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1）

春寒料峭。启明步行在W市的街头，信步由缰、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不知道从哪家商店门外的音箱里传来了一阵谢天笑的歌曲《向阳花》，在耳边凝重低沉地嘶喊着：

“那美丽的天，总是一望无边。

有粒种子，埋在云下面。

营养来自这满地污泥，

生根发芽，仍然顺从天意。

无数个雨点，在我面前洒满大地。

站在这里，只有一个问题：

向阳花！如果你生长在黑暗下？

向阳花！你会不会害怕？

那美丽的天，总是一望无边。

…………”

那质朴、忧伤的旋律那发自内心低沉的嘶吼，不经意之间轻而易举地又让对音乐特别敏感的启明产生了共鸣，又一次把思绪带进了过往的烦恼之中。

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音乐惨淡的旋律茫然中回想着小玉的身世，回想小玉的遭遇处境，想起小玉对美好未来的渴望，想到小玉那令人哭笑不得的世界观，再想到自己眼下迫切地想要帮助小玉却又无能为力的尴尬境地，启明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旁若无人地苦笑起来。

启明傻笑着，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是忧？小玉回去好些日子了，依旧杳无音信，电话关机联系不上。开始，启明还时常惦记着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启明似乎已经习惯了。

启明觉得，不管小玉手机坏了或者是否换了新的号码无非两种情况：一种，小玉就是这种大大咧咧或者说强势的性格，觉得自己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必要联系那么多，就连儿子也无需联系太多；另一种就是小玉在躲避自己，因为她一旦联系了帅帅就相当于公开了她的联系方式……

如果小玉是在故意躲避自己，而且因为躲避自己，竟然到了可以放弃跟儿子联系的地步……，那么，她内心对自己的排斥之意该有多么强烈呀！是的，她为了挣钱不受影响，那么她这种对物质的渴求之情已经超过了母子之情——这种贪欲让人细思极恐。启明越来越相信小玉曾经说过的话，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当初只不过是两个被雨淋了的人相互需要一些温暖和慰藉罢了？

也许应该放弃这段所谓“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情了——启明冷静地想，何况这也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邂逅。

启明顾自胡思乱想着那种自己不想要的结局，心里不由得伤感起来。刚才那已经离了一段距离的音箱远远的传来姜木那首催人泪下的歌曲《失去你》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爱与哀愁：

“就算最后我一败涂地，

就算最后我都输不起，

就算最后我会怪我自己，

不怨你！

也许命运注定了结局，

也许上天定下了日期，

也许是我没能告诉你，

我在乎你！

想着我俩以前做过的事，

还历历在目如此真实，

我的愚蠢是失去你

最无奈的解释！

……”

听着，听着，启明心头一阵阵辛酸，只觉得嗓子眼儿直发硬，他在心里默默地把那句：“曾拥有你，我没有去珍惜！”改成了“曾拥有你，我却无法挽留你……”跟着旋律在心里倾诉着无奈的哀愁和相思。

启明似乎感到一阵置身于旷野之中的孤独，他无聊地四处张望着无意中发现了街边的电线杆上，公交站牌上，垃圾桶上到处贴着的那些异常熟悉的牛皮癣小广告。渐渐地，紧张不安、甚至有一种恐慌莫名地向启明袭来，他突然发现那些天天相见的简单明了小广告今天居然让他感到如此的触目惊心：

“办假证：1380*******。”这是电线杆上的，接着目光所及之处，随处可见着五花八门的小广告：“寻仇：1370*******。”、“找小姐：1360*******。”、“假币：……”、“提供毒品：……”……

启明几乎目不暇接地浏览着这一张张细小的却震撼眼球的广告，忽然间他感觉到原来邪恶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得就在自己身体的周围。这一刻的启明，不再感到孤独，相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挤，只是这份拥挤让他感到了一阵阵的恐惧。因为，他感觉到充斥在自己周围的是一双双邪恶的眼睛和一个个罪恶的心灵，让他越来越恐慌起来。

他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刻意地留意着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或并肩而行的那些人们的面孔和面孔上的表情，竟然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象伪装了的毒贩、枪贩、杀手……至少也像卖/淫或介绍卖/淫/嫖/娼的皮条客，一个个面目狰狞。

启明时刻警惕着，暗地里绷紧了每一根神经，以他在部队曾经练过的身手保持着一触即发的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那些也许突然出现的恶魔。启明像当年的地下工作者似的，他机智地以无比沉着冷静的外表、高度防范的内在状态，在大街小巷迂回着，游走着……

启明想，如果自己是警察该有多好。可是，他又想，是又能怎样？难道这一切警察就没有看见过吗？

启明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第五十章（2）

连续几天，启明总是感觉昏昏沉沉的头昏脑胀，走路有些头重脚轻的发飘。

干脆，启明来到了医院。

“医生！我最近总是感觉头昏，走路发飘，浑身没劲……”坐在医生对面的板凳上，启明虔诚地向医生叙说着病情，医生本来就是病人的救星。

医生用他那洗得极其干净的大手优雅地翻开启明的眼睛看了看启明的眼白，启明明显的闻到他洁净的手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个严谨的医生，启明想。

