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以后，宪静和翦小英一直冷战，不过两人斗气归斗气，做事却不敢有半点马虎，谁都明白：眼下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心尽力做好医生这个角色，要让对方觉得离不开自己！两人在这点上既暗暗较劲，又暗暗互帮，倒是形成了默契，至于宪飞，宪静不想节外生枝，就没让他出面，宪飞虽然手痒，但在宪静一再劝说下，还是乖乖听从，只是在夜晚常常帮宪静分析个别疑难杂症，制定治疗方案，往往获得奇效，令小岛无名和杨玉惊叹不已，自然冷落了翦小英，宪静即说这是她和翦小英共同商量治疗的结果，翦小英于是又得看重，她心里明白，但却不愿开口道谢，有一次宪飞不慎摔伤，她立即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细心治疗，宪飞恢复得又快又彻底，宪静要表示谢意，她忙制止：“我这是还情，莫谢。”宪静一怔，也没好气回道：“那好，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湘西会战后，抗战形势逆转直下，国军开始大举反攻，新四军、游击队也从侧面战场积极配合，时值1945年8月，小岛无名的慰安所遭到新四军一个侦察排的突袭，小岛无名依赖有利地势拼死抵抗，双方一度都不得进展，宪静和翦小英互望了好久，虽然都没说话，但心里已达成默契：就是找机会趁乱逃走。

说来也巧，新四军领头的排长正是庄来，他仔细观察了好久，盯住了指挥这群日本浪人作战的小岛无名，他是个天才的神枪手，当即令手下猛攻作掩护，自己趁乱攀越到一处制高点，看准机会，一枪击中小岛无名，日方顿时大乱，二十多名慰安妇见有逃生的机会，一齐向外跑，宪静和翦小英来不及阻止，负责看守的两名日本浪人枪已响了，立即就由五六名慰安妇倒在血泊中，宪静大叫：“莫跑，趴下，快趴下！”翦小英也大喊道：“大家莫动，有人救我们来了。”

慰安妇们跑得急，一时收脚不住，又被打死了几个，剩下的忙依言趴下，两名看守者立即对指挥的宪静、翦小英猛扫，宪静紧紧压住宪飞，身上被打中好几处，翦小英也被乱枪打中，而对方仍在发疯般的扫射。

庄来听到叫声，心头剧震，大叫道：“同志们冲啊！”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两名看守者见势不对，正要掉转枪口，庄来眼疾手快，叭叭两响就解决了对方，新四军在冲锋号声中呐喊着冲了过来，日本浪人纷纷逃命，庄来径直冲到宪静身边，抱起重伤的宪静，大呼：“静静！静静！静静-----”偏头又看了看翦小英：“翦队长怎么也在这里？”

宪飞毫发无损，见状大哭起来：“大姐-----大姐-----你不要吓我啊，呜呜……”庄来忙道：“飞飞，你不是会看吗？快看看啊。”宪飞一边哭一边把脉，又看了看宪静身上的枪伤，竟有五处之多，忙道：“不行，我救不了大姐，来哥，求求你，你快让你的人把大姐身上的子弹取出来。”庄来大叫：“小于----小于-----”小于闻声赶到，看了看宪静和翦小英，立即先给宪静紧急包扎，一边道：“排长，她的伤最严重，必须马上送师医院手术，迟了就来不及了。”

庄来背起宪静，让小于背起翦小英，又命令手下抢救其他受伤的慰安妇，对未受伤的慰安妇道：“你们认识家的就自己回去，愿意留下的就跟着跑。”杨玉见有机可趁，忙道：“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我要回去。”庄来此时只担心宪静的安全，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去吧。”又有几名慰安妇提出回家，庄来一一同意，背着宪静火速跑向师卫生部。

跑了几步，只听副排长在后喊道：“排长，还有六名俘虏，我们人数有限，照应不过来，怎么办？”庄来示意副排长过来，小声道：“他娘的，你看这些狗日的怎么害的我们中国人？还留他们干什么？不过要悄悄干，莫让上头晓得了！”副排长立正道：“是，排长放心！”庄来早背着宪静飞跑而去，其他受伤的慰安妇，战士们抬的抬，背的背，赶得气喘不定，好在副排长秘密处理俘虏后可以相互换手，这才勉强赶上庄来。

