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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希望 作者:云薇薇 更新时间:2018/6/24 21:27:38

保平不傻的,保成这样想就宽心一点。一个傻子他要看不出来,那就活该他了!

保成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习惯性地朝里屋喊声:“秀兰——”

秀兰正带着孩子在里屋玩,保成在喊,她故意装作没听见。

保成见没人应,自己到厨房吃饭去了,掀开锅盖,却发现那口铁锅已经被秀兰刷得贼亮了。

“神经了她,男人还没吃过饭,把锅洗了,什么意思?”

保成顿时像被扎紧的风袋子,气没处出,扯开嗓门大声叫:“秀兰——秀兰——人死哪到去了!”

“喊什么?我耳朵没聋。”秀兰背着儿子从里屋出来,脸拉得比搓衣板还长。

“在家你也不应一声,早饭呢?”保成把手里的锅盖扔回灶台上,“啪”一声脆响,秀兰背上的孩子受了惊,哇地就哭开了。

“你不是让我喂狗么,狗吃了。”秀兰把孩子放到地上,模着他的耳朵念念:“这只耳朵归,那只耳朵出,呸!不怕!”

“我随口一说,你就当真……真是……讲不灵清!”

“哪个讲不灵清,你说,我是伺候你的奴隶么?要吃,自己去烧!”

大清早的,保成不想同女人吵架,让人家听了垮台。女的人就是一桶蜂,顶好别惹她,一惹就非蛰你一头包。

家里不能待,还是出去走走好,保成转身又出门去了。

艳红煮了一大锅白萝卜丝面,整一大锅,揭开锅盖“噗”头顶上就腾起一朵蘑菇云。

艳红身材瘦小,头发又黄又稀自然卷,扎在脑后像麻雀尾巴一样翘着,几道犀利的皱纹早早爬上了眼角,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许多。

“没脑子的,煮东西不分多少咯?”金鑫见锅里满得要潽出来了,心疼粮食,语气也很差。

“萝卜丝不扛饿,家里人又多,我怕不够吃。”艳红利利索索摆好一排碗,每个碗里捞一筷面条,再把萝卜丝盛进去。

“春梅,过来端面啦!”艳红先亲手把面端到丈夫面前,喊大女儿把面端给妹妹们吃。

春梅听到叫马上就跑过来帮妈妈干活。艳红欣慰地笑着说:“女儿好,能给妈妈搭把手。”

金鑫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拉下脸说:“好什么好,都是女儿,谁下地干活去!”

艳红见金鑫没事找茬,撇着嘴,正想厾他两句,这会保成一脸阴郁地走进来了。

艳红见保成来了,立刻换笑脸招呼他:“保成来啦,早饭吃过没?”

保成没想到金鑫家这会才吃早饭,让人觉得自己是来赶饭点的,有点尴尬,原想对艳红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没想到嘴巴很老实,直接脱口而出说:“还没。”

“没吃过正好,今天面烧得多,就在这里吃吧!”艳红到锅里给保成盛了碗萝卜丝面放到桌子上。

“坐,站着干嘛!”金鑫让保成坐下,他看到保成脸色不好,料想是跟他老婆多话了。

“和秀兰吵起来了?”

“没吵,就多了两句。”

“牙齿跟舌头都要咬起来的,公婆两个多两句话,别较真。”

“跟她较真,天天有得打。”

保成拿起筷子看碗里,这是面条么?一碗白花花的萝卜。保成心里有些嫌弃,面上没敢露出来,“苏苏”吃了两口,淡的像没放盐一样,抬头问艳红:“酱油有么?”

艳红到橱柜里找找,酱油没了,只能把藏着的半瓶腌辣椒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保成见金鑫家里竟然藏着这样好的东西,好奇地问:“哪来的辣椒?”

“偷偷在山里种的。”

“嘿嘿,资本主义……”

保成咽着口水勾一汤匙腌辣椒放在碗里拌拌,一吃还是淡,又勾了一匙。

“辣么?这辣椒很辣的,我放一点就觉得辣了。”金鑫见保成一匙一匙的放辣椒……

“不辣,现在味道正好。”保成久没吃着这样有滋味的了,“稀里呼噜”半碗转眼就下肚了。

“那事跟保平讲过了?”

“没赶着,保平大早就到桥西去了。”

“这事还是不要去插手的好,你想,现在是什么情况?自留山自留地就分这一回了,错过去,可能一辈子都没了。那女人傻不傻,能不能要,是保平他自个的事,你一搅和,到后头不管是什么结果,里外都要怨到你头上来的……你听我的,不会错。”

保成只顾埋头吃,金鑫的话听在耳朵里,也没吱一声。

“妈,秀梅把我的碗打翻了。”

“哎呦,我的天,你们这帮来讨债的,早该把你们饿死算了!”

艳红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

金鑫那四个女儿正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红梅面前的碗倒了,糊答答的面汤流了一桌子。艳红急忙找块抹布过去擦,秀梅没等妈妈开口骂,先“哇”一声哭了起来,看上去做了坏事的还更委屈些。一会,骂的骂,叫的叫,哭的哭,乱作一团。

保成使劲咽口水,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对金鑫说:“你家可真热闹,如果再生几个就凑成七仙女了,到那会还更热闹。”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那张嘴。”金鑫给一群女儿吵得头都胀了。

“嘿嘿……”保成干笑几声,金鑫是什么忖头,给女儿都起个梅字,春梅,红梅,秀梅,雪梅,那多梅,多霉!怪不得这屋子里都比别处格外凉些。保成这会想起自己那儿子,心里舒服多了。

直到傍晚,去相亲的人才回来。大余和保平父子俩都穿着中山装,大余是藏青色,肩上背着一只黑皮包,很正式。保平是银灰色,比父亲身上穿的那件要新得多。母亲追云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蓝款款的大襟,头发上搽了油,整整齐齐地往脑后拢着,挽起一个发髻。

大余是追云搀着回来的,红光满面,比西山头那通红的落日还要艳,整张脸像烧旺的碳火。保平在老俩口身后隔一段距离跟着,没喜怒也不吭气。

房头里的叔伯姑嫂奶知道保平去相亲都挂着心呢,听到动静个个都探头出来问:“阿云,你家那媳妇讲定了么?”

“快……快……快了……”大余的脸似要胀裂了,舌头僵硬,字一个一个从喉咙里面往外撬。

追云的脸色非常难看,大余这个样子,她很焦心:“你这病,酒吃不得咯,说多少遍都不听,命是你自己的,你不要,谁救得了。”

“谁?……哪个……说……吃不得的……”

“曹医生千叮万嘱的!”

“曹……医生……懂个屁……赤脚医生……”

保成见父亲又喝得烂醉,啥没说,过去帮忙扶到床上去躺下了。见了保平,也没说什么。

不到半月,刘大余就宣布家里要请酒讨媳妇了。房头里的人听到消息一片哗然,这不也太快了,跟小孩子过家家玩的一样,三三两两凑到一块闲话也多了:

“是个傻的呀,不傻,就这么想拿进门,做梦罢!”

“不必说了,为什么?大家心都明白。”

八十多岁的太奶奶见明堂弄里这帮内堂闲着没事又在乱嚼舌根了,拄着拐出来骂:“别个讲讲就算了,自家人也下巴骨头烂了?”

太奶奶老得牙齿全掉光了,头发也稀得遮不住头皮,像棵被虫蛀空心的老树一样,可在这明堂弄里讲话的权威还在,她那么当街一喝,那几个成心看笑话的老娘们都识趣地散开了。

也有人听闻保平要结婚了,赶紧跑过来探探口风的:“大余,恭喜啊!保平讨了老婆,可就只剩下春花了,姑娘也耽误不得,我家有个亲戚,想托我来问问,你要觉得合适……”

来人话没讲完,大余就冷笑一声说:“我家女儿是这么好想的,做梦去!”

接亲前,保平不吃不喝在床上睡了两天。保成没说什么,按父亲的吩咐发请帖去了,房头里这些不必说,亲娘舅是必须接来的,姨娘叔伯在外头的也要把信送到,这些都是嫡亲。至于那些表的,老娘追云说了:“时间这样紧迫,顾不得面面俱到,能便点,就便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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