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死

刚刚从透明棺材中爬出来的众人，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房间里的空气并不算新鲜，但是比起之前的憋闷，已经如同置身于天堂。尤其是看着眼前，还有一个人在地狱里挣扎的时候。

韩弈的手指渐渐感觉到了血液的力量，那种氧气带来的微妙的刺痛感，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他还活着，而那个信誓旦旦，说要救大家出来的杨明，却要死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杨明的声音已经变得虚软无力，因为缺氧而充血的双眼，在杨明俊美的脸上显得异常刺目。他的手在棺材板上无力地抓着，仿佛要从那里抓出一道道血痕。或者，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地方，抓出一条几乎不可能的生路。韩弈站起身，强忍住全身的无力感，脚步踉跄地跑过去。

杨明双眼含泪，绝望地看着韩弈。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此刻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彻。

“我还敢发誓呢！如果我不想救大家，只想自己逃走，就让我永远困在这里出不去！”“我赢了，我可以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和大家一样，从棺材中死里逃生的邓科，终于从略带霉味的空气中，找到了活着的真实感。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鼻子下面微微发烫的呼吸。他活下来了，和那个自以为赢得一切的杨明不同，他已经顺利的活下来了。一股狂喜，从他的心底奔涌到四肢百骸，他一下子跳起来，对着杨明哈哈大笑。那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笑得人心里发寒背后发冷。他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一双眼中透出冰寒：“你不是发誓要救大家吗？你心不诚啊。现在的结果说明什么？你就是想自己逃走，所以天都要收了你！”

杨明明的脸已经接近猪肝色，他伸着一只手指着邓科，血红的眼中流露出怨毒的神情。

邓科瞥一眼还没有放弃营救杨明的韩弈，满脸都是轻蔑和不屑：“他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我们是紧急避险。”

秦越站在邓科身后，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却摆明了和邓科意见相同。

杨明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可是人本自私，孰能无过呢？看着邓科恨恨的嘴脸，和秦越冷漠的样子，杨明心中波澜滔天。他们曾经是安大三杰！他们曾经是安大最受关注的三个年轻人。在明轩和韩弈到来以前，他们曾经享受过无数的光环和荣誉。在明轩他们来了以后，他们曾经多次同仇敌忾地收拾过这两个后起之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曾经携手并进的三个人，如今竟然变成了里面和外面的关系。而且永远不能回到从前。

蔓延的血色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前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那些狰狞的鬼魅，对他龇出獠牙。地狱的恶鬼，手持各种武器向他拼命劈砍。他就要死了，要死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可能。胸口窒息的憋闷，成为了他今生的怨恨，若是他死了，他诅咒这里所有人，诅咒他们，和自己一样，自食其果。诅咒他们，被所有人背叛，最后和自己一样，在孤独和恐惧中，面对死亡！

“砰砰砰！”

是幻听吗？杨明的眼前的鬼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韩弈的脸。那些劈砍来的武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韩弈已经有些红肿的拳头。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原来，他还可以说，他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人在最后还想要救他。诅咒什么的，对不起了。

杨明闭上了眼睛。

“他昏过去了！时间来不及了！”韩弈再次砸向棺材板，希望可以砸开哪怕一丝丝的裂缝，也可以给杨明的获救，找到一线生机。

“快住手闷蛋！”明轩一把拉住有些激动的韩弈，“没用的！冷静一点！”

“可是……”

啪——

韩弈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愣在那里。“清醒了吗？”明轩的声音冷冰冰的，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当然和他脑袋顶上，缠着的那一圈圈的纱布，也完全不相符。韩弈咳嗽了几声，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明轩咧开嘴，一副我是英雄别介意的样子：“别客气别客气，咱俩谁跟谁。”

韩弈的脑中再次闪过电话里的威胁声——凌墨还是明轩。

他还记得刚刚在手机里看到的画面，面色惨白却鲜血淋漓的凌墨，被毫不留情地绑在十字架上，等着他去救。而救下凌墨唯一的方法是，杀死明轩！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像他这样的天煞，应该永生永世待在地狱里。可是，凌墨、明轩、韩杰把他从深渊中叫醒，让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所有上天要把他们收回去了，在他以为可以永远拥有他们的时候。

“这里有机关！”韩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似乎在已经绝望的韩弈心中劈开了一道天光。

韩弈顺着韩杰的手指看过去，原来在棺材的背面还有一个按钮。只是刚刚大家都专注于逃离，无人注意到。明轩手快，立即按下去。

棺材发出熟悉的机械声，棺盖在众人面前打开。杨明从棺材里摔出来。看他的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韩杰颤抖着声音问：“还活着吗？”

