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学生们

赶到**大学门口，特工和警察迅速占领了几大出入口，此时八点半整。

央大外面的街道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多是出摊或者早起买菜的人们，然而校园内却冷冷清清基本没有看见人，夏花心中感到奇怪，林源搞的什么鬼？

若是正常行课，此时应该也是热闹才对，若是组织**，此刻校门口更该站满了人。

此时各个行动点都报回了消息。

而所有情况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目标点附近相当平静。

想了想，夏花吩咐几路队伍派人进入目标点探查情况，同时加强警戒。几个组长接到命令马上派了特工乔装进入目标点，而夏花则亲自带队进入了央大。

就在夏花进入央大后不久，守在校门口的范莹莹接到了一个电话，一向沉稳的她顿时感觉像炸了毛，她只能对着电话吩咐道：“把门守好了，不准任何人进出！”又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让他们迅速派人协助，想了想，范莹莹一咬牙，又给这次行动的各个分队通知，立刻收队。

事出紧急，范莹莹只能越权指挥，她不敢耽搁，马上带了人进去找夏花。

夏花其实真没有进过央大，虽然在南京工作这么多年，跟央大以及汪伪时的央大领导有所接触却从未进校认真看过。

作为国内最大的声望最高的大学之一，**大学自然有它独特浓厚的学习氛围。在夏花想来，央大不同于军校，是学知识学文化的，应该一进来就有那种让人陶醉的书香，朗朗的读书声，埋头钻研的老师们。

但现在，却让她大失所望。

校园内的道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若不是风景优美，这简直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甚至教学楼里也只能看见几个惊慌路过的老师。

夏花迷惑了，学生们怎么可能不在学校里，难道**起点不在学校？可哪里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去集合而又不太引人注意？

夏花目光一扫，就看见前面拐角有个身影刚出来就缩了回去。夏花心中冷笑，嘴上向那边喊了一声“高校长”，一边用手向旁边的属下做了示意。

两个人立刻从夏花身后跑了过去，将高校长拦下来，高校长无奈，转过身对夏花苦笑道：“夏科长莅临本校有什么要事吗？”

夏花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尽力避免跟今天的事情沾边，可这哪是他能躲得过去的。夏花冷笑道：“确实有点事，高校长，今天是星期三吧，怎么贵校不用行课吗？”

“这个，哪里的话，肯定是要的。”高太白心中有苦说不出，要是平时，哪轮得着夏花这么居高临下跟他说话，但今天看这样子确实要出事，说不得他这个校长马上就要下台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那学生们呢？都去哪里了？”夏花问。

高太白哪知道，他也想找啊。夏花看这个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当下一摆手，让两个兄弟退了回来。

高太白松了口气，但是一时也没有主意，他是搞学问大于搞政治，知道出大事了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眼巴巴跟着夏花，一向听说她的“威名”，希冀她能成为自己的稻草。

“科座！”范莹莹一路疾奔过来，也不管夏花旁边站着什么人，喘着粗气直接道：“科座，学生，学生在**府！”

“什么？！”夏花背后升起一股凉意，然后一身汗水都冒了出来，马上命令道：“赶紧走，留一组人继续监视，让其他几路人马包括警察，全部赶往**府，只许包围，不准动手！”

范莹莹跟上汇报道：“来找您之前我已经通知那几路人了，就剩咱们这支还在原地。”

“那边是什么情况？”

“**府那边的兄弟说本来那外面挺平静，一群学生突然就出现了，围堵在**府门口静坐，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做。卫兵出来驱赶也没有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夏花听着，突然停下脚步，问：“去的学生有多少人？”

范莹莹一愣，“哎呀”一声说：“我马上去问，组长，您是怕？”

夏花摇摇头说：“你先去问清楚，我再想想。”

范莹莹飞快跑了，夏花站在原地等着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太白，然后问：“高校长，您知道今天没来上课的学生有多少吗？”

“这……”高太白摇头，他听见几个老师反映教室没人就赶紧出来了，哪有闲心去数多少人不在。

“那您这个学校有多少学生在读？”

“四千多人。”

夏花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脑子急转。**大学有四千多人，看这学校空旷程度，就算参加**的只有四分之一，一千人，加上其他学校，那也是四五千的大数目，若是一人一支枪都能成一个师了！

但是这几个人绝不可能都到**府去，夏花明白，去**府的，一是施加压力，二是制造烟幕。学生的大队人马一定正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准备**。

“高校长，学生集会一般都在什么地方？”夏花问。

高太白道：“集会当然在礼堂和操场了。”

夏花眼睛一亮，道：“麻烦您带我过去。”

这时，范莹莹派来报信的人也到了，而消息是据监视人员目测那里的学生有百多个。

夏花眉毛一挑，这人数差的可有些大了。“不行，人不能撤！”夏花道。

范莹莹也醒悟过来了，马上道：“那我马上叫他们回去！”

