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年往事

巴西，一个热情奔放的国度，桑巴和足球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文化符号。

里约热内卢是巴西第2大城市，曾经是巴西首都所在地，是巴西甚至是整个南美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拿破仑战争时期，这里一度还作为葡萄牙帝国的首都。此前不久，里约热内卢获得了2016年第31届夏季奥运会的举办权。

按照威尔所提供的资料，袁东俊找到了巴约经营的那一家餐厅。

餐厅的装潢极具南美风情，招牌菜也是巴西最久负盛名的烤肉。听当地人说，餐厅的出品很不错，还上了当地美食杂志的封面，生意十分红火。袁东俊专门挑了一个不是饭点，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前去光顾。

“你好先生，想吃点什么。”上前招待的是一名年轻人，据资料显示，他是巴约的侄子费里德。

巴约，准确的说，他现在的名字叫弗德森。餐厅原是他和他弟弟共同经营；弟弟去世后，就和侄子一起经营。平常弗德森都是在厨房里干活，招待客人由侄子和其他服务员负责。

袁东俊谎称自己是美食杂志的记者，要来采访弗德森。费里德一听满心欢喜，心想餐厅的知名度又能更上一层楼了。赶紧带着袁东俊到厨房去找伯伯。

“弗德森伯伯，有记者来采访你。”费里德喊道。

弗德森年过六十，除了左边脸上有一道刀疤外，外表和一般的中老年人没多大区别。袁东俊进来时，他正在处理一块大肉排。一听是美食杂志的记者来了，他马上就很热情地展示自己的厨艺；袁东俊拿着相机装模作样拍了几张照片，问了几个问题。厨艺展示完毕，袁东俊提出要做一个深入的专访，希望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面对面地进行采访；弗德森提出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到了办公室，弗德森把门关上，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此时他的脸色突变，有些敌意地盯着对面的袁东俊

“说吧，你是什么人。”弗德森冷冷道。

“我是什么人，我不就是美食杂志的记者吗？弗德森先生真是爱开玩笑。”袁东俊显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拆穿了，不过在没搞明白对方的企图之前，还是要替自己掩饰掩饰。

“哼！”弗德森冷笑道。“美食杂志的记者我是见过不少，你的表现应该算是最拙劣的一位。像你这样的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新人，二是假冒的。不过恐怕没有哪家杂志会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单独出来采访，所以只能是第二种情况。”

不愧是当年卡里奥身边的卫队军官，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洞察力还是非同一般。既然如此，袁东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把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告诉了对方。

听完这些事情后，弗德森陷入一阵沉默。袁东俊道：“弗德森先生，听闻加里斯曾经是卡里奥集团中的一员，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弗德森肯定道：“不错，这是真的，理论上我和他还算是朋友。”

袁东俊心想，这下可算找对人了。说：“弗德森先生，我此次前来不要求你提供什么帮助，只想知道有关他的一些事情。不知这个忙你愿不愿意帮。”

弗德森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好吧，我就告诉你。”

接下来，从20多年前开始，弗德森把一切的经过娓娓道来。

“18岁的时候，我参加了‘索林斯特自由军’，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叛军。卡里奥就是当年我的上司。部队接受政府军收编后，我随卡里奥一起去任职，后来又跟他一起叛乱。所以我算得上是卡里奥的资深老部下，当然卡里奥也非常信任我，任命我为警卫队副司令，司令由卡里奥本人兼任。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很多人羡慕的。”

袁东俊道：“那请问加里斯是在你的部下任职吗。”

“不是。”弗德森否定道。“加里斯是卡里奥找回来的，像他那样的人还有不少。卡里奥把他们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叫特别行动小组，自己亲自担任组长。这个小组主要任务是替他完成一些隐秘的、特别艰难的任务。”

“你就是这样和加里斯认识的。”

“算是，也不完全是。这个特别行动小组里面的都是些狠角色，我们一般很少去招惹他们，当然，他们也不爱搭理我们。我和加里斯正式结交是因为我救过他一次。那次是加里斯去执行一次任务，任务完成回来的途中遭遇了敌方袭击。我奉命带一队人前去接应他，就在混战中，我为了救他，这里挨了一枪。”弗德森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其实我并不想为了救他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只不过他很得卡里奥的器重，要是不能安全把他带回来的话，我和我的那些手下恐怕就要倒大霉了。因为卡里奥有些时候是个不太讲情理的人，哪怕我是他最忠实的老部下。”

“那么加里斯应该很感激你吧？还是说什么反应也没有。”袁东俊道。

“算是吧，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孤僻，但为人还算不错，起码比小组其他惹人讨厌的家伙好得多。我养伤的时候，他过来看过我，还给我带来了一瓶法国红酒，他知道我好这口。”

