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黑白盟约（2）

宫门外走来一台十二人大轿，轿杠全都雕着花纹图案，轿身上镶银镀金，一看便知轿内不是寻常人物。另一头也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中年男子腰大十围，但却颇有雄威，正是北都府山城王胡承松。见对面轿子阵势甚大，胡承松一挥手，身后的队伍随着自己一同停下脚步。那边轿子也缓缓停下，轿内探出一人，竟是北都府二王子邵平。

“原来是山城王。”

“胡某见过二王子。”胡承松咧嘴一笑，问道。“此番大王急召，不知所谓何事？”

胡承松和邵平都是为了参加北都府朝议而来，这才会在擎龙宫内撞上。胡承松掌管山城，山城正靠近雄曦关，寻常若无紧急状况，邵仲康一般也不会召见胡承松。

“大概是因为南都府那边调配军马一事，有探子称此次南都府欲分兵两路，一路由彭振锋挂帅征讨长州军，另一路由秦太霄领军。或许，是要与我们一决胜负。”

“哦！原来如此，”胡承松立即下马，随即令下属引着队伍先行离去，他便凑到轿子前。“二王子且先下轿子，臣有要事相告。”

邵平十分狐疑，但是他见胡承松的神情十分急切，便略显不情愿地下了轿子。

“二王子，依你看，你与大王子在大王心中地位如何？”胡承松拉着邵平缓步朝宫中议事堂走去。

“大哥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我岂能与其比之？”邵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颇为不服。

“嗯，二王子所言的确，不过，”胡承松眼球一转，露出诡异的微笑。“此番，正是二王子扭转您与大王子功绩高低的大好机会。”

邵平不明所以，但眼前还是一亮，惊奇地望着胡承松。

“早先大王在是否征讨双子山贼寇一事已经与大王子产生分歧，大王子观点已经颇令大王不满。”

“可是那一战我北都军兵败，丢尽颜面，这可让我大哥言中了。”邵平双手一摊，显得十分无奈。

“此战虽败，可并非证明了大王子所言就是对的。若无公主从中添乱，双子山贼匪未必可以侥幸得胜。”胡承松捋捋胡须，嘴角一翘，露出一脸坏笑。“若然是此战赢了，大王自然也就对此事淡化了，可偏偏此战败了，侧面证明了大王子的观点要比大王的想法正确。在这种情况下，大王能想到的，绝对不会是大王子高瞻远瞩，而极可能是以为此事被大王子看了笑话，心中必生芥蒂。二王子若能抓住机会，即可扭转您与大王子在大王心中的地位。”

“山城王可否言明？”

“此番大王召我等北都重臣议事，十之八九是为了如何应对与南都府决战之事。这可是二王子立功建业的大好机会。”

“莫非山城王是建议我主战？”

“非但是要主战，而且要亲自挂帅，不知二王子可有此胆色？”

“亲自挂帅？”邵平略感惊诧，身子竟向后一仰。“山城王何以肯定爹有决战之意？”

“南都军兵临城下，除非大王亦有归附之心，否则此战在所难免。”胡承松拍拍他那肥硕的肚腩，蹙眉说道。“大王此番将各城邦领主皆召回至北都城内，绝不是想要得到一条归附或是求和的建议。我断定此战势在必行，今次大王大概是要决定谁人担任将帅之职。”

看胡承松言辞确凿，邵平也信其所言。不过，毕竟邵平未曾领兵作战，胡承松虽然看他表面上并无惧色，可却断定其心中必定忐忑不安。于是，他便再次试探性地询问邵平，是否有意挂帅。邵平也不搪塞，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熟读兵书，早有行兵作战的大志。见对方信誓旦旦，胡承松也算放下心来。未免他日邵平溃不成军时自己惹火烧身，胡承松还是建议邵平毛遂自荐，以彰显其的决心。邵平哪里明白这只老狐狸的心思，还以为胡承松确是为自己出谋划策，连番感谢。

二人一路商议，终于来到了擎龙宫议事堂。殿堂内基本上聚齐了北都府所有重臣，除了银龙关太守廖玄猛为防南都军入侵而未能列席外，其余北都府几大城邦的领主皆在堂内，包括久在前线督战的北都府第一战将“斧王”伍雄也回到北都城。

“诸位爱卿，今日来到擎龙宫，应该大多听到风声了，”待邵平与胡承松落座后，邵永康开始发话。“南都府再次增兵银龙岭。我收到探子来信，此番南都府意欲两路出兵，一则令西都府言守江出兵辅助‘岭南苍龙’彭振锋讨伐长州军。另一路便是要与我北都府一决雌雄。诸位怎么看？”

