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席浩然任由对方抱着，心中直重复着一句话，“席浩然，乌鸦是你害死的！”

是的，乌鸦的牺牲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和席浩然有关。如果，那天他和沈娟多说几句话，那么，晚上肯定会去替她解决吕白脸的纠缠，骆驼就不会出事，乌鸦更不会牺牲！

转来转去，席浩然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混蛋。

“席……浩然，浩然，别这样，现在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沈娟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矜持，温柔地**席浩然扭曲的面孔。

陷于精神极度混乱中的席浩然没有在意对方称呼的变化，在听到事情都过去了时，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两个炸药包，他十分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从昨晚开始，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与小鬼子、汉奸周周旋，还有自己同志的追杀。

这种可能性，自乌鸦牺牲后他多次想过，可一旦面对了，席浩然还是茫然无助，昨晚如果真的有同志冒险冲进来，他怎么办？

没有答案，席浩然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好疼，好累，在沈娟温柔的安慰声中将头埋入她的怀中。

沈娟瞬间身体紧绷，不过见到席浩然的双肩在剧烈抖动，目光又温柔了下来，轻轻地**他的背部。

渐渐地，感觉席浩然安静了，沈娟忍不住问了声，“浩然，睡着了？”

结果，席浩然如同触电般将头从两团浑圆中摆脱，“沈娟，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看着表情又板起来的席浩然，沈娟心沉到了冰渊，没想不到对方变化如此之快，也冷冷道，“没事，我也就是看席小队长为我这么激动才……”可才了半天也没才出个所以然！

见沈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席浩然也没解释，也无法解释，干脆将错就错，用杀意凛冽的声音冷冷道，“沈娟，那吕白脸做什么的？嗯，还有家世你都详细说说！”

听出了席浩然话中杀意，刚冷却的心又火热起来，想劝他就这么算了，可一想到自己那段噩梦的日子，还有因救自己而死的骆驼，也咬牙切齿说了起来。

沈娟说了很多关于吕白脸的事，可在席浩然听来没有一点用处，都是些鸡毛蒜事、拐骗妇女、欺压老实人之类的事！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沈娟，你就怎么被这种人渣骗了？”

“我……”想到当初自已被吕白脸英俊光鲜的外貌花了眼，沈娟就有想死的心，这情绪一不好，脾气就上来了，同样瞪着席浩然，“席小队长是不是想说我是残花败柳！”

席浩然傻眼了，搞不懂沈娟联想力怎么这么丰富，忙摇头，转移话题，“你好好想想，他吹嘘过什么人什么事吗？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了！”

“让我想想！”沈娟见帮不到席浩然的忙，也急了，含着手指侧头努力回忆起来。

席浩然看着这一幕，眼睛有点直了，发现沈娟除了是有点胖，哦丰满外，还是挺吸引人的。想到胖，目光不自然看向对方胸前的浑圆，刚才他还将头埋在里面来着。

好在席浩然有足够的理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承认，经过这段时间与沈娟的接触，特别是昨晚到现在，他是有点那么喜欢上了沈娟，但这又能如何？就比如，他永远只将昝子叶当成小妹妹那样。

席浩然的眼神又一次明净，用纯粹欣赏的目光看着一副可爱样的沈娟。

“有了！”沈娟突然欢呼起来，这才注意到席浩然纯洁的目光，还以甜甜一笑，才道，“我记得有一次，吕白脸喝醉后吹嘘他就要发大财了，说有个什么远房舅舅在帮日本人办事，能搞到盘……”

“盘尼西林？”席浩然眼睛一亮，这可是价比黄金的西药，小鬼子管控得非常严格。

“对，就是这名字，盘尼西林！”沈娟确认是这药，“他说他那舅舅答应给他一批！”

席浩然精神一振，“他舅舅叫什么名字？”

原来，昨晚欲杀吕白脸一幕被江承志落在了眼里，再暗中干掉吕白脸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他的身份最忌被人暗中盯着，如果真能落实吕白脸在贩卖盘尼西林的话，完全可以借小鬼子之手将对方除掉。

“我忘记了！”沈娟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就在席浩然大失所望之际，又想起了什么，“好像名字中有个……“”

“……有个孙字！”沈娟格格笑了起来，“我当时还奇怪来着，怎么还么还有人用孙字当人名！”

“是啊！”席浩然有口无心地应和着，感觉在哪听到过孙字的人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在至少有了点线索，席浩然便朝一脸希冀的沈娟笑笑，“放心，我能查出来！”

“嗯！”沈娟乖巧地点点头。

看下手表，七点多了，席浩然便道，“我先下去，你过十分钟再走！”

沈娟虽不是行动队员，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好的！”见席浩然去开门，嘴巴动了动，刚想叫住他，席浩然转过了身。

“昨晚的事别跟其他任何人提起！”想了下，席浩然又强调了一句，“特别是骆驼的事！”

见席浩然这么关心自己，沈娟心中一甜，鼓足勇气开口了，“席……浩然，这儿不安全了，你准备住哪儿？”

