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手

午后的阳光，出人意料的炎热。冯涛脸上的汗水，已经凝结成滴，很快会再次流下。

站在冯涛对面的，是以扇形排开，隐隐将冯涛逼到角落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一个冯涛见过，正是安城刑警大队二队长，严峰。

他已经明白了，他可能成了一枚弃子，一枚无关痛痒的弃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刚刚青年离开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还有，他将手机留给自己的意图，也相当明显了。难道他不怕自己把他供出来吗？这么多年，自己为他做过那么多事，难道他不怕自己全部都供出来吗？

“还想负隅顽抗吗？”严峰的声音带着些冷漠，“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看着手中的电话，冯涛脑中千回百转。青年的意思很明确，他冯涛的作用，就只能到这里了。至于之后，冯涛会不会出卖他，会不会将他之前所做的种种恶行全部公诸于世，青年已经不在乎了。可我为什么不在乎呢？冯涛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年来，冯涛跟在他身边，可以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些脏活累活，他从来不会吩咐别人去做。或者说，青年从来不相信其他人，可以将吩咐的事情，办得如此干净利落。可是现在，青年放弃他的时候，就像他办过的事情一样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青年是知道他性格的。就算是打骂，冯涛绝不皱一下眉头。就算是责备，冯涛绝不做一句辩解。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青年居然放弃他了呢？

冯涛的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他从来没有用最大的恶意猜想过，也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青年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想用自己顶罪？或者说，冯涛一直是青年随时可以抛弃的断尾。

不！冯涛跟在青年身边快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能置人于死地，哪一样不够他进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青年真的不怕吗？冯涛不相信，完全不相信。

突然，冯涛想到了一种可能。嗯，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是最贴近实际的。那就是，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为了让双方的合作，可以在行动上达成一致，对方要考验一下冯涛的能力。在对方面前。冯涛脑中幻化出青年满意的表情，还有将自己介绍给对方时那种无比的自信。感受着脸上犹自疼痛的巴掌印，想着青年最后对他的夸赞和奖励，冯涛竟然有点飘飘然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冯涛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要做的就是反客为主。现在的状况太危险了，他必须主动出击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对，他一定不会放弃他的，毕竟，要找一个像冯涛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是很难的。

“原来你不知道。你们用微信和韩弈联系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严峰把手机掏出来，在冯涛面前摇了摇，“毕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都看不清楚，究竟是在给谁发消息。”

冯涛轻轻倒退，嘴角微微上翘：“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严峰看看左右，又看看冯涛：“你觉得，你还有逃走的可能吗？”

冯涛泰然自若：“我做了什么？难道，我站在一幢居民楼的顶楼上看看风景，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吗？”他伸出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着，“我有杀人吗？我有放火吗？我有肇事逃逸吗？我有抢劫财物吗？我有入室盗窃吗？我有触犯法律吗？既然我什么都没有，又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说完，冯涛挺起胸膛，向着严峰的方向迈了两步。俨然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样子。

“杀人放火？”严峰仔细地琢磨起来，“是真的没有。”

冯涛脸上浮起淡淡笑容。

“抢劫财物？”严峰摇摇头，“你又没有这个胆量。”

冯涛脸色略差。

“入室盗窃嘛？”严峰摸了摸下巴，发出一个长长的鼻音，那神态中似乎有说不尽地玩味，“你还缺少一点技术含量。”

冯涛的眉毛都快要立起来了，在这么下去，冯涛会变成连坏人都做不好的笨蛋！

“但是肇事逃逸。”严峰突然认真起来，“你是逃不掉的！”

冯涛的表情瞬间僵住，仿佛有一台无形的照相机，将他的表情锁定在那一瞬间相仿。看起来相当滑稽。冯涛干咳两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反正我是在这里看风景。你们如果再阻拦我，我就告你们！”

老严点点头，似乎有些无能为力：“也就是说，你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巧合。你只是在这里看风景，和对面医院里的韩弈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且，你不知道韩弈在那里，更加没有要挟他，对吗？”

冯涛呆了呆，摇摇头：“我当然知道小韩先生在医院。小明先生也在医院里，而且，明先生授意我保护小明先生的安全。怎么，这些还要你们批准吗？”