宪静睁开眼时，正躺在新四军第三师医院病房里，对面是翦小英，一直睁大眼睛盯着宪静，宪静已醒来，忙又掉过头去，宪静欲打招呼，见她有意回避，又不便开口，四顾张望，房间里就只有她两个，回忆了一下，冲口叫道：“飞飞？飞飞呢？飞飞------”翦小英接道：“你安静点好不好？飞飞没事，他缠着庄排长练枪去了。”宪静一时没反应过来：“庄排长？”翦小英道：“就是庄来，他现在是新四军侦察排的排长，你还真行，我醒来的这几天，他日夜都陪着你，我怎么就没人这么疼呢？”

宪静脸上微微一红：“小英姐，你莫乱讲，我们只是同一个村的。”翦小英道：“同一个村的更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静静，你不要以为我说的都是坏话，我这次是真的好心劝你：庄来人真的很不错，难得这样细心又痴情的男人啊……”宪静忙道：“小英姐，你莫说了，求你莫说了。”翦小英道：“为什么不能说？我就要说……”宪静猛地将被子包住头，但还是听得翦小英不断唠叨的声音，只是听不清而已。

突然，外面如雷般的喧哗起来，宪静正在纳闷，被翦小英猛地掀开被子，宪静还没反应过来，早被翦小英紧紧抱住：“静静，你听见了吗？日本佬投降了，日本佬投降了！”

宪静急忙凝听，果然外面全是“鬼子投降了”的欢呼声，日本佬真的投降了！宪静惊喜不已，一时泪流满面，忘了疼痛，也回臂紧紧抱住翦小英，两人相对而泣。

这一天正是1945年8月15日。

欢庆过后，师长**决定看望一下不能参加欢庆仪式的伤员，院长立即带路，黄师长先后到各病房亲切慰问伤员，路过宪静和翦小英的病房时，院长却径直要绕过去，黄师长随口问道：“这病房里没有人吗？”院长欲言又止，黄师长笑道：“怎么，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院长忙道：“师长，里面是有两个女孩子，不过是…..是……”黄师长眉头一紧：“吞吞吐吐，搞什么名堂？”

院长不敢说是有原因的，前几天他无意说了宪静和翦小英是慰安妇、是妓女的话，庄来知晓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办公室就将他揍了一顿，虽然现在在关禁闭，但他仍心有余悸，也知道庄来的脾气，如果他说了，只要让庄来知道，迟早他又要挨揍，所以犹犹豫豫总是不敢说。

黄师长略显不耐烦：“算了，先进去看看。”正要推门，院长拦道：“师长，病人还在昏迷之中，要不，先到办公室坐坐，等等再看吧？”黄师长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先随院长进了办公室，还是追问不休，院长只好将庄来推了出来，把他如何救人、又如何打人等细节一五一十讲了出来，黄师长听得津津有味，完毕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我也不为难你，去，把这个庄来带来，我来问他。”

一会儿，庄来到来，途中他已知是黄师长召见他，有些紧张，见了面忙立正行礼，黄师长笑道：“你就是庄来？嗯，长得是挺有个性的，听说你冲进医院办公室打人，有这回事吗？”庄来答道：“报告师长，有这事。”黄师长问：“为什么打人？”庄来道：“报告师长，他们院长冤枉人，侮辱人！”黄师长问道：“哦，那你说说，院长怎么侮辱人了？”

庄来镇定了一下情绪，先讲明自己和宪静、翦小英的身世、关系，然后讲到了常德会战，最后说得声泪俱下：“师长，我宁愿受处分，也不许有人侮辱她们，她两个都是抗日英雄，尤其是静静，哦，就是曾宪静，她冒着最大的危险背回花生，在关键时刻救了57师，要不是她，57师也不能坚持到最后，我也早就死了，我发誓：这一生，我要用性命保护她，谁也不能欺负她！”在场的人听得无不动容，有几个护士还悄悄流了泪，院长也低下了头，上前道：“庄排长，对不起，是我、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