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釜底抽薪

在得到刘思远的罪证后，一向节制口腹之欲的夏智辉兴奋的多咬了两根油条，盘算着如何反扑。

他一时想到得意处再也难以压制激动的心头狂跳，猛地站起，忙不迭地快步走到桌案前，手抖着抓起红色电话，之后还是犹豫再三，咬咬后槽牙，小心地拨了出去……

“司马首长您好！是我……”

“小夏啊！”

“首长，我们11号研究所可是绝密单位，所研究的课题无一不干系重大，关系着国家命运，用人应该要慎之又慎……”

“小夏，我正要去参加7人组会议，你有话快说！”

“首长，我发现了刘思远泄露我党商业秘密的确凿证据，自己拿不定主意，跟您请示下是否要将此事放出来？”

“我一向的原则，绝不姑息腐化分子，哪怕他是如何重要！难道我泱泱大国就找不出人才了吗？11号研究所不能有老鼠屎，就是沙子都不行，你看着办，我相信你的判断！”

“首长，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了！好！我一定尽心办好……”

咔哒一声轻轻挂上电话，夏智辉脸露得意之色，一扫近日的灰霾， “老子无法杀鸡儆猴，那就只能来个远程狙击，看你这只老**还能不能扒在树枝上随风起舞！”

夏智辉利用组织程序提议借此重大泄密案之机来一个内部自省的常务党委扩大会，正所谓治病救人，挽救同志，警醒队伍正当其时！

江华听到夏智辉来办公室的登门汇报，就知道这小子定是取得了什么东西，此时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江华久经世故，政治斗争更是深喑其道，不露声色，很热情道：“夏专员，您的提议很好！我举双手赞成，但最近会议众多，凑齐人一时较难，您看下个月一号如何？”

夏智辉面露难色，本想开口催促，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证据还有待完善夯实就欣然答应了，“好！江院长想的周到，这样也好，能让各位党委成员有所准备，也能更好的领会会议精神……”

江华不吝恭维道：“君子不夺人所美，这次就有劳夏专员起草会议纲领了，如会议圆满召开，您可是首功一件！”

夏智辉心里颇为舒坦，一时都有点感激这位江院长的公正大义，“传闻不如亲见，您真是纳谏从流，一心为公啊！”

江华摆摆手，哈哈大笑道：“您过谦了！我就是想做个称职的马前卒，一心把党的事业做好，才不辱没党对我的谆谆教诲和组织给我的亲切关怀。听党话，跟党走，是我毕生的信仰和奋斗事业！”

夏智辉眼神抖动，眼眶子泛红，激动道：“江华同志，您是我的知己啊！”

江华冷不防被夏智辉握住双手，感受着对方的微微抖动，心里真是十万只**飘然而过，但他还不得不做出心心相惜状，着实恶心到了！

夏智辉得到江华支持，精神抖擞地出了办公室，那神情顿时年轻了十几岁！

江华眼神复杂地望着他走远，反复琢磨了一会儿就打了个电话给大刘，“夏专员又有想法了，要召开泄密专项常务党委扩大会，说是要治病救人。什么目的我不说你也知道，所以最近你可别偷懒！”

“明白！您可是给我出了道难题，我这次可要摸上一把老虎屁股了！”

江华淡然一笑道：“你也不是没摸过，太容易的任务何必劳烦你，耍老虎屁股才刺激，才能体现你大刘的用处不是？你要是没这金刚钻，赶早给我回家看孙子去……”

“得！我会尽力，但可不保证能调查清楚……”

江华知道大刘难处，应承道：“尽力就好，我也不是让你提头来见！就这样吧！下个月一号就召开党委会议，我等你消息……”

大刘放下电话下意识地就摸出烟盒，找了半天才夹出一根拧巴成水蛇状的烟卷，也不嫌弃，捋都没捋一下就啪嗒一声随手点上，之后将烟盒揉搓成一团丢入废纸桶……

他深吸几口，脑子一片眩晕，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来者不善啊！老刘你这次可非扒层皮不行了……”