“先在队里凑合一阵，过段时间再租房子！”席浩然苦涩地笑笑，发现沈娟欲言又止，便问道，“想说什么？”

脸颊一红，沈娟咬着嘴唇道，“席……浩然，要不住我那吧，我那……”

席浩然忙摇头，“这不行，不方便！”

“听我说完好不好？”沈娟急了，语速象开机关枪，“我那房子大，有好几个卧室，在虹口吴淞路，那儿挺安全的！”

一听是吴淞路，席浩然动心了，中村正雄家也在那边，小鬼子戒备很严，住哪儿的话，晚上睡觉的安全至少能保证，可又不想和沈娟走的太近，这对她和自己都是伤害。

正在他两难之际，沈娟一本正经道，“席…浩然，我可不是让你白住的，本小姐正好没钱，你得给租金！”

席浩然眼睛一亮，这办法不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家人会同意吗？”

“就我一人住！”沈娟强笑着着，在席浩然惊讶目光中，用平淡的口吻解释，“战前，我爸和他的二姨太带着他俩的宝贝儿子就去了香港！”

“那你……”见沈娟情绪不对，席浩然忙咽下后面的话，“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事，我早想通了，在哪都是一个活！”

席浩然还想安慰几句，没想沈娟脸上已阴转晴，“再说我不留在上海，这辈子也不可能遇上你了呀！”

傻子也听得出她话中的情意，看得到她眼中的温柔，席浩然偏偏只能比傻子更傻，“能联系上家人的话，还是去投靠他们的好！”

“不要你管！”沈娟咬牙切齿着又道，“席……浩然，你到底租不租？”

“租！”这次席浩然很干脆，不过决定不定期住她家或队里。

沈娟虽有点失望，不过知道也不能逼得太紧，“席……浩然，不过说定了，租金可一分钱也不能少，嗯，还有饭钱！”

看着一副收租婆模样的沈娟，席浩然笑着表示没问题，没问交多少钱，她也没说。

“记好，地址是吴淞路1189号三楼二室！”快速说完，沈娟又笑道，“席……浩然，再不走，要迟到了哟！”

“那个，商量个事！”

“这么客气干嘛？说吧！”

“以后你要么叫我席小队长，要么叫我席浩然，你那个叫法太……太别扭！”

“那我以后队里叫你席小队长，队外叫你浩然！”沈娟又笑了，笑得好得意。

席浩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可话都出口了，只得应充。

哪知沈娟又翻出了新花样，“浩然，那你是不是应该也改下对我的称呼？”

“怎么改？”席浩然强自镇定着反问。

“在队里叫我名字！”

“没问题！”答应着，席浩然转身就走到门前，后面传来沈娟的嗔怪声，“唉，没说完呢，在外面你得叫我娟或娟儿！”

踉跄了下，席浩然猛地推开门窜了出去，才恨恨道，“那你还是叫我席……浩然好了！”然后在沈娟清脆的笑声中几大步几大步地冲下楼梯。

等席浩然背影消失，沈娟才收住笑声，转身默默地打量着狭小、洁净的阁楼，眼中尽是不舍，无论将来如何，这座阁楼和那个人都已铭记于心。

也不知在想什么什，沈娟的眼神醉了，然后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沈娟，你怎么这么胆大了呀？”

沈娟的性格其实有点内向加敏感，并不象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织烈，连她自己事后也惊讶起来。她完全是凭着直感，在席浩然面前尽情表达着自己的喜怒哀愁，因为她不想错过他！

“这才是爱吗？”喃喃自语中，沈娟又一次环视阁楼，恋恋不舍地关好门转身下楼。

出了大门，席浩然就绷紧神经，警惕但不为人知地扫视圈弄堂，这才疾步穿过，到了大街，将礼帽又往下拉拉，然后右手搭在腰间，这才混入人群。

席浩然终于体会到了昝辰炜在公共场合的滋味，所有的感官全用在对潜在危险地探知上。事实上，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在回避，真的面对袭击，该如何应对？

好在一路无事，席浩然踏进55号大问后长长吐了口气，在那些认识或只是脸熟的队员热情招呼声中进入恢复第一小队牌子的办公室。

刀疤脸和小陈，还有四个新补进来的队员正在聊天，连忙起身，席浩然笑着坐到小队长办公室。

简单了解了新队员情况后，席浩然按常规将队员分成两组，刀疤脸和小陈自然是小组长，激动的两人连声感谢。

“席小队长，以前多有得罪，还问您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刀疤脸倒也光棍，当着新队员直接向席浩然低头。

见小陈也要说，席浩然忙摇手制止，“过去的事就过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

“对对对！”小陈带着队员将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刀疤脸更起劲了，朝新队员嘿嘿笑道，“你们几个不知道，咱们席小队长可是勇猛无比，上次硬生生从**四五支驳壳枪齐射中救出中村顾问的夫人和公子！”

在新队员们惊呼声中，刀疤脸又神秘地道，“连吴大河和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