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未雨绸缪（3）

李长顺知道司令员的意思，就赶紧接了钥匙，带着两个战士，走出镇公所的大门。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去东升酒楼，而是在左岸镇上闲逛起来。他们要在天黑前，把左岸镇侦察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也顺便查看一下镇上的地形，街道，以防遭遇敌情时会两眼一抹黑，那是会吃亏的。这可不是司令员的风格。要不然，是不可能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打三年游击战的。

看着李长顺他们三人走了，刘文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我拉谷米的车，过两个小时就会来了，几位老哥哥不去帮我找人装车么？”

“哈哈！刘老板放心喽，总不会要你我去装，那除了会累死，也不晓得要装到什么时候。你的车来了叫人都来得及。”杨运华道。

“哦！那我就边喝茶喽。”刘文武道，然后端起陶壶喝茶，表现出很镇静的样子，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的车来了，他们怎么一下子叫几十个人来装车，就算去喊，也得喊个把时辰，那不误事啵。

如果他知道了张小舟的腰开始痛起来了，则会更坐立不安。在游击队的时候，小舟的腰，预报下雨，就非常的准。

“刘老板做生意，做了几久哇？”姚慎思问。

刘文武抬头想了想，说；“从民国十六年就开始做起，已经有十多年喽。”刘文武道。他其实是说他从闹农会起。

“难怪，生意做得这么大，原来也做得早。”姚慎思道。

“也不早吧，我今年也年过半百喽，四十不惑才做生意，一直也比较顺，只是中间有三年不太顺，今年起又才开始转运，才出门又开始做得大一些。人呗，不总是起起落落呀，也搭帮有些朋友帮忙，只是今年日本人进来了，看来生意也会慢慢不太好做喽。”刘文武道。

“也不见得吧，日本人来了，他们不也要吃饭，穿衣，喝酒么？”王国禄道。

“呵呵，这位老哥哥就错了。打比方，有一个强盗闯进你屋里，霸占你家园，**你妻女，抢劫你家财，你还要做好饭给他吃，织好布给他穿，酿好酒给他喝，完了你还跟他做生意，出卖其他东西给他么？当然，除非是那些不肖子孙，才会做这些事，才会厚起脸皮，当亡国奴，呵呵，稍微有一点点血性的人，我相信都不会愿意做亡国奴的。老哥哥你愿意啵？”刘文武对王国禄道。

“他本来就是王国禄呗，呵呵！”左林东笑道。

“不是吧？”刘文武一惊。

“确实，三横王，国家的国，奉禄的禄，听起来就像亡国奴呗，哈哈！”姚慎思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呵呵！”刘文武这才明白，他只是亡国奴的谐音王国禄。“不好意思，我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

“刘老板讲得在理呀，当初和张老板也是这样讲的呀，这些枪，是拿来打鬼子，保护我们家园的，不会乱用。”杨运华道。

“呵呵，那就好。”其实，张小舟已经给自己汇报过了和他们签订的这个协议，只是装不知道而已。“这次来，走得匆忙，没有带什么家乡特产，只是带了几块焙肉，想自己在路上吃，以慰思乡之情，今日在此遇到几位老哥哥，到很愿意相送一块，几位老哥哥不嫌弃的话，我拿一块出来，几位老哥哥分而食之如何？”刘文武道。这几块焙肉，是当县委**的老宋在上山找他们之前准备的，送给他们这些远征来打鬼子的家乡游击队。他这次来，只带了一块，原本是想送给张小舟的，但刚才事一多，竟然忘记了，不如现在拿来送给这几位曾经的醴陵人，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呗，他想。