“自那以后，我们也算是成了朋友了吧，偶尔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他还跟我谈过他以前老婆的事。”

“这个我也听过，他的太太抛弃了他，和一个富家子弟在一起了。不过没过多久后，他的太太，应该是前妻才对，和那个富家子弟相继死于非命。这是他干的吧。”

“你说对了一半，那个富家公子表面上是一家贸易公司老板的儿子，事实上他和他爸爸都是大毒枭，那家贸易公司就是一个高度隐藏的贩毒集团。加里斯的太太，嗯，应该是前妻，就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才被灭口的。”

“所以事情的真相不是加里斯因爱生恨，而是为爱报仇。”袁东俊这样道。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还说，尽管那个女人对不起他自己，但他始终还是深爱着那个女人。”

听到此处，袁东俊不禁感慨了一下，想不到人称“毒蟒”的加里斯还是个痴情种。

“弗德森先生，我最想知道的事，卡里奥败亡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弗德森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还要从一次失败的交易说起。1986年，那年的3月，卡里奥的长子桑诺亲自带人到美国进行一宗交易。可他们不知道，有关这次交易的情报早已被美国警方掌握，就在交易现场，警方发起突击，人赃并获。桑诺是个性情很暴烈的人，不甘心束手就擒，当场就向警方开火，结果就是被警方击毙，他带去的那些人也全都死了。消息传回来后，卡里奥十分暴怒，扬言要给报复美国人，还要让美国人生活在恐惧和惊慌之中。为此，他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那年5月，洛杉矶将举行一次大型的户外嘉年华，为期3天。举办方预计参加活动的人流量至少达到几十万人次。卡里奥的计划就是在嘉年华最热闹，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往活动现场投放三枚毒气弹。想想，这个计划一旦实现。”

“将是一场堪比甚至超过‘911’的大灾难。”光是听弗德森这么讲，袁东俊都感觉有点不寒而栗。

“是的，卡里奥还得意洋洋地为这个计划取名为‘灭绝之城’。”

“简直是疯了。”

“不错，他的确是疯了。所以当他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几乎是遭到所有部下的反对。但没用，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卡里奥一意孤行，部下又劝阻无效，所以只能另行打算了。”

“另行打算？是不是和政府军的进剿行动有关。”袁东俊听出了弗德森话语中的意思。

“不错，你猜对了。‘灭绝之城’一旦实施，不单是那些民众受害，就连我们自己也因此走向灭亡。为了不坐以待毙，卡里奥的几名部下就秘密和政府军取得联系，准备在计划实现之前，和政府军里应外合，消灭卡里奥。”

“具体的经过你能跟我说说吗？我找了很多资料都没查到。”

弗德森笑道：“本来这些事都是秘密，不过既然开口了，我就一并告诉你吧。当时，政府军在我们东西两面同时集结部队，企图两线夹击。卡里奥制定了先西后东的策略：以一部分兵力牵制东面的政府军，然后集中兵力吃掉西面的部队，再掉过头来收拾东面的部队。大概是傍晚5点左右吧，两路队伍同时出发。两小时后，西线部队和政府军正式交火，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那些背叛者和政府军一起夹击西线部队。就在西面打起来后，东线部队立刻掉头去攻击卡里奥所在的总部。留守总部的警卫队有上千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对卡里奥无比忠诚。背叛者人数虽然是我们的一倍，但一时之间也无法突破我们的防线。最后政府军出动武装直升机支援背叛者。背叛者突破我们的防线后开始大开杀戒，那场面，恐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说到这里，弗德森停顿了一下。

“卡里奥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在混战中死去，一起被杀的还有加里斯的老婆孩子。”

“加里斯的老婆孩子？”袁东俊疑惑道。

“是卡里奥老婆的一个远方亲戚，也算是半个女佣，人长得漂亮，性格很温柔，被卡里奥当成礼物送给加里斯。加里斯原先还不乐意，也许是前妻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阴影吧。不过后来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并且生了一个女儿。”

“加里斯呢？他当时在什么地方。”

“为了实施‘灭绝之城’，加里斯被派到美国实地侦察，因此躲过这次事件。至于我。卡里奥死后，我就跑了，可是跑了没几步就让政府军给逮捕。然后进了监狱。我在监狱待了一年后，忽然收到弟弟的来信，说他现在在巴西经营一家餐厅，日子过得很好，让我出狱后，到巴西去找他。我弟弟当时正是那些背叛者的一员。消灭卡里奥后，所有这些背叛者们都分到一笔钱，当然，那几个领头分到的是最多的。不过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一个卡里奥。索林斯特政府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身份，限期命令他们离境，并且至少20年内不得入境；但政府保证，所有的这些事情都被列入机密，不予公开。我弟弟就是拿着这笔钱，还有他的一点积蓄，到巴西开了这一家餐厅。”

