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桃源从被占领到收复不过二个多月，时间虽短，但带来的灾难却巨大，政府还没完全走入正轨，老百姓也还处在恐慌之中，各行各业都还处于半瘫痪状态，宪静和庄来等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有下辰州的客船，两人实在忍不住，进城寻得一家小馆填饱肚子，订了两间房，倒头就睡。

两人困极，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饭后，还是店主叫醒的，两人急忙收拾了一番，买了十几个馒头，边啃边向码头走去，突然迎面一人惊叫：“庄赖子？”庄来抬头一看，竟是向东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人，向东短枪在手，举枪就射，庄来抱着宪静就地一滚，顺手还了一枪，只听向东惨叫一声，庄来趁机拉起宪静，掉头钻入人流之中，从西门跑出城，向北拼命逃跑。

庄来不想杀人，只是打中向东手腕，闻讯赶来的向乡长还是气得哇哇大叫，派了两个人送向东去医院，亲自带领二十几个人追赶。

宪静和庄来跑得虽快，但由于刚出县城是几里方圆的开阔地，自然很快就被向乡长盯上了，奔跑中，庄来要宪静将药箱丢下，宪静不同意：“不能丢，还有一些盘尼西林，丢了太可惜了！”

向乡长令手下开枪了，庄来急叫道：“静静，看见那片山林了吗？你在前，我在后，我们隔开点！”宪静明白拉开距离的意义：那样可分散对手火力，减少被击中的危险，当下也不多说，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林方向跑去，庄来有意停滞了一下，然后往斜侧跑去，与宪静拉开十米左右，适时开枪还击，枪一响，对方就倒下一人，不过庄来留了一手，没打对方要害部位，只是令对手失去战斗力。

追得几里，乡保安队已有四人受伤倒在的上，向乡长吃了一惊：“妈的逼，这臭赖子枪法还真准！”他清楚盒子炮的射程，即下令不再逼近，庄来停，他也停，庄来跑，他也跑，始终在庄来的射程之外，但庄来却在长枪的射程之内，庄来暗骂一声，见宪静已接近山林，即收起枪，转身奔跑，向乡长冷笑一声，催手下狂追，二十几条枪同时开火，庄来突觉屁股一疼，栽倒在地，他就势一滚，立即没入林中。

向乡长叫道：“追，庄赖子受伤了，快追进去抓住他！”不顾一切地冲在了最前面，突然林子里枪声一响，他叫声“不好”，人立即往一边倒去，侥幸他躲得快，左肩还是被庄来打中，吓得他趴在地上不敢再出声，其他人自然也都趴下了。

宪静小心翼翼挨到庄来身边，问道：“来哥，你受伤了？”庄来举手示意：“嘘，小声点。”拉着宪静迅速转到另一处，才刚蹲稳，外面就枪声大作，宪静一看，只吓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及时换了位置，只怕两人都被打成了筛子。

庄来眨了眨眼，拉起宪静就走，走了百十步，外面还没动静，宪静忍不住小声问：“来哥，要是他们追进来怎么办？”庄来笑道：“放心，向乡长受伤不轻，他不敢进来！”宪静点点头，又问：“来哥，你受伤了么？要不要紧？”庄来道：“不要紧，只是挂了彩。”宪静道：“在哪里？让我看看。”庄来下意识捂住后面道：“不要紧，我这样就能把血止住。”宪静一看，明白了对方受伤的部位，顿时红了脸。

要是别人，曾经是战地护理的宪静也许不会觉得尴尬，但庄来一直恋着她，这就使她多了一层心事，沉默了一会才问：“真的止血了？”庄来道：“真的，不就是挂了个彩吗？”宪静道：“我给你打一针吧。”庄来道：“不用，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

宪静道：“不行，一定要打！“庄来无奈，只得就范，可却吓得紧闭双眼。宪静熟练地取药打针，一边笑道：“想不到你还怕打针？真好笑，这么个大男人。”庄来道：“哎哟，静静，你轻点，完了没有？”宪静笑道：“早打完了。”庄来睁开眼：“啊？打完了，静静，你的水平真不错，不过，以后我再也不打了。”宪静道：“放心，你这小伤，一针盘尼西林足够了！”

向乡长一伙果然不敢进林，他们惧怕庄来的枪法，打乱枪也不敢站起来，趴在地上守了半天，看看天将黑暗，向乡长伤疼难耐，而且还有四个伤员等着救治，只得恨恨下令撤退，走出射程之外后才大骂：“庄赖子，你个狗日的，老子跟你没完，这辈子除非你不回来，老子不搞死你，就不是人养的！”

夜色来临，宪静和庄来就在山里找了个人家投宿，但山里人家条件差，只能提供一间房，一张破乱的土床，两人在房间里尴尬地站了一会，庄来道：“静静，你睡吧，我不困，我到外面去，随便在哪里都可睡一觉。”宪静拦住道：“天还冷，睡在外面要感冒的，要你睡床你肯定不干，我也不同你客气，不过，你要睡在屋里。”庄来摇摇头：“不，我出去！”宪静一把拉住他：“你、你怎么这么犟？”

宪静如此自然地关心，使庄来大为感动，他慢慢回过头，看着宪静那张美白的面庞，不由自主握紧了她柔软的双手，宪静下意识一抽，却没抽出，不觉低下头，不敢正视庄来眼光，但却任由庄来紧紧握着双手。

良久，庄来松开手道：“我、我还是出去，我怕、怕……”宪静不再劝说，叹了一口气，目送庄来离去，她也不拴门，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见庄来还没进来，忙出来找人，只见庄来正靠着墙壁打盹，宪静急忙叫醒他，软硬兼施，把他推到了床上。

躺下后的庄来一只手还抓着宪静，他实在不愿意松开，强烈的爱恋、原始的冲动，令他血脉喷张，真想把宪静紧紧抱在怀里。可自从常德会战后，他对宪静就再也不敢造次，它曾多次问自己：是胆量变小了吗？是又好像不是，他只是觉得宪静的心不属于自己，就是得到了她也没意思！但他却很愿意这样久久拉着宪静的手，相互凝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

宪静却无法这样久久看下去，她怕对方提出什么要求，或者学以前那样动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拒绝他，凝视了好一会，忍不住道：“来哥，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你好好睡吧。”抽脱手惶惶而出，她感觉得到后面失望又炽热的目光，不敢回头，出了门还不停地走，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连方向也没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