的中国军队？”

佐间大佐在地图上盯着滨河南岸的防线，猛然明白过来——只有中国军队突破了滨河东部那个渡口才能部队迂回到高延大队的右翼，同时，他们自然也可以直插501高地和自己的指挥部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最后一只预备队被派了出去，他现在手里真的无兵可调。想到这里，佐间大佐目露凶光，他一面下令警卫部队做好防御，一面拿起电话向战俘营的负责人命令道：

“立即杀死所有的英国战俘，把看守战俘的加强小队集中起来！”

与此同时 日军战俘营外围

饥渴难耐，被恐惧彻底笼罩的英军战俘们被围在这座铁丝网包围，在日军的枪口下瑟瑟发抖。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两天了，日军没有给他们提供过一丁点粮食或者是一口水，在炎热的缅甸，很多人中暑昏厥或者死于饥渴，尸体就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他们中间有军人，也有记者或者传教士等平民，相当一部分都是随军撤离的英国行政机构人员。

虽然是非战斗人员，但是现在日本人只要在缅甸看见这些白种人，一律当成“敌军士兵”不由分说的抓起来。

周围的炮火声也让这些人更是心惊胆寒，尤其是日军黑洞洞的枪口无时无刻的指着他们，还有那些巡逻守卫们残忍和鄙夷的眼神，都让这些人相信——在紧急情况下，这些日本人不会放过他们。

突然，一个日军军官从远处跑来，在另一个军官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个日本军官用日语对着部下们叫喊了什么，这些日军随即开始给自己的子弹上膛，举枪瞄准了围栏里的英国战俘们。

感觉到末日来临的英军战俘们却没有任何反抗，实际上，疲惫不堪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审判”！

“孩子们，上帝宽恕你们！”

一位随军牧师闭上眼睛，伸出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握起了两边士兵的手，闭上眼睛，等待着见他所谓的神。

枪声响了，连续不断的枪声猛地在战俘营周围响起，伴随着汉语的喊杀声从四周拔地而起。

战俘们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日军士兵不少已经倒在地上，血溅当场。不计其数的中国军人正从四周隐蔽的地方冲了过来。

日军顾不得继续枪杀战俘，急忙调转枪口，向冲上来的中国官兵射击，但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113团侦察连的人早已经集结完毕，悄悄埋伏好，本来人数就有优势的他们第一轮射击就撂倒了半数以上的鬼子，剩下的也没来得及活跃多久，就被冲上来的侦察兵们用手榴弹和冲锋枪一个个的干掉。

“先生们，不要害怕，我们是中国远征军，奉命救你们出来的！”

萧云山跟随着侦察连第一时间冲了上来，他带着几个战士，冲到战俘营旁边，拿着剪线钳一边剪铁丝网，一边用地道的英语向战俘们解释。

战俘营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沙哑的欢呼声，无数战俘喜极而泣。刚才那位牧师已经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在胸前画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

“万能的主啊，感谢您保佑我们，感谢您帮助我们……”

距离铁丝网最近的一个美国记者激动的泣不成声，将手伸出铁丝网企图拥抱萧云山，同时用同样沙哑的声音对着萧云山说道：

“先生们，你们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我要把你们的英雄事迹写成报道，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壮举……”

萧云山没有时间回答，只是有些无奈的将那个记者被铁丝网勾住的胳膊周围的铁丝剪开，把他救下来……

随着战俘营被打开，战俘们一涌而出，不顾一切的抱着这些解救他们的官兵痛哭起来。还有人逮谁亲谁，弄得一旁中国士兵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连长姜有亿没有时间和他们墨迹，立即命令全连协助他们向着滨河方向走去。

听着不远处日军指挥部方向的枪炮声响起，萧云山知道3营攻击敌人指挥部的战斗已经打响，不过他现在的任务是掩护这些战俘撤回滨河以北英军的防线。于是手舞足蹈的用熟练的英语把战俘们组织起来，和他们一起撤退……

