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1）

工程开工了。不管是人员的调配还是方案的改进确认，包括原材料的购进把关，所有事情启明都是亲历亲为的，倒不是他不相信施工部门的工作能力，只是因为历经了太多的波折，启明希望工作上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必须做好自己的事业。而且从认识小玉之后，潜意识里他更加珍惜每一个创造财富的机会。他要身体力行，开源截流，争取利益最大化，力求让公司稳步发展。

虽说工程按部就班、进展顺利，但是甲方连续资金短缺，一直不能按合同条款随工程进度及时支付进度款。因此，工程的运作，并没有给启明的手头带来多少宽松，启明还要花精力去跟甲方追付周转资金。

感情问题上，启明学会了自我调节，他习惯了用繁忙的工作充实自己，麻痹自己。他有意识地把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每天满负荷地忙得不亦乐乎。使得自己无暇去想那些让人牵肠挂肚的烦心之事。

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回到工地上搭建的临时驻地，早已精疲力尽的启明，躺在床上掐着点儿等着跟小玉通话，成了他每天最大的趣事。启明和小玉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每天深夜下班回家后，小玉都会短信或电话给启明报个平安，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证明着什么。小玉回到家的时间多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多之间，于是每到这个世间断启明自然而然地就会捧着手机等着小玉发给他的信息，然后打电话给小玉——小玉为了省话费，习惯性地只发信息，很少打电话的，除非启明打过去。

于是，每天回味着小玉电话里绵绵的话语入眠，俨然成了启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许真的是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也许是小玉的言行让启明得到了些许安慰，也许物极必反的古训充分激发了启明宽容的心理。启明似乎习惯了小玉在夜总会上班的事实，只要小玉她不越过底线。

相安无事的日子里，一切按部就班。启明规划着，等有了钱帮小玉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让小玉过上她理想中幸福的生活，那时候小玉就会答应和他一起生活，真真正正的朝夕相处。启明时常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来慰藉自己。

没过多久，小玉担心正在成长期帅帅在家里会沾上一些不良习气，就跟启明商量，让帅帅跟在启明身边，这样一来可以让自己放心不说，还可以让孩子早些接触社会，跟启明学些业务或是社交方面的知识。

启明对小玉提出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他想，小玉之所以这样决定也是对自己的信任，充分证明小玉心理上是要让她和自己的关系更近一步，启明又想或许小玉看到自己真心对待帅帅，会有所感动，会快些改变。何况，小玉如果这样继续一意孤行下去，凭她的思想理念能把孩子培养**也是够呛。象帅帅这样年龄的孩子加上这样的生活环境，要是引导得不好，很容易产生叛逆心理走弯路……

启明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孩子和自己会不会有隔阂或沟通上的障碍？他万万没想到，帅帅这小子不只是招人喜爱，而且很是懂事——那天，刚过来的帅帅跟启明去工地上，看见启明忙得满头是汗，便掏出自己的零花钱给启明买了瓶冰红茶送来，同时给他自己却买了瓶矿泉水。

一个小小的细节，倒是让启明颇为欣慰。启明抽空带帅帅逛街，帮帅帅买了两套衣服，并给帅帅买了部手机。原本是爱屋及乌的启明跟帅帅一经接触，注定有缘似的，相互之间很快就融洽起来。

第二十七章(2)

适逢假日，启明和帅帅在街头溜达。假日的步行街比平常更多了一份热闹，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到处是人。

街道两边的商场超市等大小店铺，纷纷抓住节假日的契机打出五花八门的折扣广告，还纷纷辅以门前的音响，“叮叮咚咚”地招揽着顾客。

街中的长椅上坐满了人。有逛完商店、身边放着大包小包坐着小憩的，也有相互依偎着聊天的，有一家两口子带小孩儿的，也有相互搀扶着散步走累了小憩的恩爱老人。

时不时有三五一群的人们围着流动商贩购买小商品或乡下来的土特产。虽说城管部门不断加大管理力度,步行街上也不乏一些手提肩挎的小商贩在人群中穿梭着打游击。

“叔叔!我感觉现在的城市比以往繁华多了!”看着街头的喧嚣，帅帅兴高采烈地说。

“那当然，时代发展社会进步，是一种必然现象，这些你该学过的吧……”启明欣慰地跟帅帅聊着：“更何况现在的政策又好……”

说话间，旁边不远处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拦住几个路人，正可怜兮兮地诉说着她不幸的遭遇，乞讨着哪怕是一碗稀饭钱……

“叔叔！你有零钱吗？”帅帅停下脚步拉着启明问，一脸怜悯的表情。

“干什么？”启明明知故问。

“你看那个女孩儿多可怜，我……”帅帅支支吾吾道。

“不要理她！”启明冷漠而坚决地打断道，并拉着他继续走……

“为什么呀？叔叔！”帅帅边走边问，口气里带着疑惑和明显的不满：

“记得小时候，每次看见有乞丐乞讨，我妈都让我给些零钱。印象最深的那次，在车来车往的马路对面有一个乞丐，我们宁可从较远处绕过隔离栏从人行道口过马路，折返到对面去，我妈都让我给钱给人家。您怎么？……”

“不错！”启明无奈又故作狡诈地笑了笑，习惯性地掏出根香烟想叼上，又放回了烟盒：

“爱心满怀，人心向善是做人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因此，从小我们就必须养成关爱他人乐善好施的道德品质。可是，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所以还要学会思考、学会分析，以免被一些事物的表象迷惑——你想：她不老不弱不病不残，一个四肢健全完全有劳动能力的青少年，可以放下尊严去乞讨，为什么不可以用自己的双手靠劳动去创造财富?”

