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见死不救

平阳城位于山西东南面，是由陕入晋的必经之地。过去的平阳城是一座拥有百姓人口近十万的繁华之都，但自从一个月前刘国能率领流寇进入这里后一切都变了。

一个多月以来，平阳百姓们被流寇杀的杀逃的逃已经只剩下不足三万人，守城的官兵也伤亡殆尽，只剩二千不到的残兵困守孤城，如今的平阳城就如同是狂风中那棵被肆虐的树一样，随风飘摆摇摇欲坠……。

城头上有一位身穿绯色官服，胸前绣着云雁的文官正在巡视城防，他是平阳的父母官知府谢永瑾，一路走来看着满目苍夷的城墙和四处依偎在墙边的伤员，谢永瑾显得是满脸愁云密布，如今城中粮草告竭人心惶惶，朝廷的援军却始终迟迟未到，如果平阳再不能得到解围，恐怕用不了两天就会被城下的流寇攻陷的。

谢永瑾用手扶着城墙垛口举目眺望，在心里默默念道“援军，援军在哪啊！……”

其实他并不知道曹变蛟率领的援军早已抵达平阳郊外，只是他们遇到了比平阳更大的危机，刘国能的三万人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一座孤山脚下。

曹变蛟几次率军突围都被打了回来，如今的明军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眼看粮草不多再这样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将军，流寇被我军打退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副将单膝跪在曹变蛟面前，左手已经被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流寇砍掉，露出森森白骨，他用仅剩的右手矗着刀支撑着身体正在向曹变蛟禀报军情。

看着自己心爱的副将伤成这样，曹变蛟是心如刀割，但身为主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半点怯弱，所以虽然心中难过但脸上仍是平静如水。

在前天刚遭遇埋伏的时候曹变蛟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泽州身为扼守豫晋的咽喉重镇都失陷了，小小的平阳怎么会还没丢了，原因只有一个，流寇故意以平阳为诱饵引自己前来送死。再加上昨天留守团城的杨晋派人送来情报，说是遭遇“蝎子块”拓养坤的大军攻击，这让曹变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看来流寇这是想前后夹击将自己一网打尽啊，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悔之晚矣。

曹变蛟稳了稳心神对众将说“现在敌众我寡，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想办法突出一部分人去向太原请求援兵，只要太原肯发兵将团城保住，我们的危机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众将一听曹变蛟这话都低下了头，要知道他们就是来援救山西的，如果太原真有可发之兵也不会千里迢迢去求到大同的曹文诏了，此事怎么看都显得那么飘渺无实。

其实曹文诏这也病急乱投医，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站起身来命令道“乘流寇现在疲惫之际，马上组织骑兵发动一次冲锋，副将张逵听令”

“末将在”一位浑身是血的将领立马跪了下来。

“待我军骑兵攻击之机，你率几人趁乱突围出去，一定要赶到太原将援兵请来，大军的命运生死就拜托给你了”说完曹变蛟在张逵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张逵顿时觉得犹如千斤重担压在了肩上“末将遵命，请不来援军甘受军法”

曹变蛟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就翻身上马整顿了下阵型，等五百骑兵都整齐排列完毕后曹变蛟挥刀一指大吼道“将士们，随我冲锋”说完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五百骑兵呐喊着紧紧跟随他们的将军毅然决然的冲向敌人……。

太原城是山西府城，城高池深坚固无比，自从流寇入侵山西以后太原城就开始了戒严，无论白天黑夜城门都有大队士兵看守，过往行人都得一一接受盘查，在确定没问题才能进出城门。

今天太原南门守城的官军正围在一起打屁聊天，突然一名小兵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远远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骑马向他们飞驰而来。

小兵赶紧向旁边正在打盹的伍长报告情况，却不料被打搅美梦的伍长醒过来就直接给了手下一脚，直痛得那个小兵哇哇大叫。

稍稍解气的伍长这才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小兔崽子鼓噪啥，没看到老子在睡觉吗？”