高延大队还在和一营二营死战，尽管处于下风，被压缩到防线西北角，但是在得到了增援后还是死战不退，牢牢的吸引住了两个营的攻击。不过由于其退却倒是给侦察连留出了一条安全通道，让他们得以带着战俘从容的从他们的来路撤离。

到了滨河边上，这些战俘还是出了意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饥渴难耐，当他们看到滨河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挣脱中国士兵的搀扶，三两下冲了上去。也不管河里现在还漂着尸体就开始大口大口的猛喝起水来。

“赶紧拦着他们！”萧云山命令道——他知道这种状态下大口喝水等同于自杀。

中国官兵们只得一个接着一个的强行把战俘们从水里拉起来，然后架到对岸和那边派来的英国军队汇合。

没过一会儿，对岸的英军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自己这些战俘一个个送了回去。

“乖乖，500多人！鬼子看守的人不足一个小队。”

看着战俘们远去的身影，萧云山满头大汗的喘了口气。

“就他们现在这鬼样子，看守他们一个班都嫌多。”

姜有亿话音刚落，一个通讯兵就背着无线电跑了过来，姜有亿急忙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了师长孙立人近似于歇斯底里的声音：

“姜连长，你们侦察连立即去增援3营。501高地的敌人开始反扑了，我要所有能拿枪的人都投入501高地的战斗，赶紧TMD给我过去！”

“是！”

姜有亿知道又是一场血战要来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一般是不会让宝贵的侦察连这么用在这种正面战斗上的。

他看了看萧云山，这个年轻的参谋比自己小了快10岁，然而从昨晚就跟着自己的人冒着危险在敌后侦察，而且表现出来的素质远让他们这些老兵都有些叹为观止——这就是西点训练出来的高材生？就这么浪费在这场正面战斗中？

“萧参谋，枪用一下！”

姜有亿直接向他伸出了手。

萧云山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本能的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递了过去。

“师长说拿枪的都去501高地支援，我们去就行，萧参谋，您还是赶紧回师部报告情况吧！你在师部的作用比在前线大得多！”

姜有亿说完也不管萧云山什么反应，端起那只的三八式步枪，另一只手已经从他腰间抽出了那只南部十四式，带着侦察连就向枪炮声震天的501高地冲去。留下萧天河在那里——他现在真的是一支枪都没有了。

不料没跑多远，就看见萧云山端着一只刚从英国人那里忽悠来的布轮轻机枪跟在队尾跟了上来，武装带上还别着两个布轮轻机枪特有的弯曲弹匣，嘴上还不依不饶的说着：

“哎，连长，我有枪，跟着你们去了！”

“WC，我怎么忘了这小子会说洋文！”

姜有亿让队伍先行，自己放慢速度跑到队尾：

“不是，萧参谋，回团部吧，那边安全点，打仗是我们的事儿！你负责制定计划！”

“计划早TMD制订完了，谁改谁TM孙贼，就看我们打的怎么样了。再说，师长的警卫连都派到这里来了，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萧天河说完，第一次听到他说TMD的姜有亿顿时有些放肆的笑了，他又看了一眼萧天河从英国人那里弄来的布轮轻机枪——这和中国军队的ZB26捷克式轻机枪明显同出一辙。

“不过，萧参谋，你会用这玩意儿吗？”

“轻机枪应该会吧！您教教我！对了，顺便给我配个副射手！这枪和咱们的枪管能通用吗？”

“没必要！”

姜有亿一把抢过布轮式，顺便把自己手里的三八步枪丢给萧云山，然后从他腰间拿走了那两个弹匣，看了看里面的子弹：“以后别轻易找英国人要东西，他们的英制口径（7.7MM）和咱们的德制口径（7.92MM）不通用，枪管也没办法互换，而且这些英制子弹特别难找，打完就可以丢了，没必要浪费人手给你当副射手！”

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前面已经有无数的伤员被从501高地方向抬下来了。

“前面怎么样？”

萧云山急忙上去拉住一个不太重的伤员询问。

“501高地……丢了，鬼子……鬼子反扑回来了！”

伤员结结巴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