明轩伸手探鼻息，皱眉。麻痹的指尖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的热气。他伸手摆正杨明的脑袋，让他的气管畅通，准备给杨明急救。韩弈拦住他，指了指他脑袋上缠着的纱布。明轩撇撇嘴，推开。

韩弈上前，按住杨明的胸口，快速而有力地，开始给他做心外压。杨明的胸口明显的凹陷下去，又迅速地回到正常，随着韩弈整个身体的力量一起一伏。急救很有效，众人很快看到杨明开始了自主呼吸。

几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房间里一时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接下来怎么办？是闯出去，还是等待救援。”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邓科。

几人对视了一眼，对邓科投来怀疑的目光。

明轩不在乎地举手，无所谓地道：“你是学生会会长，听你的。反正我现在就是磨道里的驴，只听吆喝。”他一向是个甩手掌柜的，名副其实的幽灵。他还真的没说错，他就是给根儿胡萝卜就拉磨的驴，死蠢死蠢的。

已经被刚才的事情，折磨到精疲力尽的林汀，被明轩一句话，逗得笑出声来。说起来，她也是够倒霉的。虽说，已经和韩弈建立起了生死之交，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完整地从韩弈那里得到一份想要的新闻稿。然而最重要的事，今早柳飘飘老师还安排给她一个新任务，采访这个倒霉的二世祖，明轩。林汀原本对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就没办法，再加上一个虽然拉近了距离，却依然对自己敬而远之的韩弈……唉，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蹚这一趟浑水呢！

韩弈坐在明轩身边，把身体向明轩那里挪了挪。意思很清楚，他不管什么会长不会长，他只在乎明轩的意思。

于是，林汀和韩杰同学的意见就很明显了。

“我也是，”林汀举手，“我向大神看齐。为学生会长马首是瞻！”韩杰在旁边跟着点头。

听到“学生会长”几个字，邓科脸上微微一红。想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刚刚那些卑鄙行径，无耻言语和一个学生会会长的言行相去甚远。不过这不重要，只要离开这里，谁还会记得他说过什么混账话，做过什么混账事。他只要带着所有人离开，大家只会记得他是英雄，是Leader，是救世主，是不可取代的会长。那些小节，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些，邓科又面色如常地扬起下巴：“等下去，只会饿死，不如拼一下。”他环视一圈，“咱们六个，要团结，拧成一股绳。我让你们往东，就往东。我让你们往西，就往西。只有这样，服从命令听指挥，发挥长处，才能离开，明白吗？”

明轩、韩杰和小汀同时点头。

韩弈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脸上也没有表情。

秦越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带上一抹嘲讽的笑。他没有说话，从始至终也没有表态。但是他的态度很明显，明显的让人心寒。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秦越和邓科两人身上来回瞟动，谁也没有接话。那一声轻哼，如同一把刀，狠狠戳在邓科心头。扎得邓科刚刚伪装起来的心，瞬间鲜血淋漓。

他瞪圆眼睛，转头看秦越。目光如同要吃人。

秦越举双手投降，笑容更加玩味。

灯又一次熄灭，房间里陷入尴尬的寂静。

明轩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这犯人挺厉害呀，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差点逼死人。这种变态心思，啧啧啧。”他想了想，笑道，“等我出去，一定说给老严听，让他们成天欺负我，哪天，我也变态一下……咦，这是什么？”话没说完，他就站起身，伸手抚摸墙上的字迹，并在字迹旁边轻轻滑动。

那里有一个模糊的箭头，直指天花板。

邓科看了看：“应该和偏光镜的原理相同，我们在棺材里，看不到这个箭头。”

韩杰凑过去：“上面会有什么？”仰脸向上看，“难道，我们可以，从上面逃生？”

“这是提示。”韩弈看着闪着莹莹绿光的箭头，脑中全都是当初在鬼屋中，那些幽幽亮起的人脸，这应该是犯人给韩弈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在生死关头忘记了，他还有一条人命没有杀，“犯人还没玩够，自然不会让我们，安静呆在这里，等人救援。”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感觉到背后阴风阵阵，周围的黑暗，迅速化成凶恶的邪兽，不知何时就会扑出来，择人而噬。

“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韩弈脸上没有表情，“在犯人玩够之前，他是不会杀死我们的，他只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这句话话引来了一阵心悸的沉默。几个人都默默地看着彼此，谁也不敢说话。

明轩看了看对着箭头陷入沉思的韩弈，又看了看因为韩弈的话陷入沉默的大家，故意走到韩弈身边：“这位童鞋，这位童鞋！”他在韩弈后脑勺上拍了拍，“你要是再架上一副眼镜，我就直接喊你变态杀手了！”

韩弈看了一眼明轩，眼神中的复杂神色，连明轩都有些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