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直指本质

托克亲自培养出了一名暴君，无论是奴隶还是国家公民，都被永无穷尽的宏伟工程耗尽膏脂。

庞大的神庙与神像、壮观的宫殿与花园、四通八达的道路与城市市政工程、遍及整条母亲河的坚固河堤……

五十年后，改朝换代。

伟大的建筑在战火中成为残骸，腐朽的社会制度在鲜血中葬入尘寰。

常国宝亲眼目睹了半奴隶半封建的土地分封社会，是如何转入半土地封建半权力封建的**集权社会。

国家动员能力获得跨越式发展，民众生活水平获得根本性提高，更多的人从直接的生存保障活动中解放出来，技术与艺术的从业者数量显著增加，专业技巧飞速进步。

常国宝以为托克会继续发动战争，但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战争虽然直接，但是红利需要转化，所需时间事实上更长更久，而且非常容易造成内部的思想混乱，届时还要想办法顺着整个社会意识的改变而变化发展方略。

就像上一轮中，托克由战争扩张顺势转为发展艺术一个样，当社会主流价值观转变，那么他就必须随之改变，如果转变方向令人不满，推动内战从而改换血液，就是最为简单的了。

“战争并不是取得胜利的唯一手段，什么都有可能给人美的感受，唯有毁灭不可能。”托克一边说，一边重申他们这一次的目标，那就是迅速取得素材成果，从而帮助常国宝得到奖励。

“你要注意，像现在这个族群，他们在数百年间迅速走过了其他族群十万年的路程，那么他的周围，就都是比他落后的原始部落，与其使用战争，不如以先进的文化吸引他们加入。”

“但必须要注意的是，文化的复杂和多样，绝不是我们的指引能够左右全部的，一定要时刻注意族群内部的文化取向，腐朽堕落、贪图享受的价值取向一旦占据上风，无论你采取任何方式发展，所得到的结果都一定是倒退而非进步。”

常国宝点头，人类社会变化，归根结底是人的变化，而人的变化则被人心向背所决定。

浅显的道理都懂，但能否做到、能否时刻小心谨慎，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像我刚刚推动内战，同样的手段并不万能，当你周边存在着与你差距不大的势力时，内战是绝对不可以轻易使用的，稍稍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有自己大踏步地将对手甩在了身后，才有资格任性而为。

但是常国宝很忧虑，他已经发现了最难的地方：“可是托克爷爷，无论采取哪条路线，人们追求享受生活都是不会变的，努力奋斗的动力也是来源于此，价值观转变似乎不可避免，当类似战争的手段都不适用的时候，又该怎么扭转堕落的趋势呢？”

这个问题，常国宝是从自己出发的，前几天他不是还在为了避免早上九点前就要上班的命运，而选择努力学习吗？

任何人都是好逸恶劳的，享受的诱惑或许仅仅稍次于生存的欲望。

要让人们为了一个美丽的目标而奋斗并非不可能，甚至人们可以为之而奉献一生，但他们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孙依旧重复自己的苦难，当辛劳好似永生不去之时，再美再好的目标，都会被人弃之如敝履一般。

问题思考到了这一步时，已经不是简单的某个办法可以解决了。

托克笑着回答：“这个问题很不错，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思路，但解决方法必然还有很多，那些就需要你自己去思考了，什么时候你成功了，想必陛下一定不吝赏赐。”

两个人说着，托克指挥下的族群已经开始进入了新一轮的艺术爆发，受到刺激，经验技艺开始向实验科学转化。

艺术家们因观察手段与认识水平的限制，而渐渐走向创新枯竭之时，实验科学为人们打开了新的大门。

艺术的翅膀名叫想象力，而想象力的羽毛来自现实与生活。

不知道土地是什么样子的，他不会想象出离开了土地的树木可能拥有什么奇特；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样子的，他不会想象出冻结的气体该有多么迷人；不知道宇宙是什么样子的，他就不会想到自己可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培养皿”中。

观察状态中，下方族群的时间飞速流逝，一代又一代人在杰出与平庸之中结束生命。

他们的璀璨文化，开始随着探索世界的步伐而播洒向整片大地。

常国宝没有继续关注他们了，这轮素材培养看起来就是托克独自完成的，他期待着托克的提示。

“伟人殿堂中的伟人们，是非常珍贵的机会，如果你仅仅将他们用在提高某项具体技术或者类似的什么上面，那就是浪费。他们都是可以扭转整个社会意识的关键人物，哪怕他们生前并没有多么杰出。”托克的话出乎意料。

一个人，在数百数千年的发展历程中，真的可以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最初，常国宝为了每个原始人的生死而心绪起伏；如今，他看惯了生死，每个原始人都会有寿命耗尽的那一天，并没有哪个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这……一个人，对于整个历史来说，没什么意义吧？”常国宝不自信，毕竟教导他的这位实在是太强大了。

“你的说法并没有错，一个人对于整个历史来说毫无疑义。但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并不在于他一个人如何，而在于他影响了一群人、足够多的一群人，历史不会为了他自己而改变，但会为了足够多的人而改变。”

茅塞顿开！

是的，一个人可以影响一群人，这群人本就组成了社会，想要改变社会意识、价值取向，还有比这更直指本质的方法吗？

影响人，首先就要吸引人。

什么对人的吸引力最大？

美。

而艺术与科学最大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呢？

前者可以将散落在真实中的宝贵闪光集合起来，就像从山里挖出了宝石，原石的美丽是简陋的，打磨与加工则会赋予它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是艺术的美。

科学呢？它为人们揭示着深刻的真实、世界的真实。

真实永远都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