“哎呀，这还是从我的爷爷嘴里听说有这种东西，只是一直没有见过，更不要讲吃过了。刘老板如果愿意割爱，我们到也是想一试老家风物的风味。”左林东赶紧道。

“好，几位老哥哥稍等片刻。”刘文武站起来，走出大门，从停在外面的一辆马车上，取下一块用稻草捆扎起来的稻草包，拿进了镇公所。

慢慢地解开，一股浓厚的烟熏味和香腊味，也慢慢地弥漫开来。

“几位老哥哥可以拿刀，分成几块，各人拿一块回去，用洗米水烧开去洗，洗去黑烟灰，放锅里蒸软，然后切片炒一下，咸香不得了，下饭咽酒，都行。”刘文武解释道。

“好呗好呗，哎呀，刘老板太客气了，我等如何能够领受哇？”左林东盯着地上的焙肉，嘴里却说不能领受。

“我去拿刀来。”杨运华急切地说，然后就出门，找刀去了。不一会就拿来一把柴刀来，刘文武接过柴刀，把这焙肉砍成五块，放在地上，由他们自己拿哪块。

谁知道，砍开的焙肉，香气更浓郁了。

“刘老板千里迢迢地拿来不容易，我们也不要暴殄天物，等下谷米拉走后，就回家做来吃，我闻着都流口水了。”说着，王国禄站起来，拿了一块，用一张毛草纸包着，放在自己身边，只等事一完，就拿回家，按照刘老板说的做来吃。

看到王国禄拿了，几个人也就不客气，每人拿了一块。

“这就对了，算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以后，各位老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忙。老哥哥们有谷米呀什么的，也给我，我不会让几位老哥哥吃亏的。”刘文武不失时机地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很愿意与几位老哥哥交朋友。”

“一定一定，像刘老板这样的朋友，我们都愿意结交，那我就去喊人，你的车也应该到了呗。”杨运华道。然后，他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面铜锣，站在门前，狠狠地敲了五下，铜锣的响声，一下子就在左岸镇的上空回响不绝。

刘文武一听，不禁笑了起来。难怪他们说不急。原来这铜锣的声音，就类似于部队的军号声，可以用来召唤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敲五下，难道说是要召唤五十个人么？

果真，刘文武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很快，就陆续有五十个年轻人，来到镇公所门前，等着里面的人分派。

看看人齐了，杨运华站在门前，大声说：“等下有十辆车来装谷米，你们五个人负责一辆，每辆车装一百包，要运两趟，装完后到镇公所领工钱。现在开始，随我到谷仓开始搬。”

说完，杨运华放下铜锣，就朝镇公所后面的谷仓走去。那些年轻人，都陆续跟在他后面。

左岸镇的运转这么高效？刘文武心里真有些吃惊不小。

汽车真的按时到达了，并且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衣着比较干净的中年人，他应该就是县委派来押车的。最后一辆车上，也有一个人。

刘文武一看，乐了。这些车，可都是能装十吨的美国嘎斯车，看来县委理解了他们的意图，也可能费了不少的功夫，才一次性弄来这么多载重大的嘎斯车。

“刘老板，你要的车来了，开始装车吧，装完要赶回去帮另外一个客户拉货。”车上下来的人来到刘文武面前对他说。

“好，原来我还想着要拉两趟，现在看来，一趟就能拉完了，九辆车，拉两千包大米，应该没有问题吧？”他问。他是想留下一辆车，晚上拉药品。从现在起到晚上八点三十分，还有三个多小时。有一辆这样的大卡车，再加上三辆马车，那些药品应该可以装完了吧。

“没有问题。”来人说。

“好，那就开始装，你负责协调。”刘文武道。

于是，五十个年轻人，就都扛着麻布粮袋，鱼贯而来，每装满一车，就缓缓地调头，朝镇外开去。

杨运华坐在门前数数，每人一包，每次一个来回就是五十包，十个来回就是五百包。以前给官府装粮也是如此，从没有出过错。只不过那时是用船运粮，如今是用车运。

到天开始擦黑时分，两千包谷米，已经全部装车，还剩下一辆空车，也在掉头，准备去左岸分公司的商行。这车要在那里，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八点多钟。

“刘老板，车已经全部装好，可以出发吗？”那人过来问刘文武。

“可以，你亲自押车，让这辆空车停在左岸分公司门前等，他们也有一车货要拉走。”刘文武对那人说，“也是我的货。”

“好的。”那人就上车，让车开到左岸分公司门前去了。

于是，刘文武和镇公所里几位“老哥哥”辞行之后，就上了第一辆车，县委来的人仍然坐最后那辆车，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看着粮车全部走了，张小舟也欢欢喜喜地来诊所找杨兰韵取药。但是来到诊所门前时，却见门上挂着一把锁，里面黑漆漆的，不见人影。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张小舟慢慢地有些焦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