“那么这些事都是你弟弟告诉你的。”

“不错，这些事是他临终前告诉我的。当时他是一名小队长，是那几名领头当中一位的亲信。当他们密谋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警戒，所以得知不少秘密。”

“那他为何不跟你告密，还是说他也有意背叛卡里奥。”袁东俊道。

弗德森顿了顿，“你说对了，他知道我是不会背叛卡里奥的，所以就选择对我保密。但我不怪他，他毕竟是我亲弟弟。而且这些年他也很照顾我，还把这家餐厅的一半分给了我。”

“你们兄弟之间不计较就好。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加里斯所犯的一系列杀人案与当年的事情又有何联系，弗德森先生，你是否又知道什么内情。”

弗德森笑了笑，起身离开。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照片，然后递给了袁东俊。

“杰克先生，我想你看过这张照片，自然就会明白了。”

这是一张很有年份的老照片，是一张多人合影，照片中间的是卡里奥本人。袁东俊竟然意外地发现，照片上有5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分别是沈千山、董顺、林尔达、桑德诺和罗克。照片上的他们都还很年轻。

袁东俊很是惊讶，连忙问：“弗德森先生，这几位难道就是当年的几位背叛者领头。”

弗德森表示肯定。再结合刚刚所说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就清楚了：加里斯是在为自己的妻儿报仇。而照此推论，吕绍荣和诺维尔很可能也是当年的参与者。

“弗德森先生，你能一一给我介绍一下这里边的人吗？”

“当然可以。”

弗德森一一给袁东俊介绍照片上的这些人。

“这位是卢达，这位是弗里昂，这位是达莱明，这位是迪罗，这位是威森。”这些人依次就是指沈千山、董顺、林尔达、桑德诺和罗克 。

“卢达、弗里昂、达莱明、迪罗是武装部队的军官。他们4人都是在卡里奥组建第2防卫队时加入，因为能力出众，在队伍中的地位逐步提高，到了卡里奥覆灭前夕，他们掌握着卡里奥至少一半的武装部队。”

“我想，这应该是卡里奥所不能容忍的。”袁东俊道。

弗德森肯定道：“不错的。他们4人并非卡里奥的亲信，所以卡里奥对他们的忠诚一直很怀疑。尤其是卢达、弗里昂和达莱明3人，他们是华裔；而卡里奥本身又是个种族主义者。他不容许3个黄种人掌握着自己的一半队伍。但没办法，在与政府军的不断战斗中，卡里奥的很多老部下都陆续死去，剩下的大都本事平庸，担不了重任。所以就算他再不愿意，也找不到可以替代他们的人选。当然，他们3人也很清楚卡里奥对他们的态度，双方基本上是互相利用、互相防备的状态。‘灭绝之城’计划算是彻底激发了他们的矛盾。迪罗虽不是华裔，但是这个人好酒好赌又好色，毛病一大堆，卡里奥很是厌恶他。有一次他因为喝醉酒误了大事，气得卡里奥要枪决他，全靠其他人求情才让他得以捡回一条命，但也被降职处理。所以很自然他就站在了背叛者那一边。”

“那罗克，也就是你所说的威森，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袁东俊问道。

“威森是卡里奥的‘财政大臣’，负责管理卡里奥集团的一切财务，包括洗黑钱。他和另外那几位可不一样，他是卡里奥的老部下，老搭档，从叛军时期就一直跟随卡里奥。只不过没想到就连他也背叛了。”

“人心是世上最难揣摩。”袁东俊道。

弗德森继续道：“威森有两名得力部下，一名隐姓埋名潜伏在美国的一家大银行，通过银行系统帮助卡里奥集团洗黑钱；另一名和卢达他们一样，也是个华裔，主要是当威森的助手，协助他工作。”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潜伏在美国那位由于是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不知道；留在威森身边的那位，我见过他几次，好像是叫什么阿尔诺。”

“阿尔诺！你确定他叫阿尔诺！”袁东俊激动道。

弗德森想了想，“我确定他叫阿尔诺，至于全名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袁东俊从怀里掏出吕绍荣的照片，递到弗德森面前。

“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弗德森取过照片左右看了看，“没错，是他，虽然老了点，但样子我还是认得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袁东俊心想道。

弗德森忽然叹了口气，“这些事情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现在一下子全说出来，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可是你不怕泄露机密吗？”

“怕什么，答应保密的是我的弟弟，又不是我；况且，那些当事人都已死去，保不保密也无太大意义了。”

“说得也是。弗德森先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顺便再多告诉你一件事，加里斯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是我亲眼目睹的，不过遗憾的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听到此话后，弗德森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道：“需要吃点东西吗？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