“让一些警察过去就行了，我们的人全部回来，好好看看这些学生捣的什么鬼！”

夏花现在知道，这些学生早有安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与计划中不同，但她能够看出学生的意图，空城计，以及声东击西。

她相信，学生们一定就在这附近。他们可以闹，但不能闹的太过，否则她要保他们就麻烦了。

大礼堂内。

卢圣道在窗口焦急打望着，又回头看看挤得慢慢一屋子的同学们，那一丝紧张和不安马上又被热血给压了下去。

“圣道，怎么样？”冉薇薇红着脸紧张地问，说着又往外瞧了一瞧。

“再等等，这会儿特务们应该接到消息了，马上就会回去，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卢圣道小声道。

“也不知道学长他们那边怎么样，那边的卫兵会不会直接动手抓人……”

卢圣道闻言，冷笑道：“他们倒是敢，学长他们离那**府隔了一段距离，而且只是静坐而已，什么事情都没干，他们没理由抓人！”

冉薇薇点点头，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卢圣道从窗户旁边回来，激动道：“特务们应该走远了，同学们，该我们上场了！”

满满一屋子的学生顿时兴奋起来。

“好！”

“走！”

卢圣道松了口气，现在就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不能让学长们白白替他们承担风险。

而街边一家咖啡馆里，由于时间还早，本来这里并不应该有多少顾客，但此时却坐满了人。他们大都心不在焉的，眼睛不时往外面瞟。

夏花坐在门口的位置，却是悠闲的品着咖啡。

“科座，十点了。”范莹莹提醒道。

夏花点点头，也看了一下表说：“不急，**府那边还没有传消息回来吗？”

“还没有，但是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叮嘱过了，不许使用暴力，把学生们围起来就行了。”

这时，一名组员突然匆匆跑进来，向夏花报告说：“科座，学校门口突然出现一大批学生。”

夏花眼睛一亮，问：“有没有带什么条幅？”

组员点头，说：“有好几根大的纸条幅，写着'反对内战，支持和平'之类的话。”

“好，准备行动，”夏花站起来，拍了拍手道，“记住，不许动枪！不许用暴力！集合，出发！”

“反对内战！反对**！”

“反对内战！反对**！”

一大队学生浩浩荡荡地从**大学的门口走出，高举着横幅标语，口喊着**口号，逼迫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让路，同时陷入震惊与可惜。

然而忽然他们发现声音越来越小，疑惑地望去，却看见**队伍被另一支队伍截住了。

走在后面的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队伍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下，口号声越来越小，他们也莫名其妙地降低了声音，直至停下。

排头的卢圣道脸色非常难看地望着拦在前面的一群人，他不认识他们，但是能拦住他们的，只能是警察，或者特务。他不是看到他们已经走了吗？！卢圣道知道接下来的路是走不完了，但是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卢圣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问您为何拦住我们去路？”

夏花微微一笑，举起左手，轻轻往前一挥：“抓人。”

“你们涉嫌非法**，发表反动言论，煽动群众闹事，现在依法逮捕你们。”身后特务行动的同时，范莹莹也微笑着补充解释道，“你们最好不要反抗，否则又会多一条罪名。”

卢圣道一听，顿时急红了眼，这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心下一横，高声喊道：“我们没有闹事！我们要的只是反对内战！”

卢圣道身后的队伍也跟着他躁动了起来，再次响亮地喊起了口号！

夏花收敛了笑容，眉毛一皱，右手掏出手枪，朝天鸣枪。

“砰”的一声，整条街瞬间安静了，然后又瞬间喧闹起来，路人们纷纷四散逃开，特务也不管，只拦着队伍里的学生。而学生们同样受到了惊吓，想冲出去的被拦了回来，胆子小的叫了几声之后又蹲在地上不敢乱动。

看见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夏花扫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一圈学生，冷冷道：“南京的监狱装不下你们所有人，鉴于你们都是学生，还缺少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们只抓几个带头的学生。现在，告诉我，谁，是领头的？”

学生们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说话，有些犹豫不决的偷偷将目光盯向了某几个人。

夏花注意到了，就用手点了一下其中一个：“这位同学，你来说。”

那学生慌张地抬头，不知所措：“啊，我，我不知道……”

夏花又问：“不知道？那就是你自己来的咯？”

那人连忙点头。

夏花微微一笑：“那就只能抓你咯？带走。”

身后立刻上来一人将他抓住。

“还有谁？”夏花再次用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圈，最终盯在卢圣道的脸上。就凭刚才他代替这群学生们发声，夏花敢断定他就是学生领袖之一。

所有学生都埋着脑袋，不敢再抬头。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嫌麻烦，全部带回去吧，牢房嘛挤一挤还是有的。”夏花对学生们的表现有些失望，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就准备离开。