刘思远前不久为了保林清源得罪了夏智辉，这次无疑，夏智辉一定是朝他放炮的。

表面上是什么党委扩大会，实际就是追责会，一旦这老小子使坏，将刘思远的把柄抖出来，一定会有人抬轿架秧子，到时候老刘就百口莫辩了，只能引咎辞职……

在泄密专项常务党委会上内部讨论，一旦定了调子，再有人借题发挥，将火往扩大范围烧，刘思远丢了职位是小，也很可能让江院长临近退休还挂一身屎，这招一箭双雕，歹毒啊！

更有甚者，搞不好刘思远还会有牢狱之灾……

大刘一时为难了，这调查时间也着实紧张了点，这夏智辉能给自己翻盘的机会吗？

一连过了半个月，还有一周时间就到了期限，大刘还是一筹莫展！

紧急秘密调查之后，大刘也不是一无所获，终于搞清楚了夏智辉掌握的杀手锏，就是陈嘉怡曾经盗取过的刘思远草拟的那份核工业发展报告，虽说不是什么实质性的机密要件，但也是战略性质的发展概述，事关重大，分量也是十足的。

但这资料即使泄露到敌方手里短期内也无大用，就是敌人不知道，对方精英情报员经过一段时间的情报汇总研究，寻着蛛丝马迹也能获得我方大致发展规划的方向，所以此密便可大可小，就看诸位领导大员们怎么个理解了！

世事难料，如果一旦有人故意找茬往事大里说，保不齐可就没人能兜得住了……

“嘉仪啊！你这丫头真是糊涂，脑子进水了吗？”

一旁的李云海嘟囔道：“我就奇怪了，夏智辉是怎么知道这茬的？我们也都是通过他才知道的……”

大刘眼神一动，眸子中射出逼人的寒芒，“小李，你可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云海狐疑道：“我都不知道点对了什么，您赐教下呗！”

大刘也不急，点上一根烟，顾自抽着……

这下可把李云海馋坏了，摸了几下裤兜，发现忘买烟了。

大刘将烟盒塞给他，低声道：“记你一功！估计你能帮我挖出条大鱼！”

李云海点好烟，嘚瑟道：“你怀疑瞎指挥有问题？”

“算你小子机灵！”

大刘说完，又分析道：“据林清源口供，说陈嘉怡先后收到过两次包裹，都是揭发刘思远的黑材料！”

李云海忽然大悟道：“起开刘思远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瞎指挥！动机是成立的！”

大刘点头，“能取得如此绝密的档案，甚至都把刘思远的陈芝麻烂谷子给翻出来了，这能力可非同小可啊，很可能是我们内部系统的人……”

李云海小脸一凝，“细思极恐啊！内部有鬼？”

大刘判断道：“我想来想去，就这夏智辉可疑！但咱也不能乱猜，要讲证据！”

李云海冷冷一笑道：“既然嫌疑大，那咱就更不能让他进入11号研究院核心了！”

大刘像老狐狸一样挤出几丝笑意……

李云海赶紧一挠头，心里没底道：“大刘局长，您这表情每次出现准没好事，您就赶快吩咐吧，别让我乱猜了！”

大刘点头，“安排人盯死了夏智辉，看他跟什么可疑的人有无接触？”

李云海眉毛一挑得意道：“早盯死了，从您说调查夏智辉我就安排了人！”

“有发现没？”

李云海再三犹豫几下，咧嘴一笑，补充了个情况，“我也是吃不准就没敢乱报，您问到了，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说几句……”

“快说重点！小李子，你啥时候这么官腔了？”

李云海挠挠头，试探着说道：“夏智辉五天前好像跟司马的女婿有过接触……”

“戴陆？事关利害，别他娘的好像，我要的是肯定！”

李云海苦着嘴，解释道：“人家那样的牛人，见面都是在很隐秘的地方，自己也都有厉害的安保人员层层设防，我的兵怎么可能混的进去……”

大刘一听觉得错怪了李云海，语气缓和了些问道：“怎么判断出来的？”