严峰托着下巴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我的权利可没有这么宽。我只对不法分子的违法犯罪行为有管辖和约束的权利。”他站直身体，脸上露出淡淡的表情，“不过，你的手机很快会收到几条视频，我想你看过以后，就会知道，你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叮”一声，古老的手机提示音。

冯涛情不自禁地看向手机。

手机接收到了一则短视频，是从交管中心的监控画面上拍下来的。画面里，穿着还是连帽衫带着眼镜口罩的男人，驾驶这一辆黑色的车，将横穿马路的明轩撞到，并且不顾而去。

“叮”又是一声古老的手机提示音。

手机上再次显示出一段监控录像。在医院的走廊里，同样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冯涛，在走廊里徘徊，他故意绊倒送药的护士，并在药袋里注入了一些液体。

“叮”第三声手机提示，已经让冯涛遍体生寒。

手机上显示着，风风火火地习染，从楼梯转角处一现身，就被身后的冯涛推了一把。习染毫无意外地滚下楼梯，围观人群逐渐聚集，冯涛却悄然离开。

“够了！”冯涛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们根本是在耍我！既然早有证据，为什么不上来就抓人！”

严峰抓着下巴，略带惋惜地叹口气：“太可惜了，这可是某个幽灵，用了很长时间，才筛选出来的精彩片段。这里有你多次杀害明轩失败的各种证据，还有很多你感兴趣的东西。”严峰正视冯涛的眼镜，眼神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怎么样，你想一一过目吗？”

冯涛的呼吸略微急促。现在的状况该怎么办？是应该继续顽抗到底，争取更多的时间？还是应该顺坡下驴，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冯涛用眼角瞟了一眼对面的医院大楼，虽然没有望远镜的帮助，他依然可以看到站在窗口，望向这里的韩弈。

韩弈脸上充满了自信，眼神中带着对胜利的渴望。

冯涛摇摇头，已经做了决定。如果是老板，他大概也会这么做吧。毕竟，他是那样一位懂得隐忍和把握时机的大好青年。

双手握拳，掌心向下，冯涛将双手，平举到严峰面前，一脸清白无辜地微笑：“我家老板和严队长是朋友，我自然不能给您添麻烦。如果您觉得手里的证据，足够定我罪的话，就抓我好了。我不会反抗的。”

严峰一愣。他设想过好多抓捕方案，包括冯涛拘捕怎么办、冯涛逃跑怎么办、冯涛死不认账耍赖皮怎么办、有人来搭救怎么办、有人来说情怎么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冯涛会自己举起双手要求被逮捕！冯涛心里在想什么？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东西是严峰没有想到的吗？

看到严峰顺利地抓捕了在对面楼上监视的人，韩弈心中非常高兴。只要警察出手，很快就会查出关押凌墨的地点。只要救出凌墨，他就不用继续受人要挟去杀明轩。这个死局就会解开！

站在韩弈身后的林汀，也顺着韩弈看的方向张望。但是对面只有一座又破又旧居民楼，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呢？还看得韩弈那张万年不变冰山脸，如沐春风，心花怒放的。

突然，韩弈的手机再次发出了令人不悦的手机铃。林汀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一双明亮地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韩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原本如沐春风的样子瞬间被三九天的寒风冻了个彻底。他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窗外地居民楼，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大大的凌墨二字，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终于，接通了电话。

“真可惜，就差一点点。”那个熟悉的，甚至带有一点恐怖的机械音再次从电话的那一边传来，语气中带着轻浮和调笑，“你以为和警察联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为了惩罚你，你那可怜的小助理，必须再次接受惩罚。”

语声未落，电话中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抽打在人身上那种瘆人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女声，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就连呼吸听起来都那么痛。

“你做了什么！住手！”

抽打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得韩弈寒毛直竖！他清晰地听见鞭子落在皮肉上那种清脆而特别的响声，身体像是被抽打过一样瑟瑟发抖起来。

“住手，住手！”韩弈几乎是吼的。

“那就老实一点，不要让我太为难。”机械音略显焦躁，“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捣乱，我也不会失去那么多次机会。”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韩弈的身体在发抖。

“那你就等着吧。”机械声夹杂着鞭子抽打在凌墨身上的响动，显得格外阴森，“我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