帅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启明接着说:

“是因为好逸恶劳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劳而获的价值观。于是，她宁可抛弃人格的尊严来伪装可怜骗取他人的同情和帮助，实现她那可耻的人生价值。同时，她丑恶的欺骗行径又是对他人爱心的辜负和亵渎！这种人值得同情？！”

帅帅若有所悟，答道：“是啊！……不能，不能同情……”

启明又笑着补充道：

“相反,如果你刚才帮助了她，就是上当受骗。你反而成了可怜的受害者。何况帮助这种人，让她骗人的伎俩得逞，就是纵容了她，简直无异于助纣为虐！”

“噢！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帅帅的茅塞顿开让启明欣慰，只是他这稚气未消却貌似老气横秋的感叹，让启明感到滑稽又可爱。

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繁华热闹的街道，启明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帅帅的肩膀说：

“你已经长大了，即将走向社会。要增强识别是非的能力，不要被事物的表象蒙蔽。看待事物要习惯换个角度去思考、去感悟，学会用第三只眼看世界……”

“叔叔！今天你给补的这一课我全部懂了，而且牢记在心。”帅帅认真的说.

这一刻，启明心里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玉。

第二十七章（3）

启明一早就起床了，他要驾车去600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去跟厂家商谈一种原材料的采供事宜。夜里跟小玉通电话时说好的，启明带上了帅帅，一来路上好做个伴，再者也让帅帅熟悉熟悉业务。

一路上，风驰电掣。启明专心驾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启明拐进高速服务区小憩，顺便拨打小玉的电话想报个平安，可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接……

启明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怎么回事呢?大白天的，不应该的呀!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服务区，启明一路忐忑不安地继续赶着路，心里不停地猜测着小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没有理由的？她明明知道今天启明要驾车出远门，按常理她要打电话叮嘱一路上注意安全什么的。何况还有帅帅同行，小玉你再怎么着也该关心一下呀！

启明猜想，就算小玉陪别的男人去逛街或干什么的，也该抽个时间打个电话呀！启明敢肯定，按照小玉的习惯，她不可能不带手机，那么……

小玉和启明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小玉的手机是双卡的，她用了两个手机号码，除了启明打的这个号，她还有另外一个“工作号”，她怕启明在她上班工作时打电话给她，那样会让客人反感或许会拒付小费，甚至还有的客人会动手打人。另外小玉也会给有些熟客留下她那个号码……既然这样，启明一直隐忍着不想去知道那个号码，他也不想让小玉上班时间惹麻烦。

“那么，小玉是用着那一个号码出去了？”启明猜想……

可是，启明又纳闷儿了：就算她用了另一个号，她完全可以、也完全应该给帅帅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的呀！因为不明就里的帅帅一直知道她另外那个号码的，或者她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打开我知道的这个号码给来个电话呀！

启明越想越不对劲，他想到了张小雅常常把客人带回住处……会不会被警察盯上了？会不会张小雅让公安盯上了……把她们一起带回警局了呢？

刻不容缓，很快到了下一个服务区。启明借故又停下来，并叫帅帅用他的手机拨打小玉的另一个号码。

“通了!”听到音乐铃声，帅帅高兴地把他自己的手机递给启明，启明拿过电话故意避开帅帅到一边去接。

随着拨号音的嘎然而止，电话里传来了小玉兴高采烈地跟别人打招呼的声音：

“……是我儿子……”接着旁边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儿子？多大了……”

…………

“喂!”听着小玉充满母爱的声音，启明知道小玉把他当成帅帅了。

“喂！你在哪呢？没什么事吧？！”启明急切地问道，同时他在听筒里听到了别的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有什么事？！我在陪老乡逛街！”很明显，电话那头的小玉感到意外又惶恐，她气急败坏地说。

“噢!……”启明还想说什么，可是电话却挂断了，挂得启明一脸的沮丧，挂得启明颜面全无，更挂得启明忧心忡忡。——任凭启明再怎么打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了。

整个一天，启明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似的。

…………

傍晚。小玉出乎意料地打来了电话，不过听那语气，显然小玉是喝醉了酒的：

“……你凭什么电话追踪我？你给我什么了？我就是陪别的男人去喝酒逛街了，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别人还给我买了好多东西！你说呀？你凭什么管我？是我们结婚了？还是我卖给你了？！你能满足我的心愿吗？……碰到你我算倒霉了，这也不行，那也放不开！你凭什么？！还冒充我儿子打电话……”

听着小玉一通近乎不知廉耻又不堪入耳的责问，启明无可奈何地挂断了电话。启明觉得恼羞成怒的小玉又变得陌生起来。此刻，他深深地感觉到一个人的灵魂一旦被扭曲，想要救赎，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百无聊赖的启明，突然觉得自己在小玉面前就像一个乞丐，总是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巴望着她随心情才能给予的一丝丝情感上的施舍，聊以慰藉自己那颗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灵。

小玉意犹未尽，一直执着地拨打着启明的手机，真正是不厌其烦。启明无奈，接通了电话，但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我每天夜里回来都要向你报告！你成天都在监视着我的行踪，像鬼影子一样跟踪着我。——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们分手吧！……我们只能做普通的朋友或者情人！从明天开始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让我冷静冷静！”

小玉在电话里一通宣泄之后，容不得启明分辩，果断地、无情地挂了电话。

启明也暗暗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优柔寡断、欲罢不能……，可是，小玉的做法又不像不想跟我走下去的样子。

可怜的启明满腹的委屈无从倾诉，也无法倾诉，他真想找个人把内心的酸楚和苦涩一吐为快，可是他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向谁倾诉。启明也担心世俗的眼光，他害怕那种光天化日之下无可抗拒地被人剥光了衣服一般的感觉。启明只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暗自流泪，像受伤的狗一样独自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