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专业

第二天上午，他起身离开了陈娟，浑身虽然疲软到极点，心情却大为舒畅，犹如昨晚上占了一个很大的便宜那样。王国富事实上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一个男人，事业有成，有财有势，长得还挺英俊潇洒（当然，所有这一切的参照物全都是王国华，自己那个可怜的堂弟），自己堂弟的老婆暗暗地喜欢上了自己，为了表达对自己的爱情，这位堂弟媳妇缠着自己不放，恨不得将他浑身的精髓都抽到她自己的体内去，目的当然是为了留住他的痕迹。

王国富突然发现自己的文化水平很高，他为自己能想到“爱情”这个词儿感到由衷的欢愉。

他迅速拨打了那个安徽人的电话，对方终于等到了这一笔生意的到来，马上宣布：十分钟之后，我的人全部到医院门口集中，你让你的弟媳妇带上几个老女人过来，照片我马上就帮你去办，我们是一条龙服务，病人的遗像、白底黑字的横幅，花圈一组，香炉，所有这些我们全部会置办过来的，老板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非常专业的。

王国富操着明显带有苏北口音的、怪腔怪调的上海话说道：我跟你讲萨，我没有预付款的，我已经去问过了，这一带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一帮也是你们的老乡安徽人，他们那里闹起来更加凶，还有派人专门过来哭的，他们只要20%的分成。

对方马上提高了嗓门说：这是不可能的，三成是必须的，已经是市场最低价了，老板，你也不想想，你那个亲戚的事情，我们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那个女人当时送病人到医院去，就是不肯掏钱治病，不然的话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死掉的，她是故意不救自己的男人，现在男人死了，她还能平白无故弄一笔钱，差不多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们分成是绝对不会少的，不过我可以给你加一套喇叭，这些都是要成本的。

王国富越听越有趣，如果他不是急着要去上海的话，真的想好好想这个安徽人打听一下他们医闹到底是什么套路？人都是哪里来的？要注意什么、重点攻什么。

专业！现在各行各业都必须要专业，可是归根到底还是要有能力搞定，他们搞医闹，其实也是为了搞定医院，和我们搞装修的一样一样的。

他走过马路，很快就来到了医院门口，果然，医闹的头儿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通，那个人马上就打了一个电话，记住，他只有打了一个电话，而且话语非常短。

神奇的现象出现了：五分钟之后，他们的香烟都还没抽完，远处走过来足足有三十多号人，最神奇的居然是手里还拿着一幅遗像。

王国富完全不能相信，这一切只是在几分钟之内就完成的。

医闹头儿笑道：其实他们的服务就是这么到位，这些道具尤其是照片早就准备好了，这年头什么都要靠服务质量。

王国富听得傻了眼。

他赶紧打电话将陈娟催促起床，陈娟的鼻音充满着诱惑之意，可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让陈娟快点穿好衣服过来，而且绝对不能穿鲜艳的颜色，必须是白色或者深色的灰颜色之类的衣服，黑裤子，不要穿裙子，而且最好要穿布鞋，到时候要在医院大厅里静坐的。

陈娟满心不愿意，可是还是过来了。

她的老娘和从贵州来的另外两个亲戚都到了，那个医闹头儿一通交代，说得清清楚楚，说完了再问一遍，陈娟的回答令他不太满意，又找来一个老女人示范了一遍，那老女人明显是老练的医闹骨干，她说了很多技巧，尤其还特别交待陈娟绝对不能挺着胸，否则那些医院里的男人老是盯着她的胸看，故意要留她在医院里，他们就不能迅速拿到钞票了。

陈娟越听越新鲜，没想到这都能成为一种技术。

不久，在那家医院门口就出现了有组织的人群，整个大厅里坐满了人，医院里开始紧张起来。

而陈娟则脸色苍白地坐在**，手里抱着王国华的照片，一副悲惨的样子，她的母亲和表姐坐在她旁边，只是小侄子不在。

哭声开始，医闹的头儿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开始喧哗了。

医院里慌了。

到底是一家民营医院，而且老板都是福建人，他们真正的老板是不会出现在医院里的，在这里的负责人是个合伙人的亲戚，看到这种架势，直接就懵了。

这是这家医院遇到的第一次医闹，他们才开了5个月，也没领教过这批长期活跃在附近的医闹人员，这些人可是长期和两公里外的国家的医院斗争的，各种套路一应俱全，绝对能让这家民营医院好好喝上一壶了。

王国富远远地对她点点头，悄悄地离开，发动了他那辆破旧的汽车，奔上海去了。

而在医院里，报警的报警，通知当地镇政府的也打了电话。过了十几分钟，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两个民警，一看这种架势，都有点心虚。镇党委副**根本就没在大厅进去，直接从另外一个门进去了，到院长的办公室里，才没说几句话，两个民警上来了，都是摇头说没有办法。

这种架势，又是上头要求**，不能像以前那样抓人，派出所甚至分局，都说没有好的对策。

所有的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家医院大厅里这些人的表演，因为现在倡导**社会，警察必须要文明执法，而且对方的行为并不涉及治安违法，人家毕竟死了个人，他们非说自己是病人的亲属，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和死者毫无关系？再说了，就算把人带进派出所问话，人家也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难道政府现在连见义勇为都不支持了吗？

哪个民警吃饱了没事干，去招惹这些地痞无赖？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好处一定是完全没有的，弄得不好，还要被他们报复。

哭了没两分钟，陈娟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她身体一抽一抽地开始了假哭，渐渐都已经不是假哭了，她自己知道，当中还有一段是真哭。

她在哭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别人可以被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疼爱，而自己就非要被这样一个男人卖到苏北农村？为什么自己要偷偷摸摸和王国华的弟弟上床，现在还要怀着他弟弟的种，坐在这里为已经被自己戴上绿帽子的王国华哭丧？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