小兵捂住肚子赶紧回话“不，不是啊头，主要是前面来个了骑马的人，浑身都是血恐怖极了”

其实不用小兵说伍长也看到了，身为小头头他眼力还是比这群小兵强上不少，一眼就看出骑马的人是大明武官，吓得他赶忙跑去迎接。

这个身负重伤的武官便是奉了曹变蛟的命令前来太原请援兵的张逵，他带着十多名弟兄好不容易从乱军中冲了出来，一路被追杀的他们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勉强到达太原城下。

一来到伍长面前张逵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勒住了缰绳“吁……，快……快带我去见……见贾巡抚……”话刚说完张逵就眼前一黑从马上摔滚了下来……。

在太原的巡抚大堂里，巡抚贾直道正和山西监军太监耿尽忠正在召集大小官员商议政事，在贾直道手中是一封带血的求援信，他们讨论的就是要不要派兵援救被围的曹变蛟，大伙都议论开了。

不出一会结果就出来了：不派兵。

主张不派兵的是以监军太监耿尽忠为主的文官武将们，虽然也有少数官员提出要援救曹变蛟，但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方淹没掉了。

主张不派兵的理由很简单，太原兵力不足，如果再派出一部分去救援曹变蛟，万一再有流寇来攻太原城就将难以抵挡。再说曹变蛟本来就是来驰援山西的，现在是他误中流寇之计被围，怎么能反倒要我们去救他呢。

众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张奎就在旁边，此时的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但一听众人都不赞成出兵顿时就急了。

张逵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一瘸的来到大堂中间，噗通一声就给在场的官员们跪下了“求求……求大人们……快发兵救我家……将军，否则……曹将军必死于流寇之手……”

说完后张奎整个身子一歪就倒地不起了，直到死去那一刻他惦记的始终是曹变蛟的安危，能有这样忠诚的部下何其幸也。

贾直道一挥手，立马有人将张逵的尸体抬了下去，虽然在他心里也对这位忠诚的武官感到佩服，但他还是不愿意为了曹变蛟把太原置于危险之地，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忘记前不久曹变蛟正是应了他们的恳求才千里迢迢来到山西解围的，如今人家有难却要作壁上观，真是不知廉耻。

一名指挥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大声对周围的同僚说道“各位大人，小的认为此事我们做的有点欠妥，前次山西有难曹将军不辞幸劳领兵来援，如今将军有难我等却袖手旁观，若是被朝中同僚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山西官员，若是皇上知道岂能轻饶我等”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指挥使，心说这家伙哪根筋没搭对啊，在座哪一位的官位都比他大，连巡抚和监军大人都同意不出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贾直道毕竟是文官脸皮还是薄了点，听了这话多少感到有点愧疚，只得低头不语。

但耿尽忠却是被气得鼻子都歪了，刚才的话无疑是实实打了他脸，居然当着这么多下属被数落一通，身为监军太监的他感觉自己的威信收到了挑衅，于是大发雷霆的吼叫道“大胆！来人啊，来人啊，给咋家将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账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那名指挥使一听要抓自己却毫不畏惧，只是冷笑了一声，用无比鄙夷的眼神扫视了在座所有人一眼，然后就从容的任凭进门的武士将自己带了出去。

等把人押下去后，有一名儒生打扮的老头轻轻来到贾直道跟前，大伙一看此人都认识，他就是贾直道手下最得力的幕僚林余胤。

林余胤来到巡抚大人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大人，刚才那指挥使的话虽然莽撞但也不无道理啊，这事万一被朝廷或皇上知道恐怕要怪罪与你，依学生只见还是给朝廷上道奏书禀明情况，且听圣上如何决断，到时候救与不救责任都不在大人身上”

贾直道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他赶忙将林余胤的话告诉了耿尽忠，耿尽忠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一封奏书就从山西飞速送往了京师，而这封奏书引发的后果却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