李云海解释道：“也是凑巧，我正好认识戴陆的保镖领队。说来话长，他和我曾经在一个地方集训过，虽然人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可是我们那界的格斗高手，是我所羡慕嫉妒恨的主！”

大刘一脸的郁闷，嘟囔道：“国家培养的好手都被这群孙子依仗手中权势给拐着弯地挖去了，真他娘的讽刺！”

李云海唏嘘道：“可不是！我只能让部下小心谨慎的打远跟踪取证，真不敢太冒失，不然引火烧身，我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三昧真火啊……”

大刘有些恼，“该调查还要调查！你小子也怕了，当年的狠劲儿去哪了？”

李云海委屈道：“孙子才怕！我小心点也不算坏事啊？至少将打草惊蛇的可能减小到最低限度……”

大刘点头，“好！我就知道孬货当不了我的兵，大胆心细，给我搞清楚！”

李云海赶紧一个立正，长长的烟灰直接震落在地上，“不辱使命，死而后已！”

大刘轻轻咳嗽了一声，无奈道：“你都把我办公室弄了一地的灰，赶紧给我扫干净！别他娘的整天死啊死的，你死了谁给我抬棺材？”

李云海嘿嘿一笑，“小兵当然要死在将军前面，不然当着阎王的面都不敢提曾经当过军人！”

……

对方好像有了戒备，李云海的调查最终也陷入僵局，再无所获！

眼看会议召开在即，所有证据都对刘思远不利，大刘也正为老友刘思远无法免罪而焦灼。

一天， 烟灰缸都堆起了小山，大刘正愁眉不展的望着天花发呆，机要秘书忽然敲开了大刘的门……

“局长，有份绝密情报由首长直接转送，请您过目！”

大刘签收打开一看，心里不由狂喜，“老天开眼啊！”

机要秘书一个立正，提醒道：“局长，请您看过后妥善保管，仅有此一份备档，密级为特级绝密，请您直接存档保存！”

大刘点头，“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情报的抬头署名为孤鹰07，此代号只有大刘和首长两人知晓，此情报员就是林大伟生前发掘出的精英钱云。

此情报正是钱云所送出的，他现已经打入了敌对组织，并成功策反了一位身处机要位置的敌组织中层，所以就偶然得到了这份极为隐秘的情报。

情报内容非常简单，仅有一句话，“据线人透露，敌采用了两线渗透，目标刘思远，首要目的是获取11号研究所的关键项目内情，次要目标废掉主持者。来路可靠，请务必重视！”

大刘心头默念，“两线，好你个两线渗透！”

他何等聪明，几下就猜出两线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线确凿无疑，当然就是布鲁斯通过陈嘉怡的渗透；另一线有些隐晦，可能是甘齐一伙的渗透……

大刘忽然眸子一动，又射出一丝寒芒，“不对！甘齐和布鲁斯很可能是同一线。据网路调查证实，他们彼此是有横向联系的，虽然不紧密，但的确是有，那么就不应该算作独立的两条线！

我们这行，最怕一损具毁，应该还有完全独立的一线……”

“那这一线是谁呢？难道……”

“夏智辉？

的确有可能！

但从夏智辉的以往表现来看，他除了贪恋权利，好像对组织并无二心，就是心胸狭窄了些，这么说来他也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难道是戴陆？”

细思极恐！

大刘都不敢再往下想，高层身边有钉子，太他妈吓人了！

他们都有了足以呼风唤雨叱咤政坛的滔天权势，竟然还有他图，那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

难道如秦始皇一样，要的是长生不老？

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

大刘一头的冷汗，忙伸手抓起红色电话，但刚听到里边的嘟嘟声就停住了即将落下拨键的手指，倒吸一口凉气，啪嗒一声又将电话挂断……

大刘抹了抹额头凉意，不敢懈怠，自知事关重大，出于保密考虑，不敢再用电话联系，就起身直奔江院长的办公室，决定面谈机密。

江华得到大刘的暗示后，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夏智辉此人定不可以进入核心组，一旦有问题就是对组织的莫大损失，更是对党和事业的莫大打击！