邵永康话音一落，目光便落在军师柳复亭身上，柳复亭便当仁不让，先进言道：“南北都势必有场决战，避无可避，只是我没料到如此之快。大王，南都府前有天都军归附，近有西都府称臣，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他们这是意图统一华洲。”

“嗯，军师所言极是，有何高见？”

“臣想问，此番南都府令何人为帅，何人为将。”

“南都府大殿帅秦太霄为帅，”邵永康身旁一战将突然开口，此人身高体壮，国字面庞，紫髯如戟，宛如金刚在世，威猛不凡，正是北都府大将伍雄。“南都府龙骑将校朱赫为先锋将军，另有上将无数，一万龙骑军，数万马军，其余歩军、弓箭手、攻城军十余万。”

“若然如此，独战难胜之。”

“军师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邵平对柳复亭的态度十分不悦。

“臣并非危言耸听。秦太霄乃当世名帅，身经百战；朱赫也是南都府上将，勇冠三军。将帅皆为善战之人。南都府军力物力也在我北都府之上。何况，现下我北都府腹背受敌，难以一心二用。”

“腹背受敌？”邵平一拍桌案，立身质问道。“军师口中的敌人还有哪些？”

“雄曦关外，数万瀛洲军马。”

待邵平打算再度反驳之际，邵永康先挥手阻拦。他将目光转向柳复亭身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上将”邵安。自从征讨双子山以来，邵永康与邵安渐生间隙，邵安近两年来也久疏战阵。然而邵永康以为，瘦死骆驼比马大，他仍希望邵安可以重拾戎装，再显“白衣上将”的神威。

“安儿，你以为如何？”

“父王，儿臣以为，”邵安看了看邵永康的脸，突然发现其眉头微微一蹙，便犹豫了一下。“儿臣以为当可与南都军一决雌雄。”

包括柳复亭、伍雄在内的众多大臣都略感惊诧，他们以为以邵安的性格应当会料想周全一些，却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地支持与南都府决战一事。与群臣相反，邵永康此刻却笑逐颜开，他一拍桌案直叫大好。邵永康对群臣皆无全信之意，唯有曾被他视作至宝的长子邵安的看法，却在他心中尤为重要。前次征讨双子山时，邵安与其看法相悖，颇令邵永康大感不悦，近两年来也算是个心病。此时，他本有意与南都军做最后的决战，只要邵安一句赞同，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安儿，此番决战，你可愿挂帅？”

“父王，万万不可，”见邵永康有意将帅位授予邵安，邵平十分焦急，连忙阻拦。“大哥两年来从未上过战场，久疏战阵，此战可关系着我北都府存亡啊！”

一旁的胡承松也添油加醋，极力劝阻，确实令邵永康有所动摇。此番决战是北都府存亡生死的关键，他叹了一声，态度立时踌躇犹豫起来。

“父王，二弟和山城王所言极是，儿臣确实久疏战阵，难堪大任。”邵安站起身子，他本就不愿挂帅，索性再做个顺水人情。“‘斧王’伍雄乃我北都府第一勇将，身经百战，当可担此重任。”

尚未等伍雄谦让，邵平已经按耐不住，急忙立起身子叫道：“父王、大哥，举贤不避亲，更可自告奋勇。儿臣不才，但却也饱读兵书，勤于骑射。今日北都府有难，我亦愿担此重任，与北都府共存亡。”

邵平毛遂自荐虽然勇气可嘉，但此事事关北都府生死存亡，纵使胡承松在旁对邵平大加赞赏，他也不敢轻易做出决断。挂帅一事，邵永康决定押后两日再定。

“父王，儿臣有一事请求，”见邵永康有意结束朝议，可邵安却突然叫住他。“此番决战，儿臣力不从心，但也不愿做个北都府的无用之人。恳请父王赐儿臣三千兵马，儿臣愿兵发双子山，剿灭那里的贼匪，除我北都府内患，如此，他日与南都军决战，我北都府便再无后顾之忧。”

先前见邵安不愿挂帅，邵永康颇为失望，可此刻又听得他主动请缨平定贼匪，总算是稍感欣慰。邵永康欣然接受邵安的恳求，邵平见其只欲北上剿匪，更不会有所阻拦。他巴不得邵安离自己越远越好，这样便威胁不到他的帅位。