卢圣道心中害怕，一直不敢吭声，他能感受到来自周围许许多多同学的目光，但是他不敢站出去。之前所设想的勇敢和无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开始害怕落在臭名昭著的特务手里。

“是我！”突然，夏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见一名女生傲然站在队伍前面，眼睛直直盯着她。

“都是我让他们来的，你应该抓我。”虽然女生装作很勇敢的样子，但是她声音中的颤抖依然逃不过夏花的耳朵。

夏花的目光越过她，扫向其他的学生，眉毛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那些学生，脸上大多都带着惊讶和庆幸，甚至有的人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夏花问。

“冉薇薇！”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记住这个名字，她一字一顿地大声喊了出来。

然而这三个字，却点燃了某些人心中的烈火。

“是我主使的，你放了其他同学！”卢圣道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突然站了起来，将冉薇薇拉在身后，充满敌意的望着夏花。

随着卢圣道的动作，整个街道沉寂了几秒，然后突然站起来好几个人，都大声喊道：“我是主使！”

“你们抓我吧！放了其他人！”

夏花眉毛一挑，随即挥挥手，抓捕目标就变成了这些人。

特务收队，留下一群受了惊吓的学生们呆坐在地，一场没有流血和暴力冲突的学生游戏就此结束。

处理完了央大的学生，其他学校的队伍也相继传来消息说任务进展顺利，夏花便立刻赶往了**府。

虽然人们习惯把这地方称为**府，但这座建筑其实是如今的国民政府办公的主要地点，不远处就是流沙所在的国防部。

**府大门紧闭，正街上坐满了人，没有几个看热闹的，都是被围着的学生和穿制服的警察。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警察们看起来也有些疲倦了，握着警棍的手已经举不太起来，双方大眼瞪小眼的就这样对望着。

夏花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拨开人群，夏花站到他们留出的空地上，本来就不太嘈杂的人群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新出现的这名军官身上。

“刚刚处理完**的事，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这里来，你们这些学生是真不能消停啊？”夏花似是感叹似是疑惑地说了一句之后停了下来，看了看学生们紧张的表情，然后又问：“领头的学生是哪个？”

学生们一片安静，互相看看之后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说话，只是狠狠盯着夏花，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夏花一挑眉，这批学生虽然跟**那批一样，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但是那种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他们是在告诉夏花，他们是在一起的，他们都是领头的，要抓？那就一起抓吧！

中国的学生，终究还是有血性的，懂团结的。

夏花不由得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在做“汉奸”的时候，夏叶看她的眼神。那股无法言尽的失望随时淹没着她，她从没怀疑过夏叶某一天会突然将枪口对着她，说他要锄奸，但是她又始终坚信着夏叶永远不会伤害她。

“夏科长，这些学生都死硬死硬的说不动，从之前的情况看，中间那个，穿白衣服那个男的，就是个领头的！”见着学生们没反应，旁边一直等腻了的一个警察小队长凑上来说到。

夏花瞥了他一眼，那小队长眼珠子乱转，谦卑地笑着，她又看向他指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只是狠狠地瞪了小队长一眼，然后又望向夏花，毫不怯懦。

夏花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看你有点眼熟啊？”

男生冷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夏花的话。

夏花想了想，突然用手指敲了下脑袋，道：“想起来了，你应该和那个叫卢圣道的是亲兄弟吧？难怪看你有些眼熟。”

卢圣言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了夏花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难道**队伍那边出事了？

“行了，就这样吧，领头的抓进去，其他人挨个把名字信息登记了就可以走了。”夏花手一挥，直接下了命令。

听到要抓人，卢圣言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愤怒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确实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了他们现在的行为是违法的，他们既没有非法**，也没有说什么不法言论。

夏花却指了指街的这一头，又指了指街的那一头，满满的都是正在静坐的学生，她刚刚乘坐的赶过来的汽车都停在几十米外了。

“因为你们妨碍了交通。”

范莹莹带着三组的人迅速动了起来，警察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去抬了几张桌子，找了纸笔过来，就让学生们排着队报名字去了。虽然学生们仍然愤怒不满，但是不敢闹事，害怕真的都被抓进去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要的只是尽量减少损失而已。

安排完了工作之后，夏花走到远离人群的一角，靠着墙壁，点燃了一根香烟。

随着第一口白烟的吐出，夏花感觉到她的压力也随之散出去了不少。

**府的这批学生只要录个口供，很快就能出狱了，甚至不用保密局过手。而**的那批学生却没有办法，他们的的确确是做了那些事，想要很快就无罪释放很难。但好在这批学生们没有人受伤，算是已经完成了林源的一个要求。

“科座！”

夏花踩灭了那根吸完了香烟，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范莹莹一边喊着，一边飞快地跑了过来。

“肖科长的电话，应该是很要紧的事，让你赶紧回去。”范莹莹说完后喘了口气。

夏花一皱眉，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车呢？”

“备好了，就在街口。”

“回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