头号项目现在引入了林清源的参与，以他的刁诡能力，不出意外突破不会太久。这段时间我一定要保持团队稳定，绝不能让内部生乱！”

大刘也点头道：“有老刘给小林子老马扶辕从中帮衬突破肯定就是时间问题了！但我们为了这成功破题，咱可都要等白了头发，当下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有人要胡搅蛮缠，咱也不能做事不管！”

江华暗自点头，脑中电闪，立刻就有了主意，“我厚着老脸就武断一次！咱发一个人身限制令，强行让老刘进入实验基地，暂时把他彻底与外界隔绝……”

“您真是高啊！这样老刘就无需再参加那个批斗会了……”

大刘哈哈大笑，“我服了！您才是玩人的行家！这样老刘也能安心地给小林子做定海神针了，他一定愿意……”

江华啪地一声拍的桌子山响，笃定道：“只要有突破，谁他娘的再敢跟我叫板，老子抽他！”

大刘非常兴奋，“江院长，我今天算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声骂他娘真痛快！”

江华闭眼长吐一口气，无奈道：“某些人就是利欲熏心，气量小如鸡肠，简直无法理喻！

为了事业，为了国家，甘心一生清苦的人能有几人，这样的人我们不保护，谁来保护！”

大刘心头一沉，点头道：“老刘的问题早就查清楚了，虽然身世复杂，但他对信仰是无比忠诚的！这个我敢用脑袋担保！

小嘉仪虽然有错，但也情有可原！我们的确做得过了些，甚至让人家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敌人巧妙利用此点正好借题发挥，攻心渗透，怎会不出意外！

换作谁能禁得住如此诱惑？

扣心自问，我们对陈青云也是有愧的啊！”

江华唏嘘安慰道：“我们是在没有硝烟的战场，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为之！

结局怎是你我能预料的？

你不必苛责，这都是命数啊，造化弄人！”

大刘颇为吃惊道：“您这老革命怎么也信命了？”

江华无奈道：“老了老了，越来越知天命喽！”

泄密专题党委扩大会如期召开，还未等夏智辉点燃火药桶，江华就先发制人当众宣读了老首长的一纸命令，“刘思远同志主持的重大项目因近期有重大实验环节需他本人亲自指挥进行，经核心组成员商议确定意见，特批刘思远同志不参加此次会议，由其自省问题，提交书面检讨材料代为宣读即可！”

所有人一听这纸通知均品出了其中滋味，个个交头接耳一阵议论。

“这刘思远已经被定了调了，咱可不能顶着干……”

“就是！老刘也是够背的，家里出事儿，他也是不愿看到的啊！”

“小嘉怡铁定是被人利用了，看样子这水有点深啊……”

“咱少说多看，准没错！”

……

夏智辉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就等着拉开阵势猛烈冲击呢，可还没引出话头就被人家给掘了通路，气的脸都绿了，心说：“好个釜底抽薪，算你们狠！”

明眼人都知道这份命令就相当于给刘思远定了性：

此人虽有问题，但仅为工作失误，仍可自省检讨后原位留用！

罪责可免，但惩戒难逃！

最终会议讨论有了决议，并正式对外公布。

结果刘院士挨个处分是逃不掉的，但因其是秘密工程的灵魂人物，仅给予通报批评，记大过一次，仍担任原职务，继续主持项目大局。

事后全机构进行了一场反碟大清查和专题教育活动。

江华和大刘联手唱了出双簧，见招拆招，力挽狂澜，总算把风波平息过去，结果差强人意，终于将刘思远给保了下来，但江湖凶险，更高层次的角逐却刚刚开始！

这些日子，林清源顺利进入实验基地，配合刘思远开展工作，在老将扶持下，逐级攀登科研高峰，终于有了好归宿，可那位仗义的老三却还没有着落！

大刘提走老三后，他到底被安排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他是不是又一头扎入了谍海里搅他个天昏地暗，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