医生又让启明张开嘴，观察研究了他的舌苔，然后低着头，一边很严肃地在病历上“沙沙”地书写着，一边说：

“根据你的病情，不排除有几种情况，比如心脏病、高血压、脑血栓……而且，你头昏头痛，所以必须慎重！我先给你做相应的检查……”

说着，医生把病历和检查单递给一旁的护士。接着，启明莫名其妙地看见护士推过来一张带轮子的活动担架，像单人床的那种。

见启明在一旁若无其事，护士不容置疑地招呼道：“来！躺上去。”

这下启明彻底的愣住了，几欲崩溃。启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

他机械的顺从着，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凄凉的感觉，甚至后悔不应该独自一人来医院看病，应该让人陪同。启明还想到了父母、包娜和蕾蕾……总之，满脑子都是那种奇怪的、不祥的感觉。

护士麻利的一边帮启明扎针，点滴起了葡萄糖一边推着启明出了门诊室，往只有几十米远的CT室走去。

躺在担架上，被推行在医院的甬道上，启明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同时，他心里那股特有的倔强劲又爆发了，因为他怕……，他要证明自己！

“医生！让我自己走吧！我是走着进来的！我没事的……”启明在行进中的担架上悲壮地坐了起来，心里居然想起了那句经典的电影道白：“请把担架留给更需要的同志！”

启明心里酸溜溜的，又偷偷地为自己的想法乐着。真他妈的是**——都病成这种样子了。

“别动！”护士严肃地阻止道：“你不能起来，如果是心脑血管的问题，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很危险。马虎不得！”

启明心里由衷地感激着护士的敬业，更他妈的讨厌起那些医闹起来，凭什么？！这么好的服务还凭什么挑三拣四的跟人家闹？人家尽心尽力地救死护伤，而且，都人性化到先看病，后付费了……

启明意识模糊、垂危般地被推来推去地做完了CT，又拍了X光，化验了血液等等。

启明被推着，返回到门诊室。医生仔细地查阅了一摞诊断报告，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查下来，基本上都很正常，注意休息以及饮食上的调节……”

医生帮启明开了处方，如释重负的启明拿着一摞单据去刷卡、取药。这会儿，启明感觉轻松了许多。

启明看了一眼医药发票，他发现近二千元的费用里药费少得可怜，大多是检查费。其中，最为刺眼的是“急救医护”，包括担架费合计：250元！

启明的心情不由得又有些沉重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倒也罢了。毕竟，自己只是被虚惊了一场而已！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伸手在口袋里摸出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张开嘴巴把吸进去的烟雾尽情地释放出来——

新年刚过全国各地便针对最容易滋生和推动**的娱乐场进行大规模的扫黄打非行动，有力地打击、扫除了卖淫嫖娼这一社会丑恶现象，有效地稳定了社会治安，清除了一些违法犯罪的隐患。进而相关部门以扫黄为抓手和契机，轰轰烈烈地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或活动。这一深得民心的伟大壮举，使得一大批贪官污吏、包括**的商界巨头在**浪潮中残渣泛起、纷纷落网。相关部门这一英明决策，令全国人民欢欣鼓舞，上上下下无不拍手称赞。

在天天夜总会被查封之后，不仅黄总本人被以组织、容留妇女卖淫罪和行贿罪等绳之以法，与之有牵连的公安局长、环保局长、派出所长等一批官员都得到相应的惩处。就连在天天夜总会因为酒后争抢小姐而闹事的国资委的官员“张工”也被**并被审查出，这货原来是个变态的色狼，他大肆挥霍公款玩弄形形色色的女性，并以收集女性**的体毛为乐，同时他的落网也牵扯出一大批贪腐官员……

其实，这是一场老百姓期盼已久而又及时到来的风暴。

就拿启明来的工程来说，在那些巨贪眼里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工程，早就该拿到手的工程款被一拖再拖，遭遇着人为有目的的刁难，足见**之风，无处不在。

就在“开了窍”的启明，不得不给财务科王科长的送去了礼品和红包眼见着就要拿到欠款的时候，启明承包工程的甲方的项目总承包公司的老总涉嫌**、实施不正当手段参与市场竞争、**行贿等罪行被纪检部门带走调查去了，同时相关部门查封了该公司上上下下全部的帐目。

这样一来意味着自己那笔几经周折即将要到手的欠款暂时又拿不到了，但启明还是觉得这种原因造成的工程款的拖欠让自己心里舒坦，让自己扬眉吐气……

第一场畅快淋漓的春雨过后，天气暖和了许多。w市傍晚的街头，户外活动的人也逐渐多了，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已经渐渐的单薄起来，而且增加了些鲜亮的色彩。有些前卫时尚的姑娘们，已经穿起了亮丽的裙子。

不经意间，人们已经明显感觉到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