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保成说到做到，果真买了头小牛犊回来，不过这牛犊子也忒小了点，连路都不懂得好好走，一个劲地欢蹦着，像个顽皮的小蛮头拉着保成满院子跑，叫人看着忍俊不禁。

“保成——你这是买的牛还是猴啊……”保平在一边看得眉开眼笑。

“呵呵——”保成使劲拽着套牛绳，心情好着哩。等小牛犊跑尽兴了，才乖乖由保成牵着栓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水杉树上。

刘大余走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小牛一眼问保成:“花多少钱买的？”

保成喜滋滋地说:“便宜嘞……你想不到的。”

保成伸出三个手指头在刘大余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原来要价八百，我还他三百，还以为那牛主不肯卖，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卖了，幸亏我没急着加价。”

刘大余仔细围着牛犊看了一圈，摇着头说:“便宜倒是真便宜，你们要是能把这头牛养大，算是让你们赚到了。依我看这牛主这么着急把牛出手，中间肯定有问题，怕是要让别人给骗了，你们别不信！”

秀兰听完刘大余的话懵了，这怎么就被别人给骗了呢？保成也难相信，活蹦乱跳的牛，左右看不出哪里不对来，怎么可能被骗了呢，难道这是头假牛？

刘大余见保成夫妻俩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牛说:“不信你们弄点草来喂，看它吃不吃。”

秀兰赶忙跑到牛圈里取来一把稻草，扯一缕喂到小牛嘴边，小牛伸出鼻子来嗅了嗅，从秀兰手中叼走了几根稻草。看那……秀兰开心地叫了起来:“牛吃草啦！牛吃草啦！”

小牛叼着稻草摇头晃脑地在嘴里甩拌了几下，接着全吐到了地上，原来它只是叼着草来玩耍，并不是要吃草。

“看吧！”刘大余说:“就说这小牛犊有问题，它是没了娘的儿，还没断奶哩，要不是主人家怕养不活它 这么小的牛，谁舍得牵出来卖掉。”

刘大余料得不错，保成和秀兰都傻眼了，这头小牛犊确实没有断奶，它还是个婴儿，这可要难死人了，该到哪里去给它找奶吃呢？

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保成责怪自己太大意了。不过一回想，要不是这头小牛犊没了妈，自己就不可能这么便宜把它买回来了。那牛市里的牛至少要千元以上，稍好点就得几大千，保成口袋里那五百块钱，顶多够买条牛尾巴的。

保成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没想一眼看到这头小牛犊，就喜欢上了。看它头顶上卷着两朵毛花花，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真是挺招人疼的。保成心里一乐，就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走过去问了价。牛主人开口要价八百，保成觉着离自己手里这五百差距不大，有点门了，但他怕自己一开始就还他五百，人家要加价，自己就没钱了，干脆还他三百，不行加一点，还有可能买得到。没想到牛主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当时保成也有一瞬间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开心得简直要飞到云端上去了。付过钱，牛主人拍拍小牛犊的头，对保成说句好好待它，就走了，逃跑似的头都没回一个。想来，牛主人当时对小牛犊应该是充满愧疚的，毕竟，这就算是放弃它了。

这有什么好愁的，牛都带回来了，保成想:这牛犊虽小，却也不是刚生下来的，就算现在还没断奶，也应该快断奶了，去买些玉米面，兑着家里做饭时滗出来的米汤，好好地喂上几个月，包准养出笼了。

保成摸着牛犊身上的小卷毛，软呼呼，热呼呼，多暖人心窝！你看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多漂亮！说什么我也要将你养大，就算家里又多了个孩子，小孩没了妈都要养大，更别说是头牛了。

“秀兰，以后烧饭时滗出来的米汤别倒了，煮点玉米糊，一块兑了给小牛吃，米人参哩，米汤玉米面多有营养， 我不信它吃了不哗哗地长大。”

秀兰点点头，唯今也只能下血本了，她心疼地**小牛说:“没关系，我会把你当孩子一样养大的。”

保成的养牛方法奏效了，前两顿保成亲手拿着小竹筒往小牛嘴里灌玉米糊，之后小牛就会自己吃了，吃完还把木盆都舔得干干净净的，保成和秀兰看着心里欣慰极了。

刘大余也称奇，这牛还真该保成得，他吩咐保成说:“多往牛圈里垫些干草，让牛睡得干干燥燥的，不容易生病。”

小牛的到来让家里充满了欢笑，一家人都围着小牛团团转，给它喂食，给它梳毛，给它添干草，珍珍和军军还要在秀兰的监护下把它带出去溜个弯，这哪里是多了一头小牛，就是家里多了个兄弟姐姐嘛！

转眼小牛来家已有十多天，被一家人宠溺着过得可习惯了，还胖了些，这对保成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了。

小家美好了，大家庭里却出了件令人非常糟心的事情，凤仙那个肚子不知不觉就过了预产期，居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把追云给愁死了。

追云喊保平带凤仙到医院里去检查，医生检查后说:“听胎声孩子一切正常，会不会是记错预产期了。”

医生问凤仙，凤哪里说得清楚，跟问墙壁没区别。问保平，保平大大咧咧的，怎么会去记那些女人的日子，一问三不知。医生感叹说:“我当医生也有些年头了，像你们这样当父母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从医院检查回来，保平跟追云商量说，凤仙还不知道哪一天能生，要不他先到石矿里上工得了，都歇下来这么多天了……

自然，保平的话一说出口，就被追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凤仙这事就像把刀悬在头顶上，让大家伙都惴惴不安。

这日，保成喂着牛想起狗来了，问秀兰:“阿花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狗影都见不着一个。”

“哎呀！”秀兰叫了起来:“阿花不见都好多天啦，到处没找着，喊它也不应，怕是不会回来了。”

“嗯……”保成声音沉重，脸上充满了忧伤，亲密的老朋友离开他了，他没见到过它最后的样子，保成长叹一声说:“再找找，能找到就将它好好埋了，找不到就尊重狗的意愿吧！狗在临死前会去找一个它自己认为很安全的地方静静地死去，如果它觉得那样好，就随它吧！”

阳光在树桠间穿梭闪动，几片树叶在风里飘飘摇摇，像一只只挥动着翅膀跳舞的蝴蝶，湛蓝的天空深远辽阔，一碧如洗！啊……秋天，秋天来了！

保成默默地搅拌着木桶里的玉米糊，让小牛犊能吃得更容易些，小牛犊亲昵地用它那个沾满玉米糊糊的鼻子碰了碰保成的手背，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金黄的印记，保成摸摸小牛犊，脸上露出了怜爱的微笑。

“大姆——大姆——”是凤仙在叫，声音急切！

“凤仙，你怎么啦！”秀兰起身，看到凤仙手扶门框弯腰捂着肚子，满额头都是汗，表情很痛苦。

“大姆，我肚子疼……”

“肚子疼……天哪！”

“人呢……家里的人呢……”

“保平——妈——来人啊——”

凤仙肚子疼……秀兰连忙扑过去将她